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夜笑离是要告他,只要以穆姑娘的身份状告,光欺君之罪这一条,就有可能会惹来满面灾祸,公孙昊惊出一身冷汗。
猛地跨前一步拦住:“把庆祥还给我,要什么条件好商量。”
“你真要谈条件?”夜笑离冷笑。
“不能去大理寺,夜世子,你我两家素无恩怨,何必闹僵?父亲曾在晋王殿下帐下共事,也算是有袍泽之义,还请世子殿下网开一面,放过庆祥。”虽然很不情愿求这个男人,但情势比人强,公孙昊不得不放下架子。
“公孙世子是在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夜笑离冷讥道。
知道他在骂自己无情无义,公孙昊脸一红,心中窝的那团火便有点压也压不住,这位也不知哪只眼睛出了问题,凭他的身份地位,怎么会看上穆清瑶这个成过亲的商家女?
如果不是他凭空介入,自己与穆清瑶之间又如何会闹成这番模样?
当初既便冤她,辱她,甚至赶出府去,也没人会多管闲事,事后还不是乖乖回府了。
“夜世子,恕在下直言,在下与穆清瑶之间的事,由不得世子置喙,就算在下与她解除了婚约,她也是我的前妻,不可能说断就断,你抓庆祥无非是想替她出气,可你的所作所为,未必就依了她的意愿,你不觉得是在多管闲事吗?”
“我就是在多管闲事又如何?”夜笑离高抬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孙昊道。
“你……不过是个弃妇,又是低贱的商家女,夜兄堂堂晋王世子,何必为她与北靖侯府生隙,值当么?”公孙昊气得五佛升天,却知道,这位爷有资格狂,他要管闲事,自己也奈他不何,只好放软了态度劝道。
“北靖侯府?”夜笑离漂亮的眉眼微挑,好笑道:“北靖侯府是什么东西?在本世子眼里,连我娘子的一个指甲盖也比不上,对了,你知道吗?前儿个在刑部大牢,她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全被生生拔去了,你说,本世子该灭了几个北靖侯府才赔得了我家娘子呢?”
十根手指指甲生生被拔了?
公孙昊心头一滞,眼里滑过一丝愧意,哑然道:“她……她真伤得这么重?”
“贺小姐没跟你说么?我以为,她会很兴奋地向你描述一遍呢。”夜笑离轻蔑地看着他道。
公孙昊眼神一跳,夜笑离怎么会如此熟悉自己与贺雪落之间的关系?
“非要闹上公堂么?夜世子不再多考虑考虑?北靖侯府虽比不上晋王府,但到多个朋友多分助力,比多个敌人要好吧,为了穆清瑶,真的非要如此么?”他还是想劝。
“也不是不可以,你也知道,我做这一些,就是为了替娘子出气。”夜笑离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
“世子请说,只要在下能办到,一定在所不辞。”公孙昊道。
夜笑离看着他诡异地一笑,抬脚向前。
公孙昊忙跟上。
雅致的房间里,熏了好闻的龙涎香,丝织的纱帐内,躺着面色苍白的清丽女子,此刻的她,美眸正睁得大大发,盯着帐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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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瑶!”这张脸,他看了三年,却从不知道,再见时,竟然思念如狂,心跳如鼓,一步跨进来,公孙然颤呼出声。
穆清瑶缓缓侧眸,怔了怔,随即露出鄙夷又冷冽的模样。
没有恨,她竟然不恨他了。
是啊,没有爱,哪来的恨。
曾经爱得那么深,那么浓,浓烈得情愿放弃尊严,抛弃一切也要跟着他……
是他,用冷漠、欺骗、背叛消磨了她的感情,生生将她的爱一点一点扼杀,最后,只剩下冷漠与鄙夷。
“出去!我不想见他。”声音很虚弱,却干脆坚决。
“清瑶,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你如此……”公孙昊不顾一切冲到床边,眼圈泛红。
“夜笑离,你不让他出去,我就出去。”一口气说太多,穆清瑶差点没缓过劲来。
“走吧,人你也见着了,她不想见你。”夜笑离心头一跳道。
“清瑶,你不能原谅我么?我只是想稍加惩罚你一下,真没想真的害你……”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能轻易走,清瑶这么生气,肯定还在怨怪自己,只要自己说几句好话,她会心软的,她从来就不是心肠狠毒之人。
不是真心害?那封假休书不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么?还偏要在圣上面前揭穿,好个心机深沉的公孙昊,三年好菜好饭好衣小意侍奉,全当对了狗好了。
不对,狗还知道好歹,懂得感恩,他是猪狗不如。
“公孙昊,如果不是本世子抓了你的贴身奴才,你会来看清瑶吗?”夜笑离道。
“当然,她伤得这么重……”
“那你们还是重归旧好吧,她现在没了性命之忧,心里想得还是你,不如你们再续前缘,回去好生过日子如何?”夜笑离看似认真道。
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怔住,穆清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公孙昊心头一喜,以为这真是她的想法,颤声道:“清瑶,咱们回去,可好?”
