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知道石头叔此刻忙得焦头烂额,恐怕就连风华都会以为这是不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宣传。
风华正在和凌心施商量之后演唱会的事,手机兀然开始震动,上面写明是石头叔的来电,用眼神示意经纪人过会再讨论,而后风华接起电话。
“石头叔?”其实一开始风华还是蛮喜欢这个总是穿着奇装异服的怪大叔,只是对方身上那种生意人的秉性有些太浓重了,风华并不喜欢除了自家以外的其他商人。
“嗯,这次的事提前泄露,你应该知道吧。”
都上了头版头条哪能不知道,风华不知对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便耐着性子回答“知道。”
“因为演唱会内容有所泄露,所以我希望形式上能变一变,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是准备改变计划,风华自然答应“这都是我应该配合的。”
对方显然对风华的态度很是满意“今天下午四点钟,可以先来录音室试音,听一听小样吗?”
这些都是合理的要求,风华点头“没问题,我会准时赶到。”
作为艺人风华向来是最为合格的那一类,几乎没有迟到过,就连挑剔的靳青在拍摄《牝鸡司晨》的过程中都忍不住感慨,女孩是天生适合演艺圈的,不但演技好性子好,就连这种不迟到的谦逊作风都能成为模范,哪像有些艺人成了名后就狂妄自大、得意忘形,每天恨不得能迟到半个小时来证明自己的身价,反倒容易被人看低,现在演艺圈的都是人精,出了事他们表面不会说什么,心中都帮你记下一笔,浓墨重彩绝无遗忘,秒杀记事本和笔记本,绝无外泄和丢失的可能。
“在这件事之前,去做一个例行体检吧。”凌心施笑着看向风华,这是陈氏影视的惯例,艺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通常日夜作息颠倒,而且有太多应酬,导致很多艺人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身体早就出现了隐患,因此每半年陈氏影视出钱让所有艺人进行一次体检,按照艺人的档期时间安排,风华今天刚好有空,凌心施就提起这件事。
风华重生一世后自然知道身体的重要性,平日里很注意爱惜和保养身体,不过体检这种事一向是惯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凌心施肯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艺人去医院无论是什么原因大多会受到非议,动不动就出现疑似有孕和疑似有喜,那些成了家的艺人还好,只要出面澄清一二就算完了,但那些未婚,甚至还没有男朋友的女艺人若是出现了这样的事,那绝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身边所有接触过的雄性生物都会被一一排查,无论有没有妻子或者女朋友,都要被强拉硬拽配成一对。
有趣的是男性艺人偶尔也不能幸免,当初陈氏影视的某个男艺人因为感冒去医院看病,途中帮一个孕妇挂号,而后被媒体拍到,捕风捉影说这名男艺人隐婚,最后还是在公司和经纪人的澄清下才平息了风波,这个男艺人也应祸得福得到了乐于助人的好印象。
“公司会提前安排,在愿心医院。”凌心施在记事本上勾勒着,自从石头叔的事件以后,凌心施又重新回归了记事本生涯,风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放心,只要你安排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风华对凌心施还是很信任的,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温柔体贴的经纪人总是有比常人更多的耐心,因此在做事时也会尽可能考虑到各个方面。
何况愿心医院也是有名的明星医院,非常注重隐私保护,不但是很多明星愿意去的医院,就连许多名人也会选择在这间医院看病。
风华还未来得及用餐,这是凌心施之前嘱咐的,女孩之前不明就里,还以为这位工作狂经纪人想要请她吃饭,没想到是为了方便体检。
这次女孩没有自己开车,而是进入了保姆车,有经验的记者能轻易从保姆车分辨出车上的明星,但风华却是例外,谁让一直以来都有秋冰这个专属司机呢。
抽血、化验,一连串的体检工作结束,习惯于吃早饭的风华只觉得腹中空空,更是觉得饥饿,正准备去买点东西吃,却在路过走廊时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花园中天晴孤单单地坐在长椅上,来往的护士都忍不住朝着男孩的方向看去,好在医院严谨的守则让她们止步,没有发生要签名或者求合照的事,毕竟来来往往有不少明星,也算司空见惯了,只是此刻的天晴格外吸引人。
白色的T恤在天晴身上显得格外干净,男孩唇角没有笑容,一双总是神游太空的眸子似是放空一般,看不到焦距,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令人忍不住心疼,眉眼间的憔悴不加掩饰,男孩半靠在椅背,一双长腿微微前屈,总是有几分落寞。
“天晴?”风华想了想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男孩侧身,一双眼睛闪了闪,有着最为纯粹干净的眸光,此刻正倒映着风华越来越近的身影。
“你……也来体检?”
