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荣久夹着公文包在天心湖公园里走了一会,但见偌大一个公园内断井颓垣,草盛路窄,游客稀少,一幅破落的景象。公司拟开发的地方是湖边的一个垃圾场,蚊蝇飞舞,臭气哄哄,绿水中泛着死鱼。梅荣久看了一会,心想若是把这里开发出来,风景还是不错的。再说现在市区内寸土寸金,很难觅到这么大一块地皮。梅荣久转了一会,想起先和姚湘君还没有说完的那个电话,于是又打通了她的手机。
华美饭店职工宿舍里,姚湘君正在洗衣服,见是梅荣久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会。
“夫人,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听电话?”
“憨大,有什么事?我要登机了。”
“是临时决定要出差的吗?没听你说过呀?你搬到了哪里?怎么不告诉我?”
“回来再说吧。”
“那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接到不必。”姚湘君想了想,才比较认真地说:“梅副部长,我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从今往后,我们彼此之间不要再以网名相称好不好?”
“姚副经理,你是怕有人误会吗?那行。”梅荣久心里想的是怕赵大成误会。
“随你怎么理解,只要你答应就行。”姚湘君知道梅荣久的意思,此时此刻,她确实没有心情多解释。
“那要是我一时忘了,你别怪我。”梅荣久不明就里,还在调侃。
姚湘君放下电话,笑容定格在脸上,一缕失落像条毛毛虫悄悄爬进了她的心里,而且毛毛虫渐渐地变成了蛇蝎,撕咬着她的心。在梅荣久面前撒谎,她这是第一次。憨大,我这是为你好,她心里道。
梅荣久关上手机,也有些失望。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又打通了陈可馨的电话。
陈可馨刚从家里出来,正要开车到馨怡庭园去。
“陈总,我是梅荣久,再一次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
“憨大,为什么一定要用‘感谢’这么庸俗的词语呢?”
“陈总,万达物流这个项目的公关难度,我们企划部谁都比我清楚,没有你的鼎力相助不可能一下子打破坚冰。你可以不接受我的谢意,但你总不至于要我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吧?你也许不知道,在我的成长的道路上,确实有过许多帮助我支持我的人,我对他们也一直是心存感激,并以努力的工作来作为回报的。”
“憨大,你太言重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我认识你以来,你主动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陈可馨脸上现出了一缕姑娘家特有的,在她身上少见的羞怯的微笑,“你现在哪里?”
“我在天心湖。”
“是和湘君小姐在一起轧马路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浪漫。”梅荣久一笑,“贾次新部长今天又把天心湖别墅项
目交给了我,我在这里转转。”
“哦,是这样子呀。那我就过来了。”陈可馨边说边调转车头,把车开头飞快。
听说陈可馨要来,梅荣久用脚踢着甬道上的小石子,后悔刚才打的这个电话。
陈可馨过来时,梅荣久正站在公园门口的柳条下。
两人拣一条较宽的小石子路散步,偶尔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勾肩搭背而过,梅荣久有意无意地和陈可馨保持着一段距离。
“憨大,是不是我的形象对不起观众,丢你的面子了?”陈可馨故意笑问。
梅荣久摇头。
“是不是我的个性太强,中性得不像是个女孩子,你很反感?”
梅荣久仍然摇头。
“是不是我的家庭背景使你感到很压抑,你才不愿接近我?”
梅荣久还是摇头。
“你真的是个木头人吗?”