“回去是可以,不过,请公孙世子在本世子面前写下一封保证书,人接回去之后,终身不许再休弃于她,不能凌辱虐待她,还要尊重,呵护她,若做不到,本世子将有一千种方法对付你,你可愿意?”夜笑离正色道。
接她回去,雪落怎么办?
公孙昊又犹豫了。
夜笑离便担忧地看向穆清瑶,果然,她的脸色在公孙昊的沉默中越发苍白起来。
眼中滑过一丝戾气,“公孙世子在犹豫什么?还想着贺小姐吗?或者想享齐人之福?”
“不是……”公孙昊矢口否认,底气却不足:“我是担心我娘……”
“你既不愿,那就走吧,没人强求你,有本世子在,自会护她一世无忧。”
“不是,我带她回去,娘那里,我会想法子的,也不会让她再受苦……”眼前这个男人轻易就许她一世,公孙昊心中一阵刺痛,嫉妒感再次涌来,忙道。
“既然如此,那你着人带她走吧,庆祥也还给你,只要你待她好,本世子绝不为难你。”夜笑离侧了侧身,深深看穆清瑶一眼道。
公孙昊大喜,如此最好,向前几步,想要抱起穆清瑶,夜笑离不紧不慢道:“你小心些,清瑶的双腿已残,本世子虽然用了不少好药,但还是无用,她怕是今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公孙手的手就呆在了半空中,半晌一动未动。
残了,真的残了,以后再也不能起身服侍他了,也看不到她跳奇妙的舞蹈了,这样的她,带回去会是累赘,娘肯定会不同意,自己可是堂堂北靖侯世子,她身份低下也就算了,如果还是个残废,将来自己在同伴同僚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公孙世子,公孙世子?”夜笑离连提醒两声,公孙昊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人要带回去么?本世子可是说话算话之人,她的残废也是因你所致,若你嫌弃,将来哪怕她受丁点儿委屈,本世子也决不会轻饶,庆祥所供之事,相信不管何时上奏朝庭,于你北靖侯府都不轻松,你可想好了?”夜笑离道。
“那个……其实,婚约是世子你与家母一道解除的,想要恢复只怕难……”公孙昊吱吱唔唔,思考着要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夜笑离既肯放了庆祥,又能不带走穆清瑶。
“夜笑离,赶他出去,本姑娘就算全瘫了,这辈子也不会再跟这个人渣过。”穆清瑶终于冷冷地开口。
夜笑离听得眉开眼笑,整个人如沐春风,“请吧,就算你现在态度坚决地想接她回去,本世子也舍不得了,明儿大理寺见。”
又是大理寺,怎么说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不,夜世子,不能去大理寺,不是才说好了把庆祥还给在下么?”公孙昊央求道。
“不去也行,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再说。”夜笑离道。
“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条,跪下给我家娘子磕头认错,你折磨她三年,临到最后还毁了她,这点不为过吧。”夜笑离道。
给穆清瑶下跪磕头认错?
他在她面前高高在上,止高气扬了三年,如今却要放下他高傲的头,给她下跪认错?
公孙昊拉不下这个面子。
“连这点也做不到,还是大理寺见吧。”夜笑离不耐烦的挥手。
“认错,我认错就是。”只是丢个面子,她连双腿都残废了,认个错又算什么。
说罢,他真的跪在庆前,向穆清瑶连磕三个响头:“清瑶,这三个头当是还你三年来对我的恩情,是我公孙昊对不住你,来世,咱们若再有缘,我决不会如以前那般待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属于原身的情感铺天盖地而来,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个灵魂压也压不住,一直不甘心离开,莫非就是为了这个道歉么?
