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贵妃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已是五日后了。
清舞再次踏入欧阳元烨的寝居,那个小家伙一见到她,便开心的唤着她,只是,此刻的他精神比着五天前更加不济,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强忍着心里翻涌的酸涩感,清舞缓步走近他,见床前已摆放好了她所需要的东西,显然,这个小家伙也是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痛苦。
她有些不忍的看着他,刚要开口,却听他先一步说道:“母妃说了,有一点点疼,但烨儿是男子汉,烨儿不怕痛,姐姐放心吧。”
听了他这句话,清舞本就压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还未滴落,便被一只小手轻轻抹去,“姐姐不哭,烨儿都没有哭……”
清舞反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止住泪水,努力冲他笑了笑,“奴婢不哭,奴婢会治好殿下,奴婢会让殿下永远摆脱病痛的折磨。”
元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她掌心里抽回自己的小手,慢慢躺了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清舞也不再迟疑,侧身而坐,轻轻解开他的里衣,手执一指来长的银针,一根根的刺入他身上的穴道中,每扎一处,她的心都会刺痛一下,然这个年幼的孩子自始至终竟都没有吭一声,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憔悴的让人心疼,薄薄的两片唇已被咬出了道道血痕,全身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清舞拿出绢帕,轻柔的拭去他额角的汗水,在他耳边低语道:“殿下好好睡一下,睡醒了,就不会痛了。”说着,她手上的最后一根银针便已刺入了他的昏睡穴。
欧阳元烨刚因她说话而睁开的眸子,再次疲倦的合上,痛苦纠结的表情也慢慢舒展开来,睡梦中的他,似乎已没了刚刚那种刺骨的疼。
清舞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自己额角的汗水,对立于一边的孙嬷嬷嘱咐道:“半个时辰后,殿下身上会发热出汗,那个时候千万不要让他受凉,一定要用温毛巾帮他擦干身上的虚汗,另外,擦的时候要小心,不要碰到任何一根银针,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孙嬷嬷一一记下,认真的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殿下身边,按照您说的去做。”
得到她的保证,清舞再次看了眼已睡熟了的孩子,转身出了卧室,她感觉自己的十根手指都僵硬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自己在第一针刺入的就是他的昏睡穴,那样他便不会感到丝毫的疼痛。
但是不行,这种疗法,本就是要利用人体本身的痛感,带动周身血脉的循环,使原本淤阻的经络通畅,气血才能运行正常,可这样的痛苦即便是大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刚一走出卧室,清舞看到的便是言贵妃泛红的双眼,她知道她一直都守在门口,也听到了她那精致的镂金护甲将门框刮得咯吱作响。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了怨恨,反倒多了一丝理解,她做这许多,不过就是为了屋里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帝王家的冷酷无情,即便是血肉至亲也躲不过争权夺利下的残忍与血腥。
她不过是未雨绸缪,从一开始就杜绝那种事情的发生,或许手段比较残忍,但谁也无法否认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谢谢你……”言贵妃朱唇轻启,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刻意保持的安静。
听到她的道谢,清舞微愣了下,继而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刚开始,能否撑的下去,全靠殿下自己的意志力。”
言贵妃侧身而立,又恢复了以往的傲然,“他是皇上唯一的孩子,是北陌未来的储君,本宫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清舞敛了敛神,上前一步,问:“奴婢可否借厨房一用?”
言贵妃转眸睨着她,“你要作甚?”
