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鸡丝粥被柳相思用小碗盛了,捧在手中,上面还飘着几朵绿色的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然而柳相思端着碗,却愁眉紧锁。
这人昏迷了整整一天,除了她时不时的用水给他润一润嘴唇,粒米未进褴。
方法用尽,他就是不肯张嘴。
柳相思忽然就想到那天从他身体中将箭头取出时的情景,她是门外汉,除了能想到要消毒以外,谈不上任何技巧可言,几乎就是生生的用银簪把箭头从他身体中剜出来。
那得多疼啊!
当时柳相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居然下得去手,现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竟然能闷声忍着,这份坚毅,绝非常人能做到的。
就算是昏迷过去,也紧咬牙关,水米不进。虽然对伤势无益,却能有效的防备了心怀不轨之人。环境铸造性格,他这般坚忍,定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养成的鲎。
可病了就是要能吃的进东西才能好的快,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几顿饿呀!
难道要她像小说、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撬不开口就嘴对嘴喂吗?
这种做法通常都能奏效,可她不是女主,只是女配呀!
活了快三十年,却只限于在电脑上看看照片、视频过过眼瘾,连男人的毛都摸到过,嘴对嘴喂饭,多么滴羞射啊!
将喷香喷香的鸡丝粥含了一口在嘴里,俯下身去。
脑子里不期然又浮现出他在太阳下赤着上身练武的模样,一张脸红的像是个番茄,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小手指动了一下。
两人嘴唇相贴,彼此间都能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温度,身下那人忽然睁开眼睛——
‘咕咚’一声,柳相思将口中的鸡丝粥咽进了自己肚子里。
他他他,他昏迷了一整天都没醒,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一时间,两人均是静默无言。蒋峥嵘的目光只有在刚醒来时略显迷茫,稍纵即逝,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如有实质的目光在柳相思脸上凝结。
让她很是尴尬,果然,女主角的自带技能配角是不能随便使用的啊!
明明她只是好心好意想救人啊喂!为毛会有种耍流氓被人发现的即视感啊啊啊啊啊!!!
带有主角光环的柳香雪什么时候碰见过这么尴尬的场景!当然,某个男人在床上恶趣味,故意逗弄她不算!
柳相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轻轻的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那什么……她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来应应场景啊?混蛋混蛋混蛋!
僵硬的扯扯嘴角,露出个很是难看的笑容,“那个,你醒了啊,蒋小将军托我照顾你……你,你先吃点东西吧!”
把碗递给他,才想起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就去搀他的胳膊扶他坐起来。可这样大的动作带动了伤口,那处最深的箭伤伤口处溢出血迹。
柳相思吓坏了,自是不敢再让他坐起来,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
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变得手足无措,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胡乱折腾了一通,什么也没干成,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
“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你昏迷一天了,什么都没吃,这样可不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柳相思端着碗,盛了一勺鸡丝粥送到他的嘴边。
这次蒋峥嵘没有拒绝,顺从的张开嘴。
经过这番折腾,热乎乎的鸡丝粥被晾的温度适宜,柳相思一勺一勺的喂,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高高悬挂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能吃的进东西就是好事。
“你不怕我?”蒋峥嵘的目光像钉子,似乎能穿透人心。
闻言,柳相思怔了一下,怕他?为什么要怕他?他们虽然不熟,可他是小石头的师傅,在庄子那段时间总和小石头在她房间外面练武,也算的上是点头之交。
稍加回想,猜到他说的可能是那天夜里的事,就笑嗔道:“你是说那天晚上?是有够吓人的了!我出去解个手而已,你忽然就从外面掉进来,还以为是贼人,吓得我整个人僵在那儿,好一会儿都动弹不了呢!”
尤其是她刚一靠近,就被人撂倒在地上,手脚被压住动弹不得,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哪里能不怕!幸亏是他,若真的是坏人……
蒋峥嵘认真的看着柳相思,见她笑眯眯的,眼睛里只有诚挚,并无丝毫恐惧。
表面上虽然还一如既往的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内心里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她居然不怕他!
难道她不觉得他脸上的疤痕很可怖吗?