三年的夫妻之情,自少女时便生起的爱恋,通通在这声道歉里冰融成水,流逝,这是她应得的,受了那么多苦楚,换来这一声道歉,聊胜于无吧。本小说手机移动端首发地址:
穆清瑶没有控制,任由眼泪无声流下,知道这是原身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就让这个身体再由她控制一回,宣泄一回吧,以后,就会原原本本属于自己的了。
她的眼泪,却让屋中的两个男人心情迥异,公孙昊心情复杂,又喜又酸,喜的是,清瑶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伤心地哭,酸的是,今天过后,两人便真成陌路,从此两不相干,而她,将为成为别的男人的妻。
夜笑离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儿,目光幽暗中,又带着浓浓地疼惜,拿起帕子,缓缓走近她:“不是说过,不许你再为男人哭么?怎的不听话?”
“只这一回,不会再有下次。”穆清瑶抽咽着说道。
“好,说话算数。”边给她轻轻拭泪,他语气认真地说道。
同是男人,公孙昊自问从没对女孩子如此体贴过,皱了皱眉,心里又酸得纠成一团。
“第二个条件,把清瑶的嫁妆还来,你该知道,顾夫人在顺天府是以何种罪名将清瑶告了的,如今有了庆祥的证词,你说顾夫人该当何罪?”夜笑离道。
顾氏以穆清瑶诈婚,欺诈皇室宗亲,欺君之罪状告穆清瑶,而所有的依据,便是那封假休书,如果休书是公孙昊一手炮制,这个罪名便不成立,顾氏反成了诬告,欺诈。罪名可不轻。
“好,正好契书在下也带来,我奉还就是,再说,我也不想让人说,我用女人的钱。”公孙昊昴头说道,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
那契书原就是夜笑离所写,接过后,便随手撕了,公孙昊眼睛一直盯着那契书,看着它变成碎纸片片撒落,眼里就有几分不舍,北靖侯府的进帐确实不多,以后还要在贵圈中打混,哪哪都要钱啊,没有了穆清瑶的嫁妆,他和宁儿拿什么挥霍?
“第三个条件我打个对折吧,是怕清瑶不忍心。”夜笑离拍了拍手,满是趣意地看着公孙昊道。
“什么?”没来由的,公孙昊就感觉不妙,暗暗打了个寒禁。
夜笑离突然将穆清瑶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揭,虽然早就换了身干净衣服,但薄薄的中衣下,那双腿以怪异的形状屈扭着,而自肩以下,都绑着纱布,有些地方还有血迹渗出,可以想见,当初她从刑部被抬出时,身上的伤有多触目惊心,多惨烈。
公孙昊连退了两步才站定,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那具躯体,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酸,他也是军中之人,也见过不少刑罚,但伤成清瑶这个样子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她……她是怎样忍受过来的,简直是非人的酷刑啊。
“怎么样?很可怖吧。”夜笑离将被子重新盖好,淡淡地对脸色苍白的公孙昊道:“她所受的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所以,本世子心善,打个对折,今天你要从晋王府带走庆祥,那就折断五根手指,拔去五根手指的指甲盖,再打断你一条腿,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什……什么?”公孙昊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连退了几步。
“来人,替公孙公子完成最后的条件。”夜笑离扬声道。
立即有四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闪出,齐齐冲向公孙昊。
“不……不行。”公孙昊脸都吓绿了,他身体还未复元,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逃脱依然很轻松,摩天功他虽只练到了四层,但此魔功比起正道武术来,威力不知要大多少倍,只是,现在他还不能随心所欲控制魔力,不敢乱用,如果用家学招式,对付这四个侍卫还是很吃力的。
“不行?那还有个法子。”夜笑离漫不经心道。
“什么法子?”公孙昊喜出望外,只要还有选择,就还有希望,断一条腿,那他的人生都要毁了去,就算摩天功复元能力强,但谁也不能保证,残了还能再修复好。
他可不想成为残废。
“你该知道,谁才是害清瑶的主谋,又是谁指使人,将清瑶伤成这样,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将贺雪落小姐的十根指甲盖全部拔去……”
“不……不行,贺相会杀了我……”公孙昊连连摇头道。
“既然公孙世子如此怜香惜玉,那只好取你的指甲,要不,还是拿你整个靖北侯府来代替?”夜笑离半扬着眉道。
“我……”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慢慢欺近,公孙昊不是逃不脱,但逃了又如何?庆祥呢,还是没讨回去,明天还是要去大理寺,而且,他还给穆清瑶下跪磕头道歉过,还损失了她的嫁妆,太不划算了。
“不就是一只手,一条腿么?清瑶可是双手双脚都残了呢,本世子还是看着你我父亲有袍泽之义的份上才打的对折,不然,她身上有多少道伤,就要在你身上划多少道。”
夜笑离浅笑淡淡,眼神却阴冷刺骨,没有半点笑意,那天,如果不是他提前计划好,清瑶会受多少罪,他可以想象!
