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台上的风很大,阳光很好,晒得让人脖子生疼生疼的。孙逸辰觉得胳膊又酸又胀,但是他却咬着牙拼命不肯放松——李夏衣娇弱无骨的身子就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又是一阵风,吹得自己的手臂凉凉的,西裤猎猎直响,直吹得立在自己对面岳晨的领带像风中彩带一样直直地翻卷飘扬。他一脸面阴阳不定。环顾四周,这里是天台顶上,周围就是一圈大约只有半米高的金属围栏。其他更远处横七竖八一动不动的躺着几个人。
突然岳晨一声暴喝:“贱货!还不动手!”
随后孙逸辰便觉得自己脖子变得更疼了,视线变得模糊,一个女人的哭声也渐行渐远,“逸辰,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夏衣?为什么……”
忽然,孙逸辰猛地睁开了双眼,顿时觉得自己脖子疼得快要掉了,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只听得“叭叭”两声脆响,右臂上凉凉的,赫然一滩口水印儿。急忙抹了一把嘴角,吸溜了一下嘴角的涎水,慌忙四周看了看。讲台前的老师正背对着大家在板书,自己伏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好在前面的高超身形魁梧高大,自己略略低头就正好可以被挡得结实。摸了摸睡得麻木的腮帮子,原来,自己还是在学校,原来是个梦,只是个梦。
孙逸辰边用手捂着腮帮子——压了这么长时间,刚醒肯定是通红的,用手遮挡一下等皮肤缓过来再拿开,免得被人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刚睡醒——边缓过神儿。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明明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又成了梦,而自己现在又重新回过头来开始读书。话说,大学所有的课程中,最难过最蛋疼的就是大一必修的大学政治了。周主任手里的书晃着,正在跟马克思的资本论较劲儿,而很多学生要么在拿别的科目的书在看,要么就是像孙逸辰这样躲在后面养养神。只有戴着眼镜的班长和学习委员才一脸苦逼地坐在最前排……
孙逸辰向左边望去,目光穿过走道儿,便是李夏衣坐的地方。此时她正低头跟旁边的一个女生笑吟吟地说着什么话,还时不时地抬起头往自己这边瞟。碰到她的目光,孙逸辰急忙低头,这时便一眼瞥见左手指指腹全黑的陈强还在奋力地在张纸上涂抺着,仔细一看,原来是用铅笔画着旗木卡卡西;郑泰则在紧靠自己右边的位子上睡得那么安详。直到现在,孙逸辰才确实相信,自己真的又回来了。自己真的没想到,李夏衣看上去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阴了自己一把!难道,自己本来就没有看出她的本性?!
“呼呼”,郑泰也太狠了,虽然昨晚的卧谈会是谈晚了一点。好吧,其实是兴奋地谈到三点多。但是在课堂上睡觉也不能睡出声音来嘛!皱着眉毛,逸辰推了推郑泰,后者突然猛地睁开眼,“啊,干嘛?!”这一声,虽然跟平常说话声音差不多,虽然和大多数从美梦中被人弄醒的举动别无二致,但是在这安静的课堂上就像一个响雷,重重地打在孙逸辰头顶,震得他全身一颤。
“孙逸辰!”周主任怒目圆睁,双眼又红又肿。又是这个小子!昨天害得他晚上牌桌儿,结果大输一场,连赶本儿的时间都不够,今天居然又在自己的课堂上捣蛋影响旁边的同学上课!
孙逸辰一哆嗦,马上站了起来——好亲切!整整八年多,一直都是被别人喊:孙经理,孙总,孙董,现在居然又回到了被人直叫名字的阶段!刚想完,又止不住地骂自己贱。
同学们纷纷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原来,他和淫`荡风骚三人组集体睡过了第一二节课,不仅如此,第三节课还迟到,然后一起从后门溜进来的。所以很多同学都不知道他居然来上课了。就像逸辰自己说的,有时候在寝室待久了,也想到教室去体验一下生活。其实,他是来看李夏衣的,这个女人,这个最伤自己的女人在大学时是什么样的呢?