风华有些唏嘘,这个男孩似是一下子陌生很多,从那天知道他是向家的人开始,风华就感慨着,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歌手竟然有着这般显赫的身份,当初多少和天晴合作的女演员都扼腕感慨,她们错过了嫁入豪门钓金龟婿的好时机。
有钱、个性温柔、长得好,这三个条件加起来足以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尤其天晴这种呆萌的性格以前就很让人心疼,最近听凌心施说,那些想要套关系的人都一窝蜂地去找石头叔,简直人满为患。
对于这种状况风华倒是不觉得惊奇,只是再次相见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心中也是有些责怪的,男孩竟然一直隐瞒着她,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进入演艺圈不是也立志只靠自己的力量,所以没有透露身份,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恐怕现在还鲜少有人知道她是陈家的女儿。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当初不希望你认为我们两个有差距,没想到后来,竟然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和勇气了。
风华没有想到天晴竟然先道歉,不禁有些赧然“没有关系啊,不管怎么样,你就是你,还是那个天晴,就算叫向晴也没有关系。”
天晴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升起,转瞬间就让这双眸子变得无比璀璨,风华隐隐似是看到两只小太阳挂在其中。
“真的吗?”
“是啊。”风华点点头,忽然觉得两个人的对话有点幼稚,咳咳,所以这就是她一直将天晴当做弟弟的原因所在吧。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在医院花园中发呆?”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天晴的某个痛点,男孩低下头,脸上露出真切的难过,还有一丝丝迷惘。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呢?风华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怎么总是这样,说话没头没尾,好在秋冰以前也总是这般,风华倒是练出了不少猜谜的技术。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吗?”
“嗯。”天晴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如说出来听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或许会更好。”
风华绝对没有喜欢打听他人隐私的坏习惯,只是天晴这种迷惘无助的模样实在惹人疼,何况风华心中一直将他当成弟弟。
“如果有一个人,把你关在了笼子里,你努力地想要打破这个笼子,走到外面去,后来你终于做到了。”
“那一定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是吗?”风华看向天晴,眸中有着关切“笼子很难打破吧。”
天晴点头“是,很难,头破血流,抛弃了很多东西才能打破。”
“然后呢?”
“然后你很恨这个人,因为他把你关在了笼子里,让你再也逃不出去,限制你的自由,捆绑你的人生,可是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人要死了,你想要去看看他,又记着当初他用笼子关着你的事,你怕再进入笼子,那应该怎么办?”
天晴说的没头没尾,风华却似是听懂了“可是,如果这个笼子不是为了关着你的呢?”
天晴抬头,脸上有着残留的懵懂“为什么呢?当初我这么努力才逃出来,这个笼子除了关着我,好像没有一点作用。”这个笼子就是向家,天晴从十六岁后就被当成合格的继承人培养,他讨厌这种生活,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却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费了千辛万苦从家中离开,甚至不惜断绝关系孤身一人闯荡娱乐圈,对于天晴来说,向家无异于囚笼。
“或许,那个人把你放在笼子里,是为了保护你呢?”风华看着天晴,一字一顿地开口“有的人用伤害的方式换取成长,笼子不一定是束缚。”
天晴看向风华,眸光似是被什么东西割的支离破碎一般,翻涌着令人读不通的痛楚。
“保护吗……”
天晴喃喃自语,可是他清楚记得,那个人摔了他的吉他,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他也记得在那个无家可归的雨夜,在石头叔窗外站了半夜的日子,滴答滴答,雨水打在玻璃上,他冻得全身发抖嘴唇发紫,等石头叔发现他的时候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好想一想,有些人的爱挂在嘴边,但有些人的却藏在心里,世界上的大多用耳朵听到甜言蜜语,却没有发现一颗真心。”风华循循善诱着,其实她知道这个男孩说的人是谁,天晴出道至今不过三年,而根据暗夜得到的情报,向家的掌舵人也是在这几年内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两者联系起来,风华不得不怀疑对方压迫天晴的内在含义。
天晴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忽然想起那个男人在他儿时所展露的笑容,那么温和,似是他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那时候的他不喜欢说话,那个人的很多朋友都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不是有自闭症,让他快点找个妻子再生一个,毕竟天晴的母亲难产而死,只留下天晴一个人孤单单活在这世上,幸好,还有那个人陪着他。
天晴努力回忆着当初那个人的回答,好像温和的他突然间就和那些朋友翻脸,而后带着自己去世界各地旅游,他看到过那些海岛的形状,去过色彩缤纷却藏着很多奇怪东西的热爱雨林,也到达过一望无际的苍凉沙漠,他听到过很多种奇妙而饶舌的语言,也听过那些用各种语言组合而成的歌曲,那个人总是笨拙地努力模仿,却学成了四不像,所有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反倒是天晴开口时,整个世界都为之安静,悄然无声,只有那个小小的男孩,和从他嗓子中发出的声音,百灵鸟一般悦耳清脆,带着绕梁三日的嘹亮,那个人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抱着他一遍遍让他开口唱歌,甚至在集市上狂奔,大声喊着我的儿子会说话了,那时的小男孩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开过口。
天晴忘不了这些,更忘不了长大后无意中在书房中男人柜子里看到的那张诊断书,看时间是儿时那个家庭医生开的单子,其上自闭症三个字刺痛了男孩的眼。
所以……笼子也是保护?