公孙昊贺雪落这对狗男女,伤清瑶那么多,不讨回来,怎对得起对她许下的一世的诺言?
“拔雪落的指甲吧,她家有好药,你们去拔她的,我决不会说出去。”公孙昊额头大汗淋淋道。
“贺相手可遮天,你当本世子是傻子么?拔她女儿的指甲,不是给王府找麻烦么?当然是你亲自去。这才能显示你悔过的诚意嘛。”夜笑离双臂环胸道。
公孙昊脸色苍白地往外走。
“记得哦,要带指甲来见我,可别又拔了无辜丫环的。”夜笑离幽幽地来了一句,公孙昊身子一震,唯一的后路也被他给堵死了……
才走到门口,突然颈后一麻,愕然地回过头去,就见顾长清正收回手中的暴雨梨花针。
“你……”公孙昊怒目圆睁,以他的能力,一般暗器很难伤得了他,但暴雨梨花针是暗器之亡,可上百颗针齐发,也可无声无息只发一颗。
“不错,你中毒了,慎刑司秘制的蚀心散,七天之类得不到解药,就会心烂而死,公孙世子,还望你莫要耍花招才好,我家世子爷要的是贺小姐手十指上,如葱一样美丽的指甲。”顾长清阴冷地说道。
北靖侯府槐阴院内,公孙昊离开多时,却不见回来,贺雪落坐立难安,等了半晌,丫环碧珠劝道:“小姐,您的伤还没全好,回去吧,世子爷回来若有消息,会派人送信给您的。”
贺雪落一想也是,正要出门,公孙昊脚步踉跄着回来了。
“昊哥哥,庆祥可带回来了?”
公孙昊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受气了么?”贺雪落见他神情委顿,心中有些发酸,见过姓穆的贱人后,心疼了么?
公孙昊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了?昊哥哥,你说话呀?”贺雪落越发急了,自小便喜欢这个男人,多少皇亲贵戚,贵爵高品向相府提亲,自己都拒了,好在爹爹宠爱,由着自己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他离了婚,成了单身,能名正言顺取自己了,这当口若变了心……
“雪落,你真心喜欢我么?”公孙昊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认真地问道。
“当然,这还用问么?这么多年,我的心,你还没看懂么?”贺雪落微垂了眸,小声回道。
他从没这么直白地问过她,到底是女儿家,自承爱慕还是有些害羞。
“如果我会死,你会不会救我?”公孙昊握紧了她的双手,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夜笑离对你做了什么?可有为难你?”双手被他紧紧握着,贺雪落心中一阵甜蜜,他是个冷清的人,平素虽然待她还算体贴,却很少如此亲热过。
“回答我。”公孙昊执拗地问。
“当然,你我一心,昊哥哥在雪落的心里,比雪落自己还重。”贺雪落娇羞地垂下头去,不敢抬眸与他对视,心口如小鹿乱撞,终于,要修成正果了么?
“那我就放心了。”公孙昊松了一口气,抬指一点。
贺雪落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做什么昊哥哥?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
“我中了慎刑司的蚀心散,只有你能救,雪落,谢谢你对我的一片真心,现在就是你表现真情的时候了,会有点疼,不过,我会很小心,很快的,不会疼很久。”公孙昊举起她的双手,双目泛红地盯着看,喃喃道。
“你要做什么?昊哥哥,不可以乱来啊。”贺雪落以为,他是要那个……
她虽早就愿意把自己交付给他,但这种事情还是洞房花烛之夜再做的好,她还没做好准备……
何况,在这里么?这个房间是穆贱人呆过的,床是她睡过的,这太委屈自己了,贺雪落心中又期待,又觉得难过,昊哥哥是怎么了?被穆贱人刺激了么?为什么非要那样……才能救命呢?好奇怪,莫非,是中了春药?