这时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在窃窃私语,不用说也知道,无非是“昨晚就是他”之类的话。
“你回答,这题选什么才对?”周主任的话满满地充满了不满。
天晓得他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嗯,呃,这个
……”逸辰支吾着。
“嗯什么,到底选几?!”
旁边的陈强挠头,郑泰瞪眼,都没听课,谁知道在讲什么啊!
这时,前面的高超转身将一个白白的小纸团儿轻轻滚到孙逸辰桌面儿上。后者则迅速地小动作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看黑板!”
于是孙逸辰才仔细看到黑板上一排龙飞凤舞的题目:
“2011年9月以来美国爆发的‘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中示威者打出‘我们是99%’的标语,向极富阶层表示不满。美国社会财富占有的两级分化,是资本主义制度下:
劳资冲突的集中表现
生产社会化的必然产物
资本积累的必然结果
虚拟资本泡沫化的恶果”
我靠!这四个答案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哪个长得更像实际答案嘛!穷的很多,富的很少,富人钱越来越多,而穷人的钱反而越来越少,这是为什么,孙逸辰也答不上来。
“看看,上课不好好听讲,所以一问三不知!”周主任很是得意。这充分证明了他在这个课堂的重要性,没有他,大家就不知道为什么贫富差距会这么大!
“这该怎么办?”孙逸辰低着头心里说。
“主人,要帮忙吗?”小猴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弱弱的怕被骂的怯懦。
“我说,你不是智能的吗,应该在关键时候就出手嘛,不要老是别人说一下你才动一下嘛。主动性,主动性啊!”孙逸辰语重心长地说,一面大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小猴在,自己一着急,怎么把这个百科全书忘记了。
“这道题A选项只是表面现象,而D选项则和题目无关,可是如果选B的话,就说明这是一条客观规律,那么现在我们的社会制度也必然会是这样的了。虽然事实上也是这样,但是从宣传教育上并不符合现在的制度教育,因此反证法这一项也不对。所以综上所述,选C,又可以解释这个题目,同时还可以宣扬现行制度的也许并不存在的优点。”小猴翻了个跟头,接着挠挠耳朵说道。
“周主任,这题选C”孙逸辰心里有底,腰板也站直了。
周主任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一道今年才出的考研的政治真题,自己本来是想拿出来好好教育一下这些新生考试有多难的,没想到这个还没到大二的孙逸辰居然就这么答了上来。眼睛一转,哼,政治题,有时候也会有瞎蒙对的情况。肯定是蒙的!
“嗯,不错。那么为什么选它呢?”周主任以守为攻地冷冷问道。
孙逸辰就把小猴的说法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说完,他便得意地看看大家。不过他马上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了,不是,是相当不对劲!!
“啪嗒”一声,周主任的书掉在地上。其他同学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瞬间碉堡了。他扭头,发现旁边陈强在旗木卡卡西下面的空白地方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推到自己眼皮底下:
“牛`逼!政治课的底`裤都被你扯下来了!”
“主人,你可真是老实人,怎么能把我说的作为答案分析跟老师讲呢?”小猴抓抓屁股说道。
“怎么了?你说的不是正确答案吗?”
“答案是正确答案,但是解题思路不能这样说。先前的分析是我推理的结果,而不是这道题目的答案,你知道,我毕竟是从未来过来的,也不是代表什么政治立场观点说话……思路你应该说,资本主义两极分化是由于资本积累的规律,即资本积累的必然结果,其他选项与题干无关。那个C答案是正确的,”
孙逸辰头开始疼了。丫的你怎么不早说!!这回要被扣个现行反动派的帽子该怎么办?!
