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容瑾跟子妤提起,想送她回洛家,并让一个叔伯收她做义女,在洛容瑾意料之中的,子妤果然有些不太情愿,洛容瑾劝了她很久,说让她认洛家人为义父,可以抬一抬她的身份,对她以后比较好,毕竟子妤现在也十六岁了,是婚配的年龄了,子妤最终终于勉强答应了。
子妤收拾着包袱出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她临出宫门时,回头看了眼那巍峨宫廷,她低下头,喃喃道,总有一天,我燕子妤,会回来这皇宫的。
洛容瑾临产时间越来越近,楚桓也越来越紧张,一日,失宠已久的丽妃却忽然求见他,丽妃一见到楚桓,当即跪下道:“臣妾,有要事禀报皇上。”
不知道丽妃和楚桓说了什么,当天晚上,楚桓喝得很醉,他酒醉之后,到凤仪宫找洛容瑾,一见到她时,楚桓醉醺醺地一把抱住她,楚桓抱得很紧,勒疼了洛容瑾,洛容瑾不由轻轻挣扎,楚桓却在她耳边喃喃道:“瑾儿,在你心中,到底朕,是什么位置?”
洛容瑾微微怔住,楚桓放开她,又问道:“你……爱过朕吗?”
未等洛容瑾回答,楚桓自己道:“你若爱朕,为什么总是劝朕雨露均沾,为什么一直这么贤惠大度?朕把你放在心尖上,可是到底你心里,有没有朕?”
洛容瑾不解道:“皇上您喝醉了,臣妾的心中,自然是有皇上的。”
“是吗?”楚桓凝视她良久,才叹道:“朕也这般希望。”
楚桓醉得很彻底,第二日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他跟洛容瑾说过什么,洛容瑾见他忘了,也没有再提,只是她心中,则反复思量着为什么楚桓要说这些话,自己到底是有哪些方面做得不好,才让他酒醉吐真言,若说是劝他雨露均沾,那作为一个皇后,不说这样贤德的话,难道还要拈酸吃醋?那只怕会落得和丽妃一样的下场,人说伴君如伴虎,当真如此。洛容瑾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突然觉得十分疲倦,她忽然想起,那个在锦江江畔奏箫的温润少年,也许那段时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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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容瑾在宫中心神不宁,楚岚也没好到哪去,他本预备着病稍微好一点,就启程去临渊,因为他无法在和楚桓一起,筹谋着如何攻打梁毓斋,只是他没有想到,临启程前,却被楚桓招进了宫。
楚岚入宫时,在灵雀的帮助下下跪行礼,只是这次,楚桓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很快叫他起来,而是屏退左右,偌大的太极殿中,只剩下他和楚岚两人。
楚岚以额触地,他双腿无力,勉强借助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身体,时间久了,手臂也有些撑不住了,他大病未愈,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来,楚桓却迟迟不叫他起身,楚岚心知不好,却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为何,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兄。
良久,楚桓缓缓道:“你,和洛皇后是何关系?”
楚岚大惊,抬起头道:“臣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楚桓冷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朕今日才知道,你的沧海巫山,原来是朕枕边的皇后。”
楚岚震惊叩首道:“臣弟万万不敢。”
“你说她已为人妇,你说她嫁了个人中之龙……”楚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朕还想为你们主婚,让你们从此琴瑟和鸣,但是却没想到,朕的弟弟,心中的那位故人就是朕的皇后!”
楚岚额上汗水涔涔:“皇上明鉴,那女子并非是皇后娘娘。”
“那你说她姓甚名谁,住在何方?”
楚岚手臂微微颤抖,纵使他再智谋多端,如今也不知道如何答话,说出姓名,清安不保,若不说,楚桓也不会信,反复思量下,他叩首道:“为免连累那女子清名,请恕臣弟不能说出她姓名,只是,她确实不是洛皇后。”
“那朕问你,你与洛皇后,是否曾相识?”
楚岚怔住,之前他与洛容瑾为了避嫌,彼此装作互不认识,册后典礼,楚桓家宴,一件件一桩桩,两人都当做是从未见过面,只是如今,楚桓这样问,表示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事实……楚岚只好道:“臣弟与洛皇后……少年时的确曾经相识……”
见他承认,楚桓大怒站起:“果然如此,你既与她相识,为何装作从未见过她?你领群臣奏请立她为后,是否和她早有,早有……”他手抓紧桌角,从嫉妒到疯狂的心中吐出四个字:“早有勾结?”
楚岚闻言愣住,他顿觉大为心寒,不为自己,只为洛容瑾,立洛容瑾为后,也是楚桓授意他上的奏折,如今却被楚桓疑心成他与洛容瑾勾结,联手夺取后位,他苦笑摇头道:“皇上当日对皇后爱意甚笃,臣弟才会上折,皇上就算不相信臣弟,也请相信皇后,皇后贤惠仁德,才情天纵,对皇上也是全心全意,皇上请切勿听信小人挑拨。”
“相信皇后?”楚桓冷笑:“朕一直以来,都太相信皇后了。”
“自从立后以来,皇后虽有身孕,但仍然为皇上打理后宫,皇后为人和善,体恤下人,宫人有眼皆见,臣弟虽与皇后相识,但从未就立后一事有过联系,请皇上明察。”
楚桓手抓住桌角,尖锐倒刺刺进他手中,他犹若未察,只是冷冷道:“这些朕可以不计较,但朕再最后问你一次,皇后与你,是否有私情?”