正意淫时,左手食指一阵剧痛,没待她垂头,一根白萄般的指甲血淋淋地举在她眼前。
“我说过,不是很痛吧,我会很快的,不会让你太多折磨。”公孙昊狂热地看着那根指甲,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茶碗里,若珍宝一般。
他……他说的很快,不痛,竟然是拔她的指甲盖!
贺雪落痛得快要晕过去,可偏被他制住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又拿起她的第二根手指,用力拔去。
“啊……”一声惨叫响彻北靖侯府上空,凄厉而绝望。
“公孙昊……你疯了么?”贺雪落气得咬牙切齿,虚弱地骂道。
“雪落,你怎么生气了,不是你自己答应过的么?你不答应,我也不舍得让你受苦啊。”公孙昊一脸惶恐,正举起她第三根手指的手,顿了顿。
“谁……谁答应了?公孙昊,枉我爱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如此待我。”贺雪落满腔意化作仇恨,唇角勾起一抹阴戾的冷笑。
“你怎么出尔反尔呢,你刚才明明说,你我一心,你当然会救我的命的呀。”公孙昊理直气壮地吼道,眼神委屈里还带着愤怒。
“你为什么要拔我的指甲!”
“不拔光你的指甲,我就拿不到解药,雪落,亏你还说爱我,你只用直根指甲就能救我一条命,多划算,你竟然也舍不得么?你果然不如清瑶,不如清瑶,清瑶为了我,连命得肯舍去。”公孙昊生气了,这一次下手更加狠,准。
他竟然这个时候拿自己跟穆贱人比,贺雪落又痛又气又恨,当他拔到第八根指甲时,她终于眼前一黑,痛晕过去。
“咦,晕了?晕了也好。免得总尖叫着心烦。”连拔了几根,公孙昊也拔得顺手了,很快将剩下的两个大拇指了并拔了。
然后小心地将贺雪落包到床上,顾不得给她请太医,包起那包指甲,飞身而去。
先前公孙昊一进门,便趁贺雪落不备,制住了碧珠的穴道,方才的一幕,碧珠全看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敢出声,生怕公孙昊会连着她的指甲也一并拔了去,等他一走,她的穴道也冲开,冲过去摇贺雪落: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贺雪落被她摇醒,十指连心,痛彻心肺,比手指更痛的是心魂,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如此待她,简直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快……快着人来,抬……抬我回府。”贺雪落虚弱地吩咐。
碧珠刚出门,一阵飓风将她卷了回来,只来得见影子闪过,回过头时,床上的加雪落已经没了人影。
碧珠大叫:“小姐,小姐……”
一颗暗器打中了她的穴道,碧珠再次动弹不得。
远远传来公孙昊的声音:“……带她作个证,很快送回相府。”
作证?作什么证?
贺雪落被公孙昊象麻布袋一个搭在肩上,随着他的身形起落,腹部顶得快要吐出来。
作什么证?送她去给穆清瑶看吗?证明他拔的,的的确确是她贺雪落的手指,不是哪个丫环乞丐的,还真诚心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凄凉,爱了那么久,执着了那么多年,得到的就是生生拔掉十根指甲么?
晋王府小院里,夜笑离端了一碗乌鸡参汤,正拿着汤匙往穆清瑶唇边送。
“不喝,说了我不喜欢吃鸡,一口的鸡屎味。”某女很不耐烦地偏过头去。
“胡说,小心春婶听见了生气,她的厨艺就是御膳房的大厨也未必能比得上。”夜笑离无奈地将汤匙又往前递了递。
“手艺再好也是你家厨子,与我何干,说了不喝,你怎么这么婆妈。”俏脸皱得象包子,穆清瑶往里躲进一尺,只想避开这个哆嗦男人。
“又胡说,你是我娘子,分什么你我,来,乖啦,你的流血太多,要补补才行,里面放了当归党参啦。”他象哄孩子一样,怕她烫,吹了吹才往前送。
穆清瑶嘴叨,挑食,尤其怕中药,但这几天在晋王府,这位堂堂世子爷什么正经事也不干,最热衷的就是往她肚子里填各种补药,吃得她连汗都冒着中药味。
一开始,她是抵死不从的。
但这个男人太难缠,各种诱哄,威逼,后来竟是撒娇耍赖全用上了,总之不管她有多冷厉,凶悍,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乖乖地喝下。
“快喝吧,一会若鸿要来了。”
穆清瑶一听言若鸿的名字,就如同见了鬼一样,一把夺过夜笑离手中的碗,扔了汤匙,眼一闭,咕嘟咕嘟几口便喝干,亮了碗底:“可以了吧,你能不能不让那个怪物来啊。”
“不行,你方才出恭,把妆容都毁了,只有若鸿才化得象。”夜笑离断然道。
“我盖被子,别人也瞧不见……对了,言若鸿自个没家么?天天溺在晋王府,象只花蝴蝶一样,你也不觉得烦。”穆清瑶道。
夜笑离接过碗:“阿鸿自小就没了爹,算是在王府长大的,清瑶,以后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他从没如此郑重地嘱咐过她,不由得怔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回道:“好。”
每个人都有故事,言若鸿成天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但每每谈到他的身世时,王府人便有点讳莫高深的样子,而夜笑离更是护他护得比自家亲妹妹还要严实,仿佛他就是个玻璃杯,轻轻一碰就会碎一样。
偏那人是个怪物,又以捉弄她为乐,天不怕地不怕的穆清瑶,见到言若鸿就头痛。
那位人还没来,穆清瑶就精神高度紧张着,谁知他一会又会用什么法子捉弄自己。
但等了约么半个时辰,也不见言若鸿来,而某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一点也没有有事要办的迹象,穆清瑶终于忍不住问:“言若鸿呢?”
