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番外

“矜雅, 你不要跑那么快,小心跌倒!”一个十七八岁的俊雅少年跟在一个穿着淡紫绒衣的小女孩身后喊道。

“好的。”被唤作矜雅的女孩停下脚步,乖巧的等待少年。“妈妈让我们早些回家!”说着,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

少年好笑道:“怎么, 现在知道要形象了?”女孩不悦的撅起嘴。“你啊……”无奈叹道, 牵起她小小软软的手。“跑了那么远, 手怎么还是这么凉?”他说着轻轻呵气,暖着她的手。

矜雅的脸微红,低声道:“洛夕……”

“你真是的。”他打断道。“我是你哥哥, 干嘛老叫我的名字?没大没小。”

“妈妈说可以这么叫的。”她委屈瘪嘴。

“又是妈妈……你还真听话。”他抱怨着。

“咦?那个人还在!”矜雅指着不远的田家大门口处。“他跪在那里都已经两天了耶……”这么冷的天气,他穿得很单薄, 难道都不怕生病吗?

“好了, 别管了。”田洛夕收敛了嘴角的弧度, 将她拉到一边。

那是一个和田洛夕年纪相仿的少年,当他们从他身边走过时, 对方突然抬起头——那是一双很黑也很深邃的眼睛,他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前,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整个脑海里只有那双深黑色的眼眸!

“矜雅?”田洛夕见她僵住不动, 奇怪的问道, 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沉下脸色。“快进屋吧, 晚了妈又要念叨了。”

“啊……好。”听到这话, 她立即转移注意力。

深夜,冷风呜咽。田家大宅门外, 那道瘦弱却倔强的身影依旧没有消失,就连门卫都摇头叹息,不再理会他,在有着暖气的小房子里打着盹儿。

“咳咳……”少年猛地咳了一阵,捂住嘴巴。他的脑袋已有些昏昏沉沉,不行……他用力拍了拍脸颊,努力使自己更加清醒。双腿早已麻痹,尽管偶尔还是会起来走动一下,但虚弱的身体使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

已经两天了……“田谨涵,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他沉声道,嗓音沙哑无力,眼前又是一阵晕眩。“爸,等我,我一定……咳……”他裹了裹身上黑色的夹克,却抵不住寒风的侵袭。“我要坚持,我不能认输……”

“嘿!”冷风中夹杂着一道突兀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在昏暗的灯光下,多了一抹娇小的淡紫色身影。他不可置信的眯起双眼,最后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你?”他有印象,好像是田谨涵的养女,这两天见她进进出出,满身的淡紫色令人很难忽视。

“你知道我?”对方瞪大了圆润的双眼,一眨一眨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晚,连门卫都歇息了。

她却迅速蹲下身,从厚厚的棉衣里掏出……他皱眉,那是一小瓶牛奶和被压扁的面包。“你一定很饿了吧?吃点东西吧!”她将食物递到他面前,他甚至能感觉到牛奶的温度隔空传了过来。

他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有伸手。“是田谨涵要你来的?”不太可能,就算是,也不该是这个大小姐过来。

“不是的,他们都不知道!”矜雅连忙解释。“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警戒的盯着她,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应该不会有什么心思。将信将疑的接过来,已经冻得红紫的双手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他紧紧握住牛奶瓶,仿佛要吸光上边的温度一般!

再次抬头,他才看清,那是一张白净秀雅的脸蛋,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像一朵娇嫩的花儿。而她清澈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怀,没有一丝戒备的看着他,就不担心他是坏人吗?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打开瓶盖,温热的牛奶进入口腔,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那股暖流蔓延至全身,他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近日来的伤痛一涌而上,他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得更低,不让面前那双好奇的眼眸瞧见。

“你为什么要……”矜雅开口,又觉得这么问不好。“我是说,你有什么事情,非要守在这里呢?”

他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莫名的,他不想她知道自己的落魄以及和田家之间的事。

“可是你也没大我多少呀?”矜雅奇怪的说道。“应该和洛夕差不多……”

“我成年了。”他强调。

“哦……”见他似有不悦,她聪明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看起来还比较高,但是很瘦,她还是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伸出手停在他面前,他疑惑的看向她,她又尴尬的缓缓收回。“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你啊!”她天真的问道。

“哼。”他冷哼了声,没有作答。

见他不肯回答,她也识趣的没再追问,而是站起身,拍拍裤腿。“我要进去啦!”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他却唤住她。“恩?”

“你,你……”似乎很别扭,他不自在的说道。“为什么要帮我?”还是她大小姐同情心泛滥?

“我……”她的神色黯淡下来,那一刹,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会……给人一种如此悲伤的感觉呢?“不为什么。”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进去。

回到房间的矜雅大口喘着气,望着柔软宽大的棉被,感受着暖气里吹出的暖风,她的眼睛也逐渐湿润。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或许她现在的处境,比那个人更惨吧?

“已经没事了。”她喃喃自语道,脱了衣服钻进棉被。“我将来要做洛夕的太太的,不能再老想那些事情。”抹了抹脸颊,她缓缓闭上双眼。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教小提琴的老师刚走,矜雅便站在别墅门边,瞅向不远处的大门口。那人还在,可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矜雅。”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是田夫人。“在这儿做什么?功课写完了?”

