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明回到家已近午夜,温谅睡的不沉,听到开门声睁开眼,道:“又回来这么晚?”
温怀明没想到温谅会在客厅沙发上,随口应道:“跟城建和工商开个协调会。又问道:“怎么不回房去睡?”
温谅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道:“带个朋友过来,睡我屋了……”
温怀明没有再问,自去泡了一杯浓茶,坐到温谅对面,问起了他这几个月的行踪。温谅有所侧重的挑了些商业上的运作讲了讲,至于在京城跟宁虎臣那惊心动魄一次会面都略过不提。温怀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偶尔提几点疑问,等温谅解释清楚便点点头不置可否。好不容易听完前后,杯中的茶也下了大半,温怀明摩挲一下玻璃杯上的纹路,沉吟道:“还得给你说个事,上次抓的那个杨刚可能这两天就会放出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杨刚就是当初带着人去新华书店闹事的那个卷毛,绰号羊肠,是佛爷手下的十二兽之一,被温谅设计抓起来之后一直关在市公安局,期间林立文出面来要过人却无功而返。之后温谅更是借助种种手段,先是给许复延挖了个坑,端了佛爷在灵阳的工厂,接着又煽动舆论,在全国范围掀起了一场打击盗版的热潮,然后利用于培东好名之心,才借势借力勉为其难的顶住了庄少玄这三个字所造成的巨大压力,将人死死的扣在了青州个把月。
也正因为有了这个把月的缓冲,让温谅从容的于京城操控全局,将盗版带来的影响降低到最低,圆满的完成了所有目标。
不过,终究还是留不下对方!
温谅一声冷笑,从那天去帝苑花园,跟保安的一席对话中得知青州剪子口街的盗版市场死灰复燃,他就知道时过境迁。稍前被席卷而来的强大舆论打的措手不及的庄少玄已经恢复过来,所以青州上下立刻抵挡不住,乖乖的放人了事。
杨刚不过一个小混混而已,不值一提,但想想也是心寒,为了对付一个小混混,他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才堪堪留住了人家个把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庄字,看似简单,可只有当你直面它的时候,才知道那沛然不可御敌的声威和气势。是何等的凌厉萧杀!
“什么罪名放的?”
“寻衅滋事……”
光天化日之下,打砸国有单位,侮辱调戏妇女,对抗民警执法,态度嚣张,影响恶劣,却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寻衅滋事!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温谅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其实心里早有了准备,何况能让庄少玄这样的人物吃个哑巴亏,放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依然憋着一团火,火烧火燎的,刺痛了深邃的双眼!
温怀明走过来。拍了拍温谅的肩膀,道:“戒急用忍!”
虽然他并不了解许多内幕,但不妨碍在必要的时候给温谅一点支撑和教导,温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笑道:“我明白!”
戒急用忍!
第二天一早,温怀明和雷雨打了个照面,又听闻丁枚收了他当干儿子。心里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也只当两人投缘,一笑了之。只是温谅心中有鬼,觉得这件事瞒着也不是办法。偷偷将温怀明叫到一旁,一五一十的说了雷雨的身世。饶是温怀明城府日深,也禁不住勃然大怒,把丁枚喊到卧室,斥责道:
“你乱弹琴!”
没有跟京城世家牵扯上关系的侥幸心理,更没有试图以此为捷径的投机心态,换了别人,或许会为了攀附上参天大树而沾沾自喜,可温怀明对这一点看的极其明白,雷云海的独生子,在这个看似人人平等,实则等级森严的社会有无可比拟的巨大价值,但价值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如果妄想这般轻易的认个干亲,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实在是脑袋抽了风,智商喂了狗,也太小瞧了雷云海的手段。
丁枚还没明白过来,道:“你发哪门子神经,我跟小雨认亲,是喜欢这孩子乖巧可爱,又没别的心思。要是他家人不同意,大不了两家之间不来往就是了,但我还当他是儿子,你管不着!”
温怀明脸色一黑,还要发怒,温谅劝道:“爸你先别发火,这件事我有分寸,既然昨晚没有阻止妈认这个干儿子,就说明其实不妨事……”
“不妨事?”温怀明气道:“你也当这是过家家的游戏呢?你妈不知道雷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对那些人的权势没有概念,难道你也不明白?”
温谅当然明白,现实毕竟不是,偶尔认得一个患有这种那种毛病的小孩子,又阴差阳错有了这样那样的交集,就立刻跟人家爸爸爷爷一众大人物有了良好的私人关系——那是痴人说梦的傻话!
这里面暗藏了多少凶险,多少不可预知,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温谅跟雷雨的关系又跟温怀明想象的那些不同。首先是雷雨这个人,非但没有大家子弟一贯的颐指气使,反而颇为聪明懂事,加上远超年龄的成熟,并不虞会童言无忌,将认了丁枚为干妈这件事贸然说出去;其次,两人认识的过程也极其的有趣,发展到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交情匪浅,以雷雨的妖孽,自然也知道什么人是真心对他好。
但这些又没法跟温怀明交底,温谅告诉他雷雨的身世,只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爸,你放心好了,我办事还没那么不靠谱。”温谅斟酌一下,还是决定再透露一点讯息,道:“雷雨的母亲五年前去世,心情一直比较压抑,我怕他再这样下去没准会得什么心理疾病,认在我妈膝下也算有个精神依靠,对他也有好处……”
准确来说,雷雨现在已经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不然好好的一个小男孩,何至于男扮女装去接近比他整整大了一轮的女孩子,说到底还是在寻找流逝的母爱和再也寻不回的温暖怀抱罢了!
丁枚昨晚并没听温谅和雷雨说起这岔,闻言差点掉下来眼泪,道:“听着就怪可怜的,那么小点的人就没了妈了,看样子他爸对他也不好。老温,你别说了,这个干儿子我认定了!”
丁枚摔门出去,温怀明叹了口气,指着温谅无奈的道:“你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