夜笑离挑眉:“娘子很想他?”
鬼才想他!
“不是你说他就要来么?”穆清瑶道。
“是啊,他去了暮山,明天就会来。”夜笑离面不改色道。
我去,明天来你不早说,害人家一直紧张了半个时辰。
知道上了某人的当,双目喷火地瞪他。
他眉眼不抬,只是优雅地换了个坐姿,先前是侧脸对着她,现在正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娘子,为夫的正脸更英俊。”
穆清瑶绝倒!好吧,该死的,她认输,既没他脸皮厚,又没他腹黑。
“世子爷,公孙昊来了。”顾长清进来禀道。
“他倒是快。”起身帮床上的这位掖了掖被子,重新回到坐位时,公孙昊背着贺雪落进来了。
一身血迹斑斑,让穆清瑶眉头一跳,莫非他还真拔了贺雪落的指甲盖?
再看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贺大小姐,那双手果然一直在颤抖着,十指血肉模糊,受伤后并没有包扎,还在滴血。
贺雪落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痛得几近晕厥,比起往日的止高气扬来,此时的她,如一片打了霜的枯叶,随时会调零一样。
她是真爱公孙昊的,嫁进侯府三年,贺雪落对公孙昊的情,穆清瑶看得清清楚楚,感受最深。
可是真爱又如何?
公孙昊这样的人渣,爱的只有自己,就算贺雪落是皇帝的女儿,在他自己的安危面前,他也会出卖,利用,一文不值。
活该,当初,正是贺雪落让自己受尽公孙昊的冷落与凌辱,如今,同样的遭遇落在她的头上,老天真是有眼啊,让自己亲眼见到这一幕,果然,让渣男来虐她是最让人痛快的事啊。
心中太畅快,唇角忍不住就向上翘,自重生以来,她很少笑,总是冷冷清清,面若冰霜,如今只是浅笑,顿时如春花初绽,眼波流转间,竟是风情万种。
这样的穆清瑶让贺雪落更气,一见她,便如死敌碰面,怒火万丈。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拾缀他的。”贺雪落咬牙切齿道。
“贺小姐手伤的也不是很严重嘛。”夜笑离先前坐着,眉眼不抬,听了此言,放下书,眼神淡淡地投向贺雪落。
先前在宫里,这个人也是这般淡淡地看着自己,然后,自己便象中邪了一样,拼命掌嘴,打了自己不下一百个耳光,到现在,脸还火辣辣地痛。
虽然拿不到证据,也没见他如何动手,可再触及这样的眼神,贺雪落还是心中一阵发寒。
不由得瑟缩着退了一步。
“看见了吧,我实实在在拔的是雪落的手指甲,快把解药给我。”贺雪落正紧张之时,公孙昊抢向前一步道。
“什么解药?”夜笑离一脸无辜地问。
“蚀心散啊。”公孙昊急道,若非为了蚀心散,他也不会这么急巴巴不顾一切地拔了雪落的指甲。
“没听说过,公孙兄中了这种毒?”夜笑离一脸莫明道。
“明明就是你给我下的,现在我依你们的要求做到了,怎么又反悔,说话不算数么?”公孙昊急了,脸红脖子粗的。
“胡说,王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谁又让你去拔贺小姐指甲了,公孙兄,你是魔怔了么?说了清瑶不会再跟你回去,你就是要表决心,也不该拿贺姑娘出气啊。”夜笑离皱眉道。
听闻此言,贺雪落横眉怒视公孙昊,如果在平素,夜笑离的话她也许会怀疑真实性,但现在,她已经恨透了公孙昊,也对他失望透了,只须轻轻撩拨,就信了个十成十。
“公孙昊,你好……
东西果然是抢着才香,才好,以前她是你的妻时,你不闻不问三年,虐她三年,如今人家有了更好的,你就巴巴地想求回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这辈子,穆清瑶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是,雪落,我不是要接她回去……”公孙昊连忙解释。
“原来你在我跟前磕头认错全是假装的么?你还把嫁妆也还给我了。”穆清瑶眼圈泛红,直直地看着公孙昊道。