“铃铃铃……”正当孙逸辰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救命的下课铃及时地响起。可是,看样子周主任并不准备被下课打断,只见他正要开口,近一半儿的男生突然齐刷刷地把头转向门口——一道亮丽的风景出现的位置。如果说,这学校里谁还可以像清晨打开房门便涌入漾得满屋一片光亮的晨光的话,那除了坐在教室内的李夏衣之外,就只有刑诗云了。
“周主任,打扰一下,我来是跟同学们通知一件事情:寝室要大调整了。”刑诗云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让人觉得有种知性美。
前排听到这个消息的同学马上嗡了起来,后排的同学也开始拍前面人的背问,“事儿什么事儿?”
周主任没有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岔,他简明扼要地说,“孙逸辰同学,你把社会主义优越性内容抄50遍,不是体罚而是加强你对于政治的敏感度,下午交给我!”逸辰一听,整个身体都怂了下来……
伴随着大家的哀鸿遍野的同情叹息声,周主任又冲刑诗云说道,“好的,我正好下课,刑老师你通知吧。”说完,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到门口,被刑诗云喊住,“主任,您的书!”一回头,急忙接着她递过来的书,又瞪了一眼站着的孙逸辰,恨恨而去。
又看到他,这么多同学中一眼便看到了他!刑诗云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咯噔”了一下。其实也正常,这么多同学都坐着,就他站着,想不一眼看到他都难。可是在刑诗云看来,他现在就是站着也是那么的突出!
来教室之前自己已经想好,做好自己老师的工作,不要有什么私人感情。昨天走的时候,自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孙逸辰眼中的落寞和失落。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公事公办。带着一点慌乱和不安的心情,甚至是有些内疚感觉她这样想着。可是一看到孙逸辰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既冷峻又偏带些玩世不恭的眼神时,自己还是迷茫了。为什么这样一双眼会如此让人印象深刻呢?它们并不是像以前那些拼命追自己的男孩子们那样一眼看到底的欲望和哀求,甚至有些还是咄咄逼人的自负;它们反而倒是一幅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的样子。这样更可恶,自己都不清楚这双眼深处到底是什么了。不过,是什么很重要吗?现在重要的是,自己是老师,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很可惜,却是个学生。
看到刑诗云进到教室来,倒是让孙逸辰有些吃惊,因为他知道,一般辅导员老师是不会带课的,只是处理学生工作,所以她到教室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通知。自己慢慢地坐下来,但是,眼睛仍望着她。今天和昨天比没有什么太大不同,除了换了身衣服,眼睛微微有些红之外。不过,从她那看自己目光中的闪烁,孙逸辰也知道昨晚她没有休息好。
“刑老师,哪些人要搬啊?”有同学问道。
刑诗云回过神来,勉强镇定地说道,“因为院里专业调整,咱们班的所有同学,整体从东三栋转到南一栋去。”
“什么时候搬啊?”
“嗯,要等院里最后确定。估计时间应该在本周末左右。具体情况,大家等进一步通知。我现在是通知大家,早点将自己的物品打包,同时注意水电费用的结算。要搬寝室了水电费用不要一次充得太多,到时还要再转到新楼栋的。”
“寝室怎么分呢?”
“呃,这个,还没有定呢。”刑诗云有点心慌,因为自己也是早上才接到院里的消息,说要调整寝室,让她跟同学们通知一下,先做准备。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搬,怎么搬,她现在也不知道。“好了,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中午了,下午有课的同学赶快去吃饭吧。”
教室里哄作一团,桌椅“乒乓”作响,很多人背包起身离开。
“呵呵,老师,今天下午全校都没有课哦。”一个女生甜甜地说。
“所有任课老师都被邀请,下午临时调整到大会议室开会。”学习委员推推眼镜说道。
“啊?”刑诗去十分奇怪,什么事情,要下午全体师生都参加?
“是啊,我们大家下午都准备去大会议室看钢琴表演!”……
问明白了情况后,刑诗云向孙逸辰坐的方向看去,他那一片几个座位都是空的,他和他寝室的同学四个人已经从教室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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