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贝米这个人,温谅无所谓喜欢或讨厌,就跟一中的其他同学一样,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同龄人而已,他们的欢乐和悲伤,他们的悸动和迷茫,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和青春,外人无须评判,也无须干涉。
如果不是谈羽的缘故,温谅与贝米的生活圈子本不会发生任何的交集,但也正因为谈羽的缘故,温谅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任由她被一群小混混欺负——虽然谈羽终于放下了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初恋,可放下了过去,不等于忘记了曾经,那些傻乎乎的轻狂岁月,就如同用刀子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另外,这帮小混混温谅也是认识的,领头大骂的就是昨晚遇见的那个金链子。想必是明哥找人教训了他一顿,不让他找周小昌麻烦,心里憋着火没地方出,竟然跑来寻贝米的晦气。
“我不是你什么人,当然也没资格管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站这里等五分钟,比你冲进去更管用。”
好歹也跟温谅认识了这么久,贝米知道他神通广大,可怎么也不相信站着干等就能让金链子等人乖乖的不闹事,那几个家伙是什么货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看着温谅这张似乎任何时候都淡然自若的脸,心头不由升起一阵难耐的急躁,冷冷笑道:“是,我没你有钱有势,冲进去是没什么用,可至少能不连累我的朋友!”
她那个小姐妹家境不好。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赚钱,这一次又是凑了几乎所有能借来的钱在菘蓝租了一间小门面。才刚开业没几天,要是因为自己的那些破事被金链子他们给毁了,这辈子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温谅微微一笑,他哪里会计较贝米恶劣的态度,道:“想不连累你朋友,也不连累你自己,就听我的等一等……贝米同学,我们虽然不怎么熟。但我说过的话,有不作数的时候吗?”
贝米愣了下,看了看服装城的方向,又看了看温谅,明显的沉默下来。这片刻工夫,她的身上被淋的更加厉害,温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上来避避雨吧。”
贝米倔强的扭过头去,背对着车子,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刺的皮肤一阵阵的疼。温谅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车上有备用的雨伞。可看这个架势,递过去她也不会接,那就算了吧。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从一楼大厅出来十几个保安,押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金链子等人。直接扔到了台阶下的积水里。
“赶紧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今天饶你们一次,要是还有下次,直接废了你双手双脚!”
金链子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衣服头发早不成样子,看上去跟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别提多狼狈了。
温谅坐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笑道:“效率不错,比我预料中的还快了两分钟!”
贝米彻底惊呆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里会知道这家菘蓝服装城的后台老板是什么人——顾文舟看着温文尔雅,书卷气浓的跟新科状元似的,可绝对不是人畜无害的书呆子型。说白了,敢来明华旗下的商场闹事,不说吃了豹子胆,至少也是缺心少肺的白痴。金链子家里也算有钱,对贝米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放在明华集团面前,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
贝米呆呆的注视着温谅,温谅耸耸肩膀,笑道:“不是我厉害,是服装城的老板厉害。人家开门招商做生意,要是连商户的基本安全都不能保障,这生意还怎么做的下去?”
金链子这两天走死了背字,昨天被抓进了派出所完成了一进宫的壮举,晚上教训周小昌又被搅了局,今天一大早的让马前进差点打死,好不容易堵住贝米准备出口恶气,可他奶奶的又踢上了铁板,被那群如狼似虎的保安一顿暴揍,新伤加上旧痛,真是感时花溅泪,欲语泪先流。
一帮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眼尖看到了贝米,如同发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女般发出不能抑制的惊喜呼声:“老大,那婊子还没跑……”
金链子跟着一看,不是怎的,贝米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竟然没有趁机逃跑,一时真是说不清楚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激动的声音都打颤:“快,快去堵住,别……别让丫再跑了……”
刹那间他的脑海掠过了不知多少个少儿不宜的画面,这两天受的所有气,都要从贝米身上十倍的讨回来。
几个人也顾不得身上有伤,打了鸡血似的呼喊着冲了过来。金链子见手下站好了四个方位,无论如何贝米是跑不了了,心放下一大半,指着骂道:“草尼玛,老子今天要是不搞死你,我他妈的跟你……”
话音未落,旁边大切的车门打开,一个人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了下来,轻声笑道:“你要怎样?”