“我……不是,清瑶……不对,雪落,我没有。”公孙昊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既希望清瑶不要伤心,又不想贺雪落误会。
“畜牲!”贺雪落气急了,不顾手指疼痛,一巴掌甩去。
公孙昊俊逸白晰的脸颊上,立即多了个血手印。
“夜世子,别开玩笑了,解药给我吧。”他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两个曾经深爱自己的女人,都会恨透自己。
“你有哪里不适吗?如果中毒,身体该有反应吧。”夜笑离无奈道。
公孙昊立即试了试气息,暗中将自己的小周天运行了一遍,还真没有凝滞感,莫非,真的没有中毒?可当时后颈处真的一麻呀。
“慎刑司素来不许用毒药施刑,又哪来的蚀心散,你这个自私的蠢货……”贺雪落又气又失望,知道他是中了夜笑离的道了,这点子把戏竟然也没看出来,还真不是一点二点的蠢,自己怎么就会迷上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蠢男人!
公孙昊懵了,身形晃了两晃才站稳。
“呀,贺小姐,很疼吧?还是快些回去上药的好,有什么事,贺相会替你作主,千万要相信贺相,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替你出气的。”夜笑离一片关切地说道。
贺雪落听得心头一跳,夜笑离这个时候抬父亲出来,分明就是刺激公孙昊……
果然,公孙昊如梦初醒,眼神狂戾地看向她。
贺雪落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公孙昊狞笑一声,一把拦腰将她抱起,纵身跃走。
贺雪落被公孙昊抱着一路狂奔,钻入北靖侯府一处别院,公孙昊一脚踹开门,将她往床上一掼。
“你要做什么?”贺雪落穴道仍未解开,不能动弹,看着近乎疯狂的公孙昊,由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眼圈泛红道。
“别怪我,雪落,我也是没法子了,贺相权倾朝野,势力太过强大,今天我这般对你,让他知道了,我死是小,整个北靖侯府都会遭殃,怪只怪,你有个阴狠毒辣无人敢触犯的爹。”公孙昊眼里滑过一丝愧意,“哧啦”一声,撕开贺雪落的胸衣。
“不,不要,我保证……保证不告诉爹爹,这不是你的错,是别人逼你的,我不怪你……”贺雪少彻底吓傻了,绝望地央求。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么?贺相养出来的女儿会是心胸宽容之辈?你已恨死我了,雪落,只有你变成我的人,我才能自救,别怪我……”公孙昊说着,两手不停,顿时,屋子里,零碎的布料乱飞。
“不要,不要啊,我求求你了,昊哥哥,求求你……”
“放心,我会很小心,很温柔的,不会很疼……”
同样的话,一个时辰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贺雪落心中甜如饮蜜,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如同魔鬼之音,对,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是个畜牲,什么都干得出来,怎么会……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渣,怎么会为了这种人费尽心力去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贺雪落恨,恨得快咬碎一口贝齿,枉她一身武功,此时却象最柔弱无用的普通妇人一般,任这个男人在身上施为。
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的摩天功不是已到第四层吗?不宜破身啊,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使功力大涨……”
公孙昊果然顿住:“你怎么知道我练了摩天功?”