那场仗打得很艰难,虽然得胜归来,却在脸上留下了深深地一道伤疤,他也因此得了个‘鬼面将军’的名号。
由于伤口得不到妥善的治疗,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丑
陋又狰狞。别说府中的小丫头,就连见多识广的亲生母亲,在他刚刚回府时,也常常不能直视他的模样,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
然而等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心中建起一座坚硬的围墙,不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还有魏氏……
他先后谈过两门亲事,第一门亲事,是打小定的亲,对方是父亲好友家的嫡长女,可惜身体较弱,不等及笄,就香消玉殒了。
第二门亲事,就是魏氏。
魏氏是魏中书家的三小姐,闺名婉姿,这门亲事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
魏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这位三小姐在京中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没有见过,但是连风流成性的好友韩诚远都一脸醋意的赞他有福气,想必,那位魏家的三小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彼时,他二十岁,心中也会因为即将娶妻而喜悦……
母亲和太后娘娘关系很要好,皇帝赐婚,太后娘娘又赏赐下来不少珍宝,真正是泼天的荣宠。他将太后娘娘的赏赐送了一半去魏府,当做是给魏家三小姐的填妆,也是极为重视这门亲事的意思。
第二天,魏家派人来道谢,送来不少很有心意却又并不昂贵的礼品。这其中,最特别的就是两双男鞋。
是魏小姐亲手做的,一双用了上好的面料,绣的花样子也十分简洁大气,出门在外穿。一双用的是纯棉布一层一层叠起来做的底子,看似普通,却十分地费功夫,穿上再舒服不过的,是给他备着下了朝回府穿。
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母亲在他跟前把魏小姐的手艺夸了又夸,连连称赞魏小姐是有心之人。
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回房后却遣退小护卫自己在房间里把两双鞋挨个试了试。
又舒服又好看,比家里的绣娘做的、外面买的都舒服。蒋宜臻很满意,却舍不得穿。好好的脱了下来,珍惜的放在柜子里。
母亲进宫觐见太后,不知道是怎么和太后说的,第二天连皇上都打趣他,说竟没想到他也是那铁汉柔情之人,不枉他将京中的闺秀筛选了个遍才定下人选,真是佳偶天成。
他自然又在皇帝面前好一通表忠心,皇帝很高兴,又赐了一柄玉如意给魏家三小姐。
皇帝、太后娘娘都赏了东西,这在京中是无上的荣宠,已经很多年未曾有人享受过如此待遇了。魏家受宠若惊,将皇上赐下的玉如意做了第一台嫁妆,太后娘娘的赏赐在第二台。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京中百姓将此事传为一桩美谈,津津乐道。
蒋峥嵘知道,这不仅是他立下军功的汗马功劳,也是皇上对他破相的一种补偿……
在十二月的某一天,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如期迎娶了魏三小姐。她一身鲜红的嫁衣,袅袅娜娜的模样,让他错不开眼睛。
热热闹闹的拜了堂,将新娘子送到新房,好友们就来捉他去喝酒。这其中有不少他的下属,军营里都是男人,习惯了说话完全没有顾忌,蒋峥嵘怕那些个大老粗不经意冒出两句隐晦的带颜色的话,让魏小姐听了害臊,连忙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从战场回到京城后,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他来者不拒,喝得烂醉,护卫扶着他往回走,步履都透着虚浮。
“娘子……”他低声呢喃,就看到她的一双柔荑羞怯的绞在一起。
这傻丫头,明明都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还把头垂得那么低,几乎是埋在胸前了。
可能是酒精作祟,极为难得的,蒋宜臻的眸子里都带上了喜色。
手里的喜秤似是千钧重,蒋宜臻缓缓地掀开魏氏的盖头。
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她垂着头看不见眼睛,两颊却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似的满是红晕,宜喜宜嗔,果然和他心中描绘的形象所差无几。
“娘子……”蒋峥嵘的喜悦从心底冒了上来,看着魏氏,再次唤了一声。
宽大的衣袖被魏氏绞的变了形,涂了口脂的红唇紧张的抿了抿,娇羞的抬起头——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快来人!救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