“我在听。”
“上次问你是不是因为姚湘君小姐,你也没有正面地回答我。那你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做你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这个问题我上次在湖心岛已经回答你了。”
“我不想再听什么‘不在同一地平线上’那一套。你要是能说服我,我会知难而退,甚至会从你的视线中消失。一切就只当是过眼的云烟,让她随风飘散好了。你要是不能让我死心,我会如影随形,永远不放过你。”
“可馨,自从很荣幸地和你主持七夕晚会之后,公司里说什么的都有,说我攀龙附凤的,说你倒贴的……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这些说法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产生伤害。前天,当你以搞笑的口吻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时,你家人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当然,董事长以一个长者的宽容给了我一个能下的台阶。你虽然表现得不在乎,但你肯定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我甚至在想,我突然调到企划部也有可能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所以你要我回答你的问题确实很难。也可以说是个悖论。要说我不喜欢你,那对你不公平,那也只能说明我是一个傻瓜,是你所说的‘木头人’。因为你本身那么优秀,那么耀眼,你的家世背景也那么令人羡慕。要说我喜欢你,一方面这不是我的本分,另一方面又会伤害你。就像你问过我几次的,我和姚湘君之间的关系,我也很坦率地告诉你。我们三个人都是在网上认识的,三个人一起在乌蒙山待了三年,要说简哲和我不喜欢姚湘君那是假的,至于姚湘君心里怎么想我不得而知。但我过去没有向姚湘君表白,我怕伤害和简哲的友谊。现在到了长沙我更不能表白。因为我在长沙不过是一株草,而简哲家在长沙,与我相比,他就是一棵树。姚湘君选择了他肯定会要比选择我过得幸福。爱情是自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而婚姻则不同,婚姻怎么也不能够排除功利的因素的,爱情和
婚姻如果不能竞合,不可能会有幸福。我的不向姚湘君表白和回避你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这就算我对你出自内心深处的回答,如果你能抛开世俗的观念真的把我当个大哥,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了。”
“憨大,很感谢你能这么推心置腹和我说这番话。你终于能叫我的名字了,我听了感到非常亲切。但你这一说法还是不能说服我。你这一说法无非是‘地平线’说的翻版。是的,我的身边不乏追求者。这中间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你对生活一直是在努力追求,但你没有非份之想。你到馨怡庭园当茶博士时没有奢望当经理,你承包棋牌部时没有想到董事长会扶持你,馨怡庭园改革的企划案能通过你没有想到,当副总你没有想到,调你到企划部你也不可能想到,你更不会想到我会爱上你。但这正是你牢牢抓住我的心的地方。是的,别人有的许多东西你都没有,但你身上也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别人所拥有的那些你都是可以得到的,而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你身上特有的东西。我就闹不明白,难道财富、地位那些身外之物就那么重要?她竟然重要到要剥夺我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所以你的回答我不接受。是的,我不否认我的家人对我施加了压力,但我一直就没有放弃努力。”
“可馨,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说我都不明白。”陈可馨调皮地笑了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今年行业协会聚会又要在我们馨怡庭园举办,你不至于让我一个人单飞吧?”
梅荣久停顿了一会。这时候,他才真正感到陈可馨的攻势是锐不可挡。接受她的这分感情,也就等于要与她的家人为敌,董事长的话他不是没有听懂,韩菊如充满敌意的眼光,还有陈德全仇视的眼神他也不是视而不见。从感情上来说,他已经心有所属,虽然他从没有向姚湘君表白,但他心里装着的一直就是姚湘君,他也不能昧心地接受这分本不属于他的感情。但要是拒绝了陈可馨,陈可馨并不会就此罢休。而自己想在公司发展,也离不开陈可馨这个贵人的帮助。要摆脱她,目前又苦无良策。所以此时此刻,他真的很为难给陈可馨一个明确的答复。
梅荣久正在犹豫不决,树枝间一个人影一晃,恍惚就是师兄刘方来的影子。梅荣久心里一激灵,有了主意。现在的情势是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其结果都会于己不利。在这件事上,自己此刻还不能有个明确的态度,还只能那么含含糊糊地耗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于是他用一句话回答了陈可馨。
“你还嫌我的洋相没有出够吗?”梅荣久的这句话,陈可馨既可以理解为拒绝,也可以理解为接受。
“就跟上次当傧相一样,到礼仪公司培训一下不就行了吗?”梅荣久的话,陈可馨不可能不懂,她才不管梅荣久心里想些什么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