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的脸色阴晴不定,手里的名帖像是有千钧重。
柳相思也着实吃了一惊,老太太在庄子上住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表露过身份。
瞧她言语间完全不将柳家放在眼里,杨氏、包括柳相思那位做知州的父亲柳明,在她眼里也是蝼蚁一般的人物。
临行前,怕柳相思回府后被杨氏欺压,特特叮嘱了她不用将杨氏放在眼里,万事有张嬷嬷和孙嬷嬷帮忙,还有她给撑腰。
也正是如此,柳相思才敢公然和杨氏叫板,先收拾了她的左膀右臂。
柳相思猜到老太太身份不凡,可能是京中某位官员的家眷,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那一位鲎!
郑老王妃!
这个名字柳相思并不陌生,原著中她也用相当的篇幅描写过这位,作为柳香雪最大的绊脚石。
老王妃周身的气度与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不一样,不说戎马半生,她也是上过疆场的人,就是现在上了年纪,她也从不要别人搀扶,五十九岁了,还健步如飞。
她就喜欢爽利、聪慧的女孩儿,柳香雪那个做作样,她打眼瞧着就百般的看不上。
又与蒋宜臻的祖母廖氏是闺中好友,她的想法廖氏也很放在心上。先头有了不好的印象,后来廖氏再看柳香雪时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蒋宜臻几次提出想要求娶柳香雪,都被廖氏给驳回了。
因为郑老王妃,柳香雪着实是吃了一番苦头的。
可女主角毕竟是女主角,一切坎坷挫折都是为了促进她和男主之间感情。
柳香雪因为蒋宜臻几次让她失望,就转移了目标,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杨承之勾搭在一起。
心爱之人对自己避而不见,却与其他男人的感情渐渐升温,这让蒋宜臻很有危机感。
杨家虽然家世上和蒋家比不了,可其他方面的好处也不少。
杨承之、柳香雪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自有一份情分。杨家是柳香雪的外祖家,若是以后嫁进杨家,婆家人自是把她当自己闺女一样疼爱。
不像蒋家,大户人家的规矩,新媳妇进了门,都要立规矩。廖氏看不上柳香雪,以后少不了找机会拿捏她,日子不好过。纵使蒋宜臻护着她,他一个大男人,内宅里的事也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
再加上彼时杨承之已经考取了功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大羽朝的习俗,放榜时不仅会有参加科考的学子同家人看榜,还有不少家里虽然没有考生却有待字闺中的姑娘之人等着放榜。
这些人的目的不言而喻,自是想找个有学识、有前途的姑爷。
杨承之金榜题名,年龄相当,模样英俊,自是挑女婿的首选。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对自己心仪许久,又是百般的小意奉承,完全满足了柳香雪的虚荣心,二人蜜里调油好不恩爱。
杨承之越优秀,蒋宜臻想挽回心爱之人的感情就愈发艰难。最后十八般武艺轮番登场,再加上三十六计之苦肉计,才唤回柳香雪一点情谊。
柳香雪想要和蒋宜臻重归于好,却又放不下心头好杨承之,一时间难以抉择。最后蒋宜臻又不得不做出妥协——和杨承之共同拥有柳香雪。
表哥心里虽不情愿,可也不得不接受,因为他心中有数,在表妹心里,他和蒋宜臻的地位相去甚远。不然怎么蒋宜臻贴上来讨好两句,她就动摇了?
众位看官不要嫌弃狗血,毕竟原本柳相思所写的,就是一本天雷滚滚的脑残辣文,作者的节操早在提笔写这本辣文的第一天就丢光光了,所以大家也甭指望男女主多有节操了!
言归正传,郑老王妃可以说是柳香雪情路上从一对一,转为一女多男重要角色。若不是因为她看不上柳香雪,也许柳香雪早就嫁入蒋家,和蒋宜臻成就姻缘。当然,这样一来,后面那些剧情也就不存在了。
她的意见能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与作者浓墨重彩的给了她如此卓然的身份、地位有很大关系。
柳相思一直抱怨她爹爹不亲,嫡母不爱,最后还落得那样被侮辱惨死的结局,却万万没想到当初给女主角设定的绊脚石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靠山!
心中不免得意,这就是人品啊!
