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娘什么时候能醒来?”
“奶奶,我娘的头比药汤还烫。”
一只冰凉的小肉手覆在额头上,耳边是澹南稚嫩的童音,岳秀姌想要睁开眼睛,可全身像散了架似的。
“南儿乖,去拿件袍子披上,小心感冒了。”温厚的嗓音让岳秀姌感到莫明的安心,她听见身边有人跑开,身上的皮肤被粗棉布擦过,冰凉的感觉很舒服。
岳秀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 … …
“秀儿?秀儿,快醒醒。我和姐姐来看你啦。”
欢悦的笑声从远方传来,岳秀姌睁开眼睛,她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一双漂亮的姐妹花手拉手渐渐走来。
“秀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见面啦,你过得好吗?”
岳秀姌摇头,张了张嘴巴却没能说出话来。
“秀儿,你要小心岳家的人。小柱子可以相信,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他的娘就不是好人,也要防着点儿。”
岳秀姌点点头,当她抬头时,那人的脸却是一团黑影。
“秀儿,好好对南儿,他是我的命。”
岳秀姌点头。这话为什么是灵儿说的?
“睡吧。”
“秀儿,永别了。”
姐妹花手拉手离开。岳秀姌躺在草坪上,渐渐沉入梦乡。
… … …
“娘,你醒啦?”
澹南高兴的拍拍小手,拉住旁边一位老妇人的手,“奶奶,我娘醒了,她醒了。”
老妇人笑容满面,双眼空洞的看向前方,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的摸向岳秀姌的脸。
岳秀姌立即伸出手反握住老妇人的手,按到自己的额头上。
“不烫了,不烫了。”老妇人欣喜万分,吩咐说:
“南儿,快去找你二姑姑,让她把药汤热一热端来给你娘喝。”
“嗳。”澹南跳下床,小矮腿蹬蹬蹬跑出屋去。
岳秀姌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围好被子,干哑的喉咙像燃烧一团火,她生硬的喊一声:“娘。”
“嗳,好孩子,委屈你啦。”
老妇人正是澹时寒的母亲,陶氏。如今四十有七,三十岁时双目失明,三十五岁时死了男人。幸好澹时寒争气,寒门苦读考取秀才,娶了岳家大小姐为妻。靠着岳家的接济,日子还过得去。而两个女儿也到了待嫁之时,大女儿澹歆芝已有了婆家,只等明年春天办亲事。二女儿澹歆茹还没有亲事上门,不过也十四岁的姑娘,就等及笄呢。
陶氏和善,从不苛待儿媳妇,平日也偏向不会说话的岳秀姌。
“孩子啊,你不能说话的委屈我都知道。寒儿已经和我详详细细的禀告过,我也训斥他了。”陶氏拉起岳秀姌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语重心长的说:“寒儿脾气冷些,整日浸在书里,对人情世故不堪明白。但他逼着你装哑巴也是为了你保住性命。你千万别怪他,啊?”
“娘,你放心,我不会怪他的。”岳秀姌反握住陶氏的手,“娘,我已经和岳家断亲情,日后不会与他们往来,也不会离开这个家。”
“你不离开家,我就安心啦。”陶氏暗暗松气。她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心没瞎。五年前岳秀姌为什么跑来找澹时寒求娶,又为什么被澹时寒逼着装哑巴,其实终究为了保护那个人啊。
岳秀姌吸吸鼻子,“娘,我怎么回来的?”
陶氏叹气,责备道:“你呀,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呢。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一肩承担了,你对得起她啦。为什么还要跪在她的坟前赎罪呢?”
岳秀姌怔愣。她想起来了。当她护送岳秀
灵的棺椁与蒋家的棺椁汇合之后,一起抬往蒋氏坟地。打开棺材,亲手为岳秀灵戴上玉镯子之后,又亲自为夫妻二人合葬,起坟,立碑。
之后,她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跌坐在坟前。连那些人都走了也不知道,傻呆呆的坐着。直到大雨降临,她昏厥过去不醒人世。
“傻孩子呀,你对不得岳家的活人,也对得起岳家的死人,你何苦作践自己呢。”
“娘,你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会作践自己了,你放心吧。”岳秀姌扑进陶氏的怀里,感受独于母亲般的怜惜。
陶氏轻轻抚摸着岳秀姌柔顺的长发,心疼她的苦,心疼她的悲。
窗外,澹时寒背手而立,眼中含泪凝望相拥在一起的母亲和妻子。今日的岳秀姌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为了灵儿能入土为安,她将唯一的一件首饰拿出来作嫁妆,甚至为灵儿寻到一门亲事,让灵儿死后不至于孤孤单单。
他后来打听过,那户人家是本本分分的农家人,世代务农。而那死的少年刚满十八岁,平日喜读书,是个好学的孩子。可惜去年的瘟疫夺走少年的生命,不然少年会是个人才。
“爹爹。”澹南双手捧着托盘,疑惑的站在澹时寒身边,“你在这里做什么?”
澹时寒低头看看小包子,“在看你娘有没有醒来。”
澹南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进屋里去看。”
“因为爹爹惹你娘生气,不敢进去。”澹时寒苦涩一笑,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银镯子放到托盘上,“乖,把这个给你娘,帮爹爹美言几句。”
“好。”澹南嘿嘿偷笑。原来爹爹也会做错事呢。“爹爹,娘会不会打你屁股?”说完不等澹时寒反应过来,小包子已经闪进屋里去。
澹时寒脸色一红,“臭小子,快送药进去,小心别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