金链子瞬间呆滞,这个声音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声音,而这个人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他不是笨蛋,从马前进口中知道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周小昌,那结论就只能一个!
所以当温谅阴魂不散的出现在面前时,金链子心头那股子苦水,真是比黄连都苦上百倍,刚才还兴奋到扭曲的脸,立刻便耷拉下来,颤巍巍的道:“没,没怎样……”
“那还不走?”
“啊?”金链子已经做好了再被打一顿的准备,虽然他们人多,可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没想到温谅竟然开口放他们走路,死里逃生的幸福感充斥心胸,差点跪下来谢谢佛祖保佑,连连道:“走,走,我们这就走!”
“走快点,雨中散步,玩浪漫呢?”
金链子等人撒腿就跑,速度直超博尔特,一会就消失不见,估计这辈子不会再在一中和服装城这边出现。
贝米一直没有做声,看着温谅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吓得一向作威作福的金链子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来为难自己,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温谅走前两步,将手中的雨伞递了过去,道:“雨下的太大,拿着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贝米愿不愿意,将雨伞塞到她的手心,转身开车离去。贝米撑着雨伞,被雨水洗去脂粉的脸蛋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秀,她站了片刻,突然蹲在地上,头紧紧的埋在膝盖上,无声的抽泣起来。
到了酒店门口,纪政早等在一边,看见温谅下车忙迎了过来,道:“温少,外面雨大,赶紧进去避一避。”然后领着他往里走,不等门口的迎宾开门,先自己推开门让温谅进去后才跟了进来,姿态放的极低,也做的极其自然。
那个桀骜不驯的纪政,在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磨砺之后,终于被削去了所有的棱角,变得沉稳起来,这对他和温谅来讲,都是好事!
在包间里,纪政重点汇报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有华之苕的协助,有后来温谅注入的千万资金,新兴厂已经基本完成了重组,除了对原来的管理层进行了重新竞争上岗,又高新招聘了大量应届毕业生和行业精英填补进来,从上到下干劲十足,焕然一新。
温谅在纪政上任之初,就给了他全部的人事行政财务权力,包括副厂长在内的所有管理层都由他任命,百万以下的开支不用通报。当然,作为一家成熟的企业,这样做无疑是有隐患的,等走上正轨,必定还要建立完善的各种制度。但针对新兴厂当时的情况,温谅又远在京城,赋予纪政绝对的掌控力是很有必要。这是信任,也是考验,做好了,是主从相知的快意,做不好,怕是彼此相负的开始。
不过还好,纪政终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让温谅再一次失望!
“……青化厂对于新兴来说毕竟庞大了太多,又牵扯到了市里的整体布局,有时候在决策方面未必能做到及时和准确。按照咱们的规划,现在应该将pam工艺研究所里的部分科研资料有选择的同青化厂的研究部门共享,然后集中所有力量,在保证质量,降低成本的前提下,开工试生产污水处理设备,但我跟鲁杰谈过几次,他说市里的拨款资金还没有到位,工人认购的股金还没收上来,动工有难度,还是要等一等……可要再等下去,怕耽误了温少你定的时间线……”
六月份国务院就要发布《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及“九五”计划》,这是继去年八月《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实施之后,中央对地方推诿阻拦、执行不力的又一次施压。所以温谅给纪政定的时间在五月底六月初,一定要让水处理设备的生产线开工。
“这个不用急,等我爸过来了咱们再谈,他今晚请四大行的负责人吃饭,资金方面应该扯皮的差不多了。”温谅突然转了话题,道:“纪叔叔,你觉得何西华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