张嬷嬷说了,老王妃遭乱民冲撞跟家人走散,多亏了柳家五小姐收留,这些日子里都在庄子上住着,吃住方面五小姐都安排的极妥当。
她是郑老王妃身边的老人,一言一行皆代表了老王妃的意思。
还说老王妃喜欢五小姐喜欢的不得了,觉得能将五小姐教养得如此不凡,五小姐的母亲也必定是个见识不凡的奇女子,等他日进了京,一定要去王府见见,也好叫老夫人正式感谢一下五小姐的救命之恩。
话中五小姐的母亲也就是指杨氏,在大羽朝妾室地位低下,庶出子女的教养权都把持在嫡母手中,亲娘反倒无权置喙。
孙嬷嬷身手不凡,张嬷嬷善辩,一番话说得极为妥帖。将老夫人的意思表示明确,既
给柳相思撑了腰,又给足了杨氏颜面。
说是救命之恩,只是更好听的说法而已。老王妃那是皇室之人,身上还有诰命,那是最尊贵不过的人了,身份、地位落他们柳家不是一点半点,老老人家在庄子上落脚,那都是给了柳家莫大的颜面,杨氏哪里敢贸然领功?
口中忙道:“不敢不敢,嬷嬷严重了。”
见柳相思抱住了郑老王妃的大粗腿,杨氏自然敢怒不敢言。
不仅如此,不想得罪老王妃,那就得连连夸奖‘有功之臣’柳相思,妙蕊居那些珍奇摆设收不回来不说,还得额外给她重重的奖赏。
帮柳相思准备的剪刀、金锞子,自然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郑老王妃都说了,她一直在庄子上住着,谁还敢造谣庄子被乱民攻破,攻诟柳相思名节有污点?
那不是明着跟她老人家作对吗?
她不敢。
别说是她,就是整个云州城,甚至是京城里,哪个敢真刀明枪的跟老太妃叫板?皇帝对她的儿孙们委以重任就是最大的信任。
只要皇帝在,只要郑王府荣宠不衰,世人对郑老王妃就得敬着!
杨氏为了保全颜面,只能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孔妈妈身上。正应了柳相思责难她时说的话——恶奴欺主。
这也算是给了代表郑老王妃的张、孙两位嬷嬷一个交代,若不是受了恶奴蒙蔽,“不明真相”的她怎么会想要处置了柳相思呢?
杨氏把自己摘出来是聪明的做法,嫡母拿捏庶女的事在大户人家时有发生,可若是传了出去,就不那么好听了。
而且大羽朝结亲之时不仅要考虑家世,讲究的人家还会打听父母的为人如何,家风怎样。杨氏亲生的儿子、女儿还都没结亲,为了儿女考虑,她也得顾全自己的名声。
所以饶是她看柳相思再不顺眼,此时也不能轻举妄动。她恨得痒痒,只能在心中记下一笔,等抓住了柳相思的把柄,再一起发作。
作为此次事件的最终责任人,孔妈妈被杨氏下令拖到外面打了三十板子。
孔妈妈也算得上是忠仆,被当做替罪羊给主子背了黑锅丝毫不埋怨,反而哭着扑到柳相思跟前忏悔,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嘴巴。
先前她的脸被磕的满是鲜血,她自己再往脸上这顿招呼,那模样更是惨烈。
三十板子,听着骇人,可实际上那些执行刑罚的婆子都是极有颜色的人,孔妈妈是杨氏跟前得力的人,这些婆子少不得给些面子,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故此,孔妈妈并不叫嚷,只是痛哭。
柳家打板子有专门的地方,而且全府的下人都要去观刑,是为了给那些心思不正之人警醒。
孔妈妈打板子自然也不例外,从她跟着杨氏进了柳府开始,还是第一次挨打。落在身上不疼,可那么多人看着,经此一次,她就要威严扫地,以后难免就要抬不起头来。
在等级低的小丫鬟那儿还不显什么,可训斥在府中伺候多年的管事婆子,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硬气。
这是在打她的脸呐!
可若是平常,她可以喊冤喊屈,杨氏自会替她做主。现在她就是给杨氏背罪名,怎么喊冤?
所以她没别的,也只能痛哭一番发泄发泄了。
偏偏柳相思一行人从杨氏那里出来时,正赶上板子刚刚打完,家中仆人还没尽散去的时候。
下人们都赶忙给柳相思请安,孔妈妈就趴在行刑的长板凳上没人去扶。
柳相思叫众人免了礼,面上做出一副正了八经的模样,谆谆训诫了孔妈妈一番“谨守本分”、“好好服侍母亲”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说完,就施施然的走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也是杨氏屋子里的,手里各拿了一个托盘,上面的物品都是杨氏赏赐下来的。
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们眼睛亮,见此早把之前说过五小姐凶多吉少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转而夸起五小姐大家风范,苦厄尽去,必有后福。
孔妈妈一口血梗在喉中,当即就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