天晴黯然无语,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眼中隐隐闪烁着水波,一抬头却又消失不见。
“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他,说的应该是制造笼子的那个人吧,风华点点头,随着天晴的步伐来到二楼的病房,其上烫金的标识似是代表了那个人不同的身份,天晴看着标牌上三个字,向雷涛。
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开始拼命工作,似是晚一天就赚不到钱了似的,以前总是喜欢陪着他的父亲不见了,只有那个男人,习惯于压迫他,逼着他像海绵一样吸收知识的男人。
“咳,咳咳咳。”
病房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阵咳嗽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风华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子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手捂着胸口想要止住咳嗽,另一只手朝着水杯伸去,却怎么也够不到。
“向先生,对不起。”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风华和天晴身后传来,穿着蓝色护工服饰的女孩撞了下风华的胳膊,快速跑了进去,而后小心翼翼地抱起男人的肩膀,将水杯放在向先生唇边。
向雷涛却讶然地看向门口,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顺着那张刚毅的面颊流到唇边,干枯的嘴唇泛着白色。
护工显然误会了,以为这是什么闲杂人等,不禁有些火大地朝着两人翻了个白眼。
“这是向先生的病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请你们出去。”
风华挑眉,这个护工脾气还挺大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传说中的恶仆欺主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天晴看着男人,几乎认不出这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两鬓斑白身体虚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那个儿时总是朝着自己微笑,长大后却用藤条将自己赶出家门的男人,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模样。
父子二人互相对视着没有开口,护工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向先生,你,你认识他啊?”怎么觉得这个男孩有些眼熟呢,还有他旁边的女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经常见到。
“嗯,这是我的儿子。”
风华注意到,当这个男人说出儿子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绝对是满满的自豪,这样一个感情外放的男人为何会让天晴感觉到自己在笼子里,恐怕那个猜想是真的。
风华叹了口气,对向雷涛的心情有几分理解。
“儿子啊……”护工有些讪讪地开口,之前明明打听到向先生身边没有亲人,她才努力挤了进来,毕竟护工上位成为那啥的事情在医院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等到时候这个男人两脚一蹬翘了辫子,这么多的钱还不是自己的,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儿子。
“对了,你是天晴吧?”女护工忽然想起来,不禁瞪大眼睛“没想到你是向先生的儿子,啧啧,向先生住院这么久,怎么也不来看一看呢。”
这句话家人可以说,但你一个护工说就有点逾越了吧,风华上下打量着这名长相和身材好像都还不错的护工,只是这眼影和假睫毛是为了更好的服务病人吗?还有那满身香水味到底是从何而来,实在有点呛人,如果不是医院内明确规定不能涂指甲油,风华相信对方一定恨不得将十个指甲盖都涂成鲜红鲜红的色彩,石榴似的每天在向雷涛旁边晃悠。
天晴对这句明里暗里讽刺他不孝的话语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双眼睛不曾离开过分毫,向雷涛却有些怒了,看向护工的目光带着不善。
“滚出去,谁允许你这样说话的。”他又不是瞎子,这段时间那位女护工心里什么想法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看着她照顾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没有辞退,现在越来越不知进退了,他的儿子能随随便便被人侮辱吗?
“向先生,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护工嘟囔着,却在接触到向先生凌厉的眼神后吓得落荒而逃。
“那、那我先出去了,过会再进来照顾您。”
风华在那个女人离开后将病房大门关上,这间装潢好似五星级酒店的病房中弥漫着奇异的氛围,向雷涛咳嗽几声,天晴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将被护工放在桌边的水递到男人唇边,手掌笨拙地一下一下拍着对方脊背。
向雷涛看向天晴,目光中有欣慰也有苦涩“现在的爸爸是不是很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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