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心有尘埃

楚岚和叶无瑕成亲之后, 楚岚就一直睡在书房,叶无瑕整日把自己锁在房中,愁眉不展, 理也不理楚岚, 但一日她却让下人做了碗羹汤, 端给楚岚。

楚岚很是意外她的到来:“公主有事吗?”

“我……”叶无瑕咬了咬牙, 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的人, 是赫连宗焱。”

楚岚端羹汤的手滞了滞:“所以呢?”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帮帮我好不好?”

“如何帮?”

“我爱赫连宗焱,我要和他在一起, 你就说,就说我得了重病死了, 世上再没有无瑕公主这个人, 好不好?”

楚岚不答, 叶无瑕索性跪在地上求他:“你帮帮我吧,我就算留在这里, 也只是人留在这里,而不是心,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不是么?难道就因为我是沧澜公主, 我就只能一辈子当个政治工具, 一辈子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楚岚不言不语,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 比搭着的白瓷做的碗碟还要苍白惨淡:“你真得这么想走吗?”

“如果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谁不想走?谁愿意困在这个华丽的大牢笼,看似风光实则悲惨地活着?”

叶无瑕哀求着, 楚岚听着她的话,竟有一丝恍惚,他苦涩一笑:“不,有人愿意留下。”

叶无瑕不解,楚岚扭过头看她:“假如赫连宗焱愿意带你走,我不会阻拦。”

“真的?”叶无瑕雀跃万分。

“成人之美,有何不可?”楚岚轻笑道。

叶无瑕大喜:“多谢殿下,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会记住殿下的大恩大德的!”

楚岚看着欢喜溢于言表的叶无瑕,他轻弯嘴角:“言重了。”

这时灵铮和灵雀进来:“殿下,准备好了。”

楚岚颔首:“那走吧。”

叶无瑕疑惑道:“你要去哪里啊?”

楚岚道:“过两日是我一个故人的忌日,我要去相国寺小住几日,为她上柱香。”

叶无瑕想了想:“新婚燕尔的,你一个人去相国寺,恐怕别人会问起呢,我陪殿下,可好?”

她自从楚岚答应她的要求后,就极尽讨好,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如水明眸又是内疚,又是期待,楚岚莞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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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寺中的日子十分平静,楚岚听着寺院中的敲钟声和诵佛声,感觉自己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些,只是,还是常常怅然若失。

相国寺方丈和他下棋时,道:“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他问:“如何让心不动?”

方丈笑曰:“殿下让心不动,心就不动。”

他若有所思。

方丈又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楚岚良久,才道:“心有尘埃,无法拂去,奈何?”

方丈合掌颂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心是殿下的,旁人,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楚岚苦笑。

一个小沙弥过来,行了个礼:“方丈,淑妃娘娘来相国寺祈福。”

“淑妃?”楚岚疑惑道:“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淑妃?”

“是恭妃娘娘。”灵铮欲言又止:“殿下,恭妃娘娘被另册封为淑妃了。”

清安没有想到,楚岚也在相国寺,但她是皇妃,楚岚是皇上的弟弟,避而不见也不好,于是她还是去拜见了楚岚,两人相对无言,还是楚岚先开了口:“恭喜娘娘了。”

他的神情淡淡的,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清安心中不知道哪来的气,她冷冷道:“如果殿下是指本宫被封为淑妃一事,那的确值得恭喜,当日提殿下议将本宫送入宫中,得到一个‘恭’字封号,如今这个封号终于离本宫远去,殿下的一声恭喜,本宫受了。”

楚岚沉默了会,道:“我带给娘娘的,只有不好的回忆,是吗?”

清安愣住,她忽然想起了在泽城的时光,他带她去钓鱼,去看灯会,去放孔明灯,但片刻之后,她就高昂起头,冷笑道:“殿下既然知道答案,何必要问呢?”