“恩。”她立马回过神点头。“妈妈,洛夕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补习班加课了吗?”

“呵呵……”田夫人满意的望着她,她很依赖洛夕,不是坏事。“他……”还未说完,门外却传来一阵骚动。

矜雅立即看过去,那个少年站起来了!他拉住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但是对方却不断回避着他!男人用力甩开少年的手,快速向他们这儿走来,少年一个不稳跌坐在地,好几次要努力站起来,却再也没有力气,半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矜雅,你回房去。”田夫人严肃了脸色,矜雅愣了愣,还是乖乖点头上楼。

坐立不安了好半天,她偷溜到田谨涵的书房外,门没有关紧,她能从缝隙里看见刚才的那个男人正和爸爸说着什么。紧接着,男人将一打纸递给爸爸,他好像很开心。

“小姐,你是要找老爷吗?”身后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矜雅吓一跳,手里的绒球掉落在地。

“我,我……”她慌乱的低下头,书房门被打开,田谨涵和那人都走了出来。

“你的东西掉了。”那个男人弯下腰帮她捡起绒球,递给她。

“谢谢。”她低声道。

“这位小公主真懂礼貌。”不知是谄媚还是什么,对方说着好话,又看向一边微笑的田谨涵。“田先生,那就这么说定了,可是……”他的嗓音带有迟疑。“关于李若……要不……他似乎病得不轻,一直在宅子外面的话……”

“那孩子倔得狠,以为这样就可以求我拖延收款时限……”田谨涵深叹,他是一个身形修长,轮廓坚毅的中年男人,岁月的痕迹根本掩饰不住他的魅力。“好吧,我尽量劝他回去,你放心,我不会太为难他,他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说着,他送走了那个男人。

矜雅静静的站在一边,在他们以为她只是抱着绒球玩儿的时候,她却不断思考着,那个“李若”难道就是门外的人?她还记得三天前,放学回家的时候,他正哀求着爸爸什么……是什么呢?她也不太懂,只听到一些有关欠款和房子的事情。

当她再次出门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是回家了吗?那他为何要有这三天的举动?不过……他和洛夕说一样的话,让她不要管这些事情。

妈妈说得没错,男孩子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孩子,那她就不能告诉洛夕,其实那些功课她都懂,每次爸爸教洛夕的东西,她也有偷学。

一个月后的下午,田洛夕牵着矜雅的手往大门走去,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便松开她接听。

忽的,站在一边的她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抹黑色的人影,有些熟悉……

对方也看见了她,随即转身离去。她想了想,快速跑过去,对方却早已没了踪影。

“矜雅!”不明就里的田洛夕挂断电话跟过去,不悦道:“你在做什么?”

“没,我……”矜雅撅嘴。“我刚刚好像看到……”突然打住,还是不要告诉洛夕好了。“没什么,我好像看到一只野猫。”

“真是的。”田洛夕说道,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好啦,快回去洗澡,今天玩儿累了。”说着,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当他们进了田家大门后,那抹黑影才再度现身,是那个唤作“李若”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眼里充满了仇恨!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喃喃自语道。“许矜雅……么?”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对人毫无戒心,一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田谨涵,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抬手将刘海扒到一边,这才露出整张脸。还略带稚气的少年模样,比起田洛夕的俊雅,他更多了分深沉和刚毅,双唇泛白,脸色青黑,神情悲痛且愤恨!

“爸,妈,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他低声道,胸口起伏不定。“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一定要成功!”

而最接近田家中心的人……不自觉的,脑海里浮现那张有着温暖人心的笑颜的脸庞。

“我会回来的。”

……五年后……

高大的树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蹲坐着。她环抱住双膝,眼眶湿湿的盯着地面,对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察觉。

“嗨。”一道突兀的男音响起,她吓得一跳!抬起头,来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很高,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显得十分沉稳。

紧接着,是一条深蓝色的手帕。他递到她面前,她眨眨眼睛,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擦了擦脸。“谢谢。”

对方跟着蹲坐到她身边。“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么?”他的声音很沉,却不粗,很好听。

“你是谁?”她平缓了情绪,这才再次抬头看向他,这回她看清了他的样貌。大约二十出头,他有着坚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略长的刘海搭在额前,使得男性的阳刚气息多了分柔和。

好熟悉的感觉……她微微眯眼,秀气的眉心多了分褶皱。

“李若。”

她又瞪大了双眼,愣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叫矜雅,许矜雅。”说着,又看向手帕,为难的说道:“手帕脏了。”

“没关系。”李若笑道。

“那,谢谢了。”她说道。“诶?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条岔路很少人走,因为地不平,又显得深远。

“四处随便逛来的咯。”李若耸耸肩。“没想到会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哭。”

“什么啊……”矜雅害羞的低下头,勾起唇角。

“你笑了。”他的表情正经起来。“女孩子多笑笑才好。”

“你这人真奇怪。”她突然开口,方才低沉的情绪已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好奇。“你……”

“我要走了。”李若打断道,突然起身,矜雅也赶紧跟着站起来。“明天见。”

“啊?明天……”对方也不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是那样高大成熟,又是那样的……悲伤。

矜雅皱眉,收敛了嘴角的弧度。今天,田谨涵去世正好满一周年。那么……

“是你吗?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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