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一会儿,丁红星就喊道:“开饭了!”
秦虹和鲁朝慧跑到厨房去端菜,孙秉诚和杜军才也进去了,他们一个人端着两盘菜出来,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的。
这几个洋溢着青春朝气的中学生,让这破旧低矮的屋子,似乎也有了一种光辉。
孙父孙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嘴里直说道:“这怎么敢当?”
丁红星是骑自行车跑到乡政府旁边的集市上买的菜,割了一刀肉,买了两条鱼,买了一只鸡,还有鸡蛋什么的,再加上一些蔬菜,就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这样的菜肴,是孙家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
儿子的同学,本来是来做客的,却花这么多钱给他们买了菜,又亲自下厨,弄出了这么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那两个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女同学,还帮着他家做那些粗活,这真的让他们受宠若惊了。
看到孙家一家人都不动筷子,丁红星反客为主道:“你们快吃呀,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孙家人这才动起了筷子,尝了丁红星的手艺之后,大家都说好吃,孙秉诚的两个哥哥都是老实得有些木讷的年轻汉子,他们干了一上午活,着实饿得狠了,再吃到这种过年才能吃到的饭食,放量吃了起来。
孙父却拿着筷子不动,他嗫嚅着对孙秉诚道:“秉诚,你这几个同学,这几个小娃娃,是好人啊!”
丁红星笑道:“孙大叔,您别光顾着说话,快吃饭啊!”
孙父“哎”了一声,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
丁红星几人也毫不嫌弃孙家餐具的粗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上午他们骑车骑了十几公里,也着实饿了。
孙父孙母看了他们吃饭的样子,更是心头感激,其实,这样的毫不嫌弃,更让他们感佩,这让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同和尊重。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一大桌菜被风卷残云的扫光了,这次孙母不等秦虹和鲁朝慧动手,她连忙收拾起了碗筷,秦虹和鲁朝慧又拿起了抹布和扫帚。
丁红星和孙父一起坐到了屋门外的空地上,孙秉诚和杜军才陪在了一边。
丁红星问道:“孙大叔,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孙父道:“今年的早谷还可以,现在晚谷长势还不错,就是卷叶螟和二化螟太多,这不,一家人都在田里捉虫。”
丁红星点头道:“虫确实要好好治治,要不然大大影响收成啊!”
孙父道:“是啊,去年晚谷都快收了,却被稻飞虱吃了一大半,我家还算好的,用敌敌畏种沙种得及时,保住了一半,有的人家是颗粒无收,庄稼人的日子苦啊!”
说到这里,孙父摇起了头,他虽然才四十多岁,可是脸上却沟壑纵横,艰难的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迹。
丁红星笑道:“孙大叔,您这苦日子也快熬出头了,秉诚的学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的,等他大学毕业,你们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孙父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最劣质的卷烟,又掏出一盒火柴,抖抖索索的擦燃火柴,点燃了一根卷烟,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一股呛人的烟雾顿时升腾起来。
丁红星是最不喜欢烟味的,何况是这么呛人的烟雾,可是他一直面带微笑,没有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良久之后,孙父才道:“娃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秉诚不能继续读书了!”
孙秉诚在一边深深的把头埋进了双手之间。
丁红星道:“孙大叔,秉诚的学习这么好,我打包票他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不是农村人了,以后他会有光明的前途的,就一年时间了,您如果这时候不让他读了,那该多可惜啊!”
孙父摇头道:“娃啊,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啊!”
丁红星正色道:“孙大叔,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一个信用社的副主任的女儿看中了秉诚,想要跟他结婚,不要彩礼,还陪上一笔嫁妆吗?我跟您说,这正说明了秉诚的优秀啊,您看看,秉诚一表人才,成绩又好,以后前途大大的,何必这么早退学结婚呢?这耽误了他的前途啊!”
孙父欲言又止,丁红星又道:“您不就是想说他们还给秉诚安排工作吗?不就是秉诚两个哥哥都没结婚,还指望这笔嫁妆来做彩礼吗?我跟您说,一个信用站的会计实在算不了什么,还是农村户口,又是个临时工,工资又低,考上大学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还有那笔嫁妆,他们能陪多少?能有一万块钱吗?应该没有吧?就为这几千块钱就把秉诚卖了?就把秉诚一辈子的幸福给牺牲了?这不等于就是过去的倒插门吗?”
孙父听得张口结舌,他们看来无法拒绝的条件,却被丁红星说得一文不值,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孙母、鲁朝慧、秦虹也都做完了手里的事情,坐到他们身边了。
孙母道:“娃啊,你们不是农村人,不知道农村人的苦啊!秉诚两个哥哥都二十多岁了,可是家里穷,讨不起媳妇,就等着这笔嫁妆呢!”
丁红星问道:“能让两位大哥出来一下吗?”
孙父点了点头,对着屋里喊道:“秉仁,秉义,出来一下。”
孙秉诚的两个哥哥从屋里出来了,也一人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丁红星看着他们问道:“两位大哥,秉诚的学习成绩很好,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他就剩下高三这一年了,却要因为你们的婚事,而退学跟自己不喜欢的一个女孩子结婚,还是倒插门,他大学是上不成了,以后估计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农村人的身份了。你们来说说你们的想法吧,你们愿意弟弟为你们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孙秉仁和孙秉义兄弟俩面面相觑,这样的抉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千钧之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