清舞不慌不忙道:“殿下醒来会饿,奴婢想亲手为他煮点东西吃。”
言贵妃略微思索了下,觉得她的要求也并无不妥,遂唤了一人带她去了厨房,自己又挪步到了门口,疼惜的目光始终不离床上那个熟睡的孩子,“烨儿,无论如何,母妃都不会让你有事。”这是她曾对一个人的承诺,护他一世周全,哪怕是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她也要为他铺出一条平坦的大道来……
清舞煮了香软可口的龙眼肉粥喂了刚睡醒的元烨吃下,又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子话儿,直到他再次睡着后,一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清舞回到华阳宫的时候已快到亥时了,皇帝的寝殿外只立着两个守夜的宫人,她估摸着这个点,那个男人应该已经歇下了,便想着回自己的萦碧轩去。
然她刚一转身,寝殿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的正是皇帝的贴身内监印公公。
“姑娘留步!”小印子出声唤住她,疾步走了过来,“皇上正吩咐奴才去绯烟宫寻你回来,外面风大,你快进去吧。”说着他又把手上拿着的披风递给她。
清舞看着那雨过天青色的棉布披风,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北陌的天说变就变,早上的时候还晴的好好的,偏到傍晚就刮起了狂风,看来是真的快入冬了。
与印公公寒暄了几句,清舞刚一进寝殿,便看到从太师椅上起身的男人,心里寻思着,他该不会是特意在等她回来吧。
欧阳忆潇笑着走近她,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却被那冰凉的触感惹得有些许的不快,忍不住责道:“出去了也不知道多穿些,冻病了又要朕心疼。”
心疼?清舞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般反问道:“皇上真的会心疼奴婢?”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自己又何必当真。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欧阳忆潇大手一紧,将她整个人扯进怀里,“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朕自会疼惜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他的女人?就因为那一夜?
可那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不过是将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罢了!
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欧阳忆潇轻轻推开她,低头看着她被冷风吹红的小脸,“怎么了?”
清舞抬眸,迎上他灼灼的目光,“皇上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奴婢?”这个问题她已是第二遍问了,那一次他的回答是,她是他的奴,永远都是,他不可能喜欢一个卑贱的奴婢。
那么现在,他又当她是什么?
欧阳忆潇置于她肩头的大手微微收紧,目光复杂的看了她许久,不答反问道:“朕封你为妃可好?”
“封妃?”清舞冷冷的勾唇,暗含讽刺的说:“一个卑贱的奴婢也可以为妃吗?”
“你也算是西越国嫡出的公主,抛开两国的恩怨,朕封一国公主为妃并无不可,若你愿意,朕明日就下旨,册你为清妃。”
清舞摇了摇头,微垂了眼睑,他始终不愿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其实答与不答,他的意思都在明显不过,一个帝王又怎会有情,即便有,也早已遗落在一个逝去已久的人身上,活着的人永远都争不过死人,她不想将自己陷入那种可悲的境地。
“果然是这样!”欧阳忆潇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直捏的她肩膀生疼,“你怕被这个身份困住,你从没想过要安心的留在朕的身边!”
“不是的……”清舞一阵吃痛,见他眸中正压抑着怒火,心下有些害怕,“奴婢只是想如现在这样陪在皇上身边,若是做了皇上的妃子,就会被太多的规矩束缚住,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皇上,那样奴婢会很失落……”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夹杂着羞涩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欧阳忆潇不由动容,但依旧有些怀疑她话里的真诚,大手探入怀里,取出一物亮于她眼前,板着脸问:“那你告诉朕,为何还要留着它?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
在看清他手中之物时,清舞蓦地怔愣,难怪自己怎么都找不到这个香囊,原是被他捡了去,“那是奴婢绣成的第一件东西,心里自是有些舍不得,但上面那个名字于我已是陌路,皇上若是介怀,毁了这东西就是。”
她的语气有些凉薄,欧阳忆潇忍不住捏起她的下颌,质问道:“你在生气?”她留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居然还敢生气,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极度不爽。
“奴婢没有。”她凝视着眼前那张泛着怒气的俊脸,忍不住伸手轻抚上他紧蹙的眉宇,有些疲倦的说:“奴婢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本就不应该留有属于别的男人的东西,是奴婢不好……唔……”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他的唇堵了个严实,这突然的变故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他怀里,直到他灵巧的舌探入她口中攻城略地时,才反应过来,抗拒已然不及,她也就放弃了挣扎,闭上眼任他肆意的吻着。
虽不是第一次与他接吻,但她还是青涩的紧,不稍一会儿,便软倒在他怀里,喘息的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欧阳忆潇原本的怒气也早已被她香甜的滋味消磨殆尽,此刻就只想将她压于身下好好疼爱一番,手随心动,清舞只觉脚下一轻,身体已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皇上……”她本能的圈住他的脖颈,“奴婢……”
“六天了,你已经可以了!”他已经忍了太久了,今日断不会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