“是啊,何必要问呢?”楚岚苦涩一笑。

临渊王妃叶无瑕拿着竹蜻蜓兴冲冲地进去:“殿下,你看这竹蜻蜓好好玩啊,是灵雀找给我的,一搓,就飞上天了呢!”

她看到清安:“这是?”

“这是淑妃娘娘。”

叶无瑕端详了清安半响:“不对啊,你不是祁夙领过来的那名叫……叫阿鸾的女子,怎么又变成淑妃娘娘了?”

听叶无瑕的口气,她好像还不知道她和楚岚在祁国发生的事情,清安随便编了个借口唬弄她:“这个说来话长,那时本宫是骗祁夙的,要是他知道本宫是淑妃,一定会借机要挟皇上的。”

“哦……”叶无瑕悻悻道:“我也没想到表哥野心那么大,一直想要舅舅的皇位,如果不是表哥那件事,我也不会……”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她转而对楚岚娇俏笑道:“殿下,你看这竹蜻蜓,好不好玩?我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呢。”

楚岚浅笑:“一个小玩意,你也能开心成这样?”

“因为我没见过呀。”叶无瑕吐了吐舌头,她双手一搓,竹蜻蜓就飞到了天上,旋转了一下才掉到叶无瑕手中,叶无瑕咯咯笑道:“殿下,你看好不好玩?”

叶无瑕这么容易满足,楚岚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清安看到这场景,她只觉心里酸溜溜的,她没好气道:“殿下和王妃伉俪情深,本宫还要去为洛皇后祈福,就先不叨扰两位了。”

她赌气离去,叶无瑕呆呆道:“殿下,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楚岚一直看着清安的背影,他移开视线,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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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清安来了,楚岚决定提前离开相国寺,离开前的一晚,叶无瑕觉得百无聊赖,就一人到外面去看月亮,楚国的月色很美,弯弯的月牙藏在璀璨的繁星后面,安静皎洁,叶无瑕看着,忽然就想到了赫连宗焱。

她想起了和赫连宗焱在祁国时,一起比射箭,比骑马的样子,他是那般的英姿勃发,年少英雄,她想着想着,忽羞红了脸。

但是她又想起了赫连宗焱利用她,将尉迟贵妃掳出宫的事情,这件事,她并不知道详情,只知道是祁夙主使的,后果就是尉迟贵妃惨死,舅舅回来后,也像苍老了十岁一样,还大病了一场,然后,就是她父皇将她远嫁楚国,而舅舅也并未阻止。

舅舅只说:“无瑕,你应该长大了,你要担负起,身为沧澜公主的责任。”

她哭着说:“是因为尉迟贵妃的事,舅舅你才怪我吗?”

舅舅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长叹了声:“舅舅没有怪你。”

舅舅还说:“楚国的临渊王,是一个很好的人,会是你的良配的。”

可是她不相信,如果舅舅没有怪她,怎么会不帮她说话?而临渊王,一个残废,怎么比得上赫连宗焱,又怎么会是她的良配?

虽然见到楚岚后,她也渐渐改变了看法,临渊王虽然身有残疾,但也是谦谦君子,清雅俊逸,端方如玉,而且他能理解她,愿意成全她,他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只是她心中,仍然固执爱慕着那个弯弓搭箭、自大狂妄的赫连国九王子,赫连宗焱。

她正想着,忽然一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低问道:“淑妃在哪里?”

叶无瑕吓了一大跳,那人已将匕首抵到她喉咙:“不说,我杀了你!”

叶无瑕忙道:“我说,我说……”

她嘴上随便说了个地址,心中却在寻思着逃脱办法,她脚重重踩在那人脚背上,然后手肘用力一顶,那人闷哼一声,退了几步,叶无瑕逃脱他桎梏,得意道:“哼,敢挟持你姑奶奶,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那个刺客咳了两声,捂着胸口,嘴角还咳出淡淡血丝,他咬牙切齿地抬头,瞪着叶无瑕,叶无瑕惊道:“你,你是赫连宗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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