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阮景昕不过一问,倒没刨根问底的意思,叫谢燕娘心底狠狠松了口气。
她赶紧转移话题,低着头道:“如今最紧要的,是处理掉后面跟着的几拨人。”
阮景昕似是看出谢燕娘的意图,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姑娘打算怎么处理?”
谢燕娘也有些犯难,总不能痛下杀手,只能稍微教训一下了。
她眨眨眼,忽然有了好办法:“还请大人借民女几个手下帮忙,不熟悉的生面孔最好。”
阮景昕二话不说,就让庞禹狄挑了几个面相普通的侍卫。
谢燕娘简单吩咐了几句,众人面色有些惊疑,在阮景昕的首肯下一个个出去办事了。
她要做的也简单,不过是祸水东流。
庞禹狄听了一耳朵,笑个不停。他还以为谢燕娘看着是个温顺的小丫头,谁知道也是一肚子坏水。
居然想着叫侍卫收买对门颇有姿色的一个贪财的婆娘,让人蒙着半张脸,指着十五王爷的心腹大叫登徒子。
几个侍卫换了平常百姓的装束,听见喊叫声,二话不说就高呼,卷起袖子率先过去把心腹身边的侍卫给隔开。
其他人义愤填膺,这几人又是乔装打扮,谁能看出是贵人身边伺候的?
一个个只知道这个登徒子平日鬼鬼祟祟的,少不得要祸害附近的妇人姑娘,挽起袖子的,抓起棍子的,二话不说就在龙志宇这个心腹身上敲了下去。
即便离得远了,谢燕娘也能听见嗷嗷的同呼声,不由嘴角一弯。
这个心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龙志宇,送了不少漂亮的丫鬟到他手上,折磨死了,还帮忙收拾着烂摊子,简直是助纣为虐。
狠狠打一顿,倒是便宜了他。
侍卫也知道稍微教训一下就好,几句话就让两个在旁边围观的汉子把人扭送去衙门,自己则是直接就跑了。
十五王爷早就在府衙里打点过的,心腹拿出令牌,一个个诚惶诚恐来给他解开绳子,送去的那两人自然也被差爷给扣下了。
庞禹狄忍不住要赞一下,这一招实在高明,叫人看得心服口服。
那两人是谢燕娘请他去调查过的,分明是另外两拨人的暗哨,就在周围盯着阮景昕和谢燕娘两人,自然不可能走远。
正好十五王爷的被打了,把这两人都扯下水,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不过到头来,谢燕娘却是惊讶了。
“将军的意思是,一个立刻给放了,另外一个被扣下还动了刑?”
这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看来走的那个背后的来头够大,留下来那个人就倒霉透顶了。
庞禹狄也没隐瞒,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走的是皇上的人,扣下的是方家的。”
谢燕娘越发迷惑了,皇上会派人盯着阮景昕,这倒是可能,只是方家为何无缘无故来盯梢?
莫不是方家跟摄政王,其实也有不对付的地方?
她疑惑地看向阮景昕,难不成他对户部下手了?
不过方家也够倒霉,两拨人,一个来头太大,得罪不得。一个被打之后憋得一肚子火,自然是迁怒。
方家越不过皇帝,又得罪不起十五王爷,到头来成了替罪羔羊,倒是可怜。
就怕皇上和十五王爷没那么容易饶过方家,谢燕娘挑了挑眉,这算是自寻死路吗?
“皇上打算修皇陵,只是经年战事,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这么大笔银钱来,只能委婉地搁置了此事。”阮景昕指头在桌面上一点,透露了这个消息。
谢燕娘一听就明白了,方家估计是看见阮景昕出手阔绰,想要从摄政王身上捞一把。
没有理由,那就一直盯着,抓住摄政王的狐狸尾巴,户部就不用发愁这笔银钱了。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如今却实实在在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谢燕娘嗤笑一声,如此馊主意,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
阮景昕在摄政王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拿捏到错处的人吗?
户部简直是狗急跳墙,只怕是被皇帝逼得没办法了。
“如今皇上的人暴露了,暂时不会紧紧跟着石大。十五王爷也对皇上有顾忌,必定退避三舍,余下方家的吃了闷亏,哪里还敢有动作。”谢燕娘笑了笑,剩下的就要看石大能不能把东西悄然不声地送回来了。
她心情愉悦地跟着阮景昕坐上马车,绕着京中走了一圈,各处的美景都看了一遍,甚至还到护城河边放了纸船。
谢燕娘双手合什,只盼着之后事事顺利,一切如愿。
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石大早就等在院前。
一个个还沾着新鲜泥土的箱子摆在院内,看着锁头,显然尚未打开。
谢燕娘很满意,赞许了石大几句,又让雪菱递了好几个荷包过去:“让兄弟们吃酒,今儿辛苦他们了。”
“不辛苦,只是姑娘不打开看看?”石大接过荷包,忽然问道。
谢燕娘直接叫来小童,让人抬着这些箱子送到阮景昕的书房去:“我信得过你,箱子的锁头理应大人亲手打开才是。”
听了她的话,石大沉默地把荷包收好,皱了皱鼻子,目光没有从箱子上移开。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是谢燕娘不说,自己倒是不好追问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见石大依依不舍的眼神,谢燕娘无奈地笑了:“若是大人首肯,我就将匀出些给你。”
闻言,石大这才满意了,带着兄弟们离开。
雪菱看得好笑:“这个石大,还真是个石头,又硬又沉,总是直来直往,转不过弯来。”
谢燕娘摇摇头,看着石大远去的背影答道:“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才轻松。”
因为不必担心他背后拐弯抹角的深意,放心把要事交给对方。
比如这次,石大不远千里把东西运回来,就从来没想过因为好奇,率先把箱子打开。
即便已经猜到了几分,依旧按捺住心底的渴望,眼神没一点贪念。
谢燕娘留下雪菱,独自去了书房。
阮景昕和庞禹狄已经站在院子里许久,其中一个箱子敞开,显然已经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她笑笑道:“大人看见这份礼物,可是满意?”
阮景昕微微一笑:“姑娘送来的,必然不是凡品。”
庞禹狄目瞪口呆盯着箱子,这才回过神来:“乖乖,姑娘到底怎么发现那个偏僻的地方,挖开一个坑,里面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好剑!”
一把两把就算了,居然几个大箱子,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若非亲眼所见,谢燕娘即便事先说了,庞禹狄也绝不会相信的。
他绕着箱子走来走去,满脸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下:“黎家军那些武器损坏得太快,户部那些吝啬鬼东扣西扣,拨过来的军饷越来越少,如今有了这些好剑,兄弟们在沙场上又能多杀几个敌人!”
谢燕娘看向阮景昕,低声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她其实也是最近才想起来,那处是一块剑冢,足足几百年前埋下的。当初附近是铸剑世家,可惜国家内乱,皇族互相厮杀,他们不愿掺和到任何一方,就将百年来的心血都埋在剑冢里。
若非上辈子,也是世家被屠杀,渐渐没落,留下的子弟无意中得知这个剑冢的存在,卖给了龙志宇,谢燕娘也不可能知晓这个地方。
她不知道那个败家子是否已经发现这个剑冢,把消息传到龙志宇的耳边,只得先下手为