这变故就在杜月笙的头顶!又是一个兄弟被害了?此时杜月笙脑子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顾虑,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兄弟们可不能再出事了!
杜月笙几乎是蹿上了甲板,刚刚露出头的他,百忙之中只看到了一件灰色的风衣的残影。船上的人除自己外都是一式的短打,绝没有人穿风衣。这是凶手?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又重新跌了下去。他的左臂现在如同废掉一样不能用,上窜的又是如此急切,脚下当然不稳。他不但自己跌了下去,捎带着把紧跟其后的袁珊宝也砸了下去。两人交叠着摔在船底,杜月笙立刻挣扎而起。这个小意外所用的时间实在很短,可在杜月笙心中却是如此漫长。
好不容易两人重新爬上甲板,杜月笙放眼所见,只有一片天水相接,哪里还有对方的半点影子?他抢到船舷内侧向下一看,下面是滚滚黄浦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兄弟们在哪?!”,杜月笙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另一侧立刻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和兴奋的呼应:“月笙兄弟,我们在这儿!”
“都给我过来!你们吓破了胆子是不是?刚才兄弟有难,你们竟然没一个过来的?”,杜月笙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兄弟被暗杀,还因为别的兄弟们的胆小如鼠,不敢出头。
他叫别人过来,自己却当先一步疾奔向那声音的来源。跟随陈君容的是七个人,加上他和袁珊宝以及庆达,一共是十个人。这十个人立面刨开杜月笙和袁珊宝以及惨死的小满他们三个,应该还剩下五个人。可是杜月笙眼前,却只有四个人!
果然是又一个人被害了!杜月笙扫了四个人一眼,满脸严肃的道:“小辫儿哪里去了?”
“刚……刚才就是他!”,庆达硬着头皮回话。原来刚才杜月笙下机房的时候,小辫儿正好巡视到舵盘这里。看到小满的尸体之后他立刻招呼众人来到这边。但是围拢过来的人里面没有杜月笙和袁珊宝。小辫儿自告奋勇的去找杜月笙以及袁珊宝,这才被害了。
那四个人正站在小满的尸体旁边,惨象刺激着他们的眼球,压迫着他们的神经,使他们难于呼吸。这些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的江湖人,不怕白进红出的死拼,却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四人紧紧抱着手中的长筒火枪,力道之大,似乎是要把枪柄捏碎一样。在这诡异而残酷的环境里,手中的枪是他们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倚赖。
愤怒过后的杜月笙看着一脸紧张的众人,他的语气不由得平缓下来:“我晓得大家的心情,可要是咱们不齐心合力,那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对方是人,咱们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杜月笙的声音不但平缓,而且趋近于稳重和坦然。这是他在如此巨变之下所能发出的最乐观的语调。那四个人听了他的话,渐渐找到了主心骨:“月笙兄弟,咱们该怎么办?”
庆达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要不,咱们跳江吧?泅渡生还的可能性要比呆在这里大多了。”
“胡说八道!”,这是杜月笙最严重的一次斥责庆达,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严厉和愤怒:“看看你身边的尸体!咱们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对得起他们吗?”
庆达立刻憋红了脸:“我这么说,可不是自己要苟且偷生!”,接着他一拉枪栓:“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跟对方周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杜月笙叹一口气,拍了拍脸上夹杂着委屈和愤怒的庆达:“兄弟,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是为了大伙儿着想,我知道你的心意,大家也都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这艘小货轮是咱们的地盘,对方还能如此横行无忌。要是咱们跳了江,我敢保证,咱们只有死得更快。”
“那怎么办?”,庆达颓然坐倒在地,仿佛已经不堪重压。
杜月笙冷冷一笑:“动手的这家伙,似乎很喜欢玩暗杀啊。只要咱们的人落了单,他就会动手。”
其实杜月笙心中还有一层忧虑,于情于理,他才应该是凶手的第一目标。因为,他是这群人的首领啊。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该在机房里面将自己宰了。可对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将地位不如自己的这些兄弟们逐一暗杀。杜月笙猜测,对方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让自己感受到压力,然后就范。第二,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将自己完全孤立,让自己听他指挥。
“大伙儿不要再分散了。”,杜月笙语调平缓的作出反应:“注意警戒,跟我进舱!”
四条枪立刻枪头朝外的将杜月笙和袁珊宝围在核心,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杜月笙哈的一笑:“收起你们的烧火棍吧,在这种地方,那玩意儿还不如匕首好用。”
于是触手一样的长枪立刻从平端变为竖握,但是没一个人肯放下。这熟悉无比的船舱,此时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龙潭虎洞一样的存在。
杜月笙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调节气氛,也不可能让众人真正放松下来。而且,现在也绝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当先迈入船舱,船舱的中间,那一口盛着宫廷瓷器的木箱依旧稳稳的放在正中,上面陈世昌亲手贴好的封皮也安然无恙。
看到这口箱子,杜月笙忽然心生一计。他带着众人围在木箱周围:“咱们这几条烂命,还不值得高手出动。嘿,咱们哪,是托了这箱宝贝的福啊!”
这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庆达他们立刻点了点头。杜月笙满脸厌恶的道:“这箱玩意儿再金贵,比得上兄弟们的命金贵吗?”
“你的意思是——”,旁边的达子抢在别人面前发问。难道杜月笙要心甘情愿的送给对方这箱货?用这个办法换取平安?
杜月笙接下来的话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测,并且让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咱们点上火烧了它吧?这不祥之物,看着就闹心。”
杜月笙在使什么小孩脾气?众人都觉得他的想法实在荒唐幼稚。庆达忍不住提醒:“月笙兄弟,虽说瓷器不怕火烧,可是烈火高温之下干烧,必然会破相。瓷器一破相,那就一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