贺雪落眼里滑过惧意,硬着头皮道:“我……我太过关心你,你的一举一动我自是……自会小心在意。”
“摩天功乃贺相发下的禁令,你竟知道我在练,莫非……”
“不会,我绝对不会让爹爹知道的,你看,你练了三年,我也从没有透露过半句不是?”看他的眼神越发凶狠,贺雪落忙道。
“既便破身又如何?多吃点麒麟散就是,今日若放过你,明日我便无葬之地,何况,你还知道我练了摩天功。”公孙昊也不傻,以前她不说破,是因为太过在意他,如今她对自己只有恨,又岂会不揭发?
手下这具身体玲珑有致,雪肤如白锦,诱人之致,他虽禁欲多年,于这种事并不热衷,但到底青春年少的正常男子,怎抵得处如此赤白的诱惑,眼神一滞,履身上去。
“你说,他把贺雪落掳到这里做什么?”院墙外,穆清瑶倚在高大的香樟树上问道。
“你很想知道?”夜笑离虚弱地半倚在她身上,懒懒的如无骨之人一般。
穆清瑶侧目,一副看傻子一样看着,眼里写着,这不用问吗?我好奇。
“那进去看看如何?”夜笑离唇角微微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你……真的没武功?”垂头看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路追踪过来,这个男人一直象布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她严重怀疑,他是在偷懒。
“娘子啊,为夫身体羸弱,你看不出来么?走几步路就会喘……”话未说完,就开始咳。
说得好象她没见过他动武时一样。
明知戳穿,他也会抵死不认,穆清瑶无奈地白他一眼,带着他一起,纵身跃上院墙头。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破天空,穆晴瑶心头一震,公孙昊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要杀贺雪落灭口?
“不会杀的,他没那个胆子。”身旁某人似乎看懂她的心意,摇头道。
“那……”
“再听听就知道了。”对于暗中听人家墙角之事,夜世子半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紧接着,啪啪声响,夹杂着男人的粗喘,女人隐忍的生吟,穆清瑶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终于明白过来,俏脸大红,回头就瞪某人一眼。
却触到某个清雅出尘男子羞郝而晕红的俊脸,顿时心情大好,丫丫的,明明就比她还害羞,还偏要来听人家洞房,心里真变态。
想起屋里那个男人的龌蹉,真气恨原身竟然爱这种男人爱了三年,害得她也跟着哭了好几回,虽不是本心所愿,但身体现在是她在用好当了,哭多了眼睛会肿的。
扔下脸越来越红,眸光也越来越炙热,正害羞中的男人,穆清瑶回身一纵。
“喂,娘子,干嘛去?”夜笑离半晌才反应过来,没良心的小女人太过害羞,跑了。
他不得不慢腾腾自院墙上往下爬,一副手脚并用的样子。
穆清瑶根本就没担心他会摔着,又不是没见过他变态的功夫,所以,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夜笑离还真摔了一跤,摸着屁股赖在地上不起来,就不相信,小女人真会不管他就这样跑了。
他正作持久战打算,没过片刻,就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院墙的北面冒起一股浓烟。
“走水啦,走水来,快来救火。”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个锣,穆清瑶边敲边喊。
一时间,周围四境的居民全被吵醒,拿盆的拿盆,提桶的提桶,一窝蜂涌向某对渣男女正在做的屋子里去。
很快,就听到哇啦啦的惊诧声,紧接着就有人咒骂,有好事者则说要绑了报官沉塘。
夜笑离也不赖地了,唇角笑意浓浓,优雅地起身,拍拍袍襟上的灰尘,宠溺地看着远处正幸灾乐祸的某个小女人。
故意将她引来,只看一眼,她就明白他先前的用意,更知道利用,延续他的计谋,这一招,高明,也狗狠。
贺雪落是处子,公孙昊又是个雏,没经验不说,又紧张忧急,结果来了个血染床单,好不容易过了最初撕裂般的疼痛期,刚有点感觉,突然外面响起象逃荒一样的脚步声,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踹开,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直接浇在两具光溜溜的身体上。
经过短暂而令人窒息的静谧,接踵而来的便是狂轰乱炸的咒骂,踢打,烂菜叶臭泥巴全往身上招呼。
“哈,有人偷人养汉。”
“伤风败俗,抓起来送官。”
“就是,如此偷偷摸摸,肯定不是正经夫妻。”
“呀,看那女的,还梳着姑娘头呢。”
“送官,送官。”
穆清瑶正跟着人群往里钻,也想看热闹。
手被人捉住往外拖。
正要回个手刀,脖子也被勾住,某人在她耳边警告:“敢打,我就找阿鸿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