楚岚怔住,当日洛容瑾才十几岁,就算对自己有好感,但也落落大方,从未明示,也从未纠缠,如今过了这些年再见面,也只是点头之交,两人怎么可能有私情?想不到洛容瑾这样一个聪慧才情的女子,竟被自己的丈夫这般怀疑,楚岚心中苦笑,他叩首道:“臣弟与皇后绝无私情,臣弟甘愿一死,以证明皇后清白。”
楚桓听言,冷笑了几声,然后信步踱下步步台阶,咬牙切齿对楚岚道:“朕不想你死,朕只想借你面皮一用,你二人清白与否,当下立现。”
他低声道:“进来!”
喜形于色的丽妃领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他将楚岚扶起,仔细端详着楚岚的面容,楚桓问道:“要多久?”
那男子道:“请皇上给小人四个时辰,小人必定不负皇上所托。”
楚岚怔住,忽明白楚桓意思,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那男子一把推开,自己则叩首道:“皇上,皇后外柔内刚,臣弟求皇上,切勿如此,否则与皇后再无回旋余地。”
丽妃尖声笑道:“临渊王殿下做出这种苟且之事,自然不希望皇上发现,但皇上被你二人蒙蔽了那么久,你还想再蒙蔽下去吗?”
楚岚只是一直叩首,额上已是斑斑血迹:“皇上与皇后相处两年,难道皇上还不了解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吗?皇上若再被奸人蒙蔽下去,只怕会后悔一生啊。”
听到后悔一生四个字,楚桓有些犹豫,丽妃见状急道:“临渊王殿下这话说的,不就是说臣妾是奸人吗?臣妾若是奸人,又怎么会冒着这种杀头的危险来让皇上知道真相,皇上,您想想,皇后总是劝您雨露均沾,劝您到其他妃嫔处,这是真心爱您的表现吗?臣妾虽然喜欢拈酸吃醋,但那是因为臣妾真心喜欢皇上,所以才会在乎皇上啊。”
楚桓握着拳,眼中喷火,他不言不语,楚岚叩首道:“皇上,请三思!”
楚桓慢慢松开拳头,只吐出四个字:“清者自清。”
丽妃见状,忙对那男子道:“高圣手,还不快做你该做的事去!”
那男子领命,又扶起楚岚,细细研究起他面部骨骼,楚岚见无力回天,只苦笑一声,心中却如冰窟一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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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容瑾临产在即,却突然接到楚桓让她去太极殿的口谕,洛容瑾有些诧异,因为以往都是楚桓体谅她有孕,主动来凤仪宫找她的,怎么这次却突然要她去太极殿了,她满心疑惑地来到太极殿,步进主殿后,并未见到楚桓,却只见到白衣胜雪清雅如玉的楚岚。
洛容瑾微微怔住,她环顾四周:“皇上呢?”
楚岚道:“皇上有要事在身,先在书房和其他人商议事情呢。”
洛容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楚岚又道:“可否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臣有话和娘娘说。”
洛容瑾不解,但因为面前的是楚岚,她还是依言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楚岚和洛容瑾二人。
洛容瑾见楚岚脸色苍白,不由问道:“听说殿下日前身体欠佳,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娘娘关心。”楚岚微微一笑,温雅如春风:“锦江一别,如今已有五个年头了。”
是啊,当初锦江江畔,你还不是临渊王,我也不是大楚皇后,洛容瑾心中感慨,她道:“五年寒暑,弹指一挥。”
楚岚又道:“当初在锦江江畔,我有一句话,一直没跟娘娘说,今日若再不说,臣就要回临渊了,也再没机会说了。”
“什么话?”洛容瑾好奇问道。
楚岚凝视着洛容瑾,慢慢道:“臣连去三年锦江,初始为了放生锦鲤,后来,却是为了那个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的洛氏女。”
洛容瑾渐渐瞪大眼睛,他说什么?他说他喜欢自己?可是怎么可能?他不是心中有一位女子了吗?楚岚继续道:“但是臣身有残疾,不想耽误娘娘终身,所以才未向洛家提亲,五年了,每每想到这事,还是觉得抱憾无比。”
洛容瑾瞠目结舌:“这……”
楚岚道:“臣即将启程去临渊,日后也不会再回来。”他低头轻咳,血又染上帕子,洛容瑾不由担忧道:“殿下……”
楚岚抬头:“臣只想问娘娘一句,娘娘的心意,是否和臣一样?”
楚岚面容清雅如玉,他双眸一如五年前般沉静幽远,洛容瑾沉默了会,道:“当日在锦江江畔,我的确倾心殿下,但是……但是……”
她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到缓步从墙后走出的楚桓,他满目通红,正死死地瞪住自己。
洛容瑾慌忙看向楚岚,只见楚岚缓缓站起,她怔怔地看着他撕下面具后,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她恍然大悟,于是将视线移向楚桓,楚桓也看着她,只是眸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洛容瑾苦笑:“原来是这样……”
她闭上眼,叹了声,终于不再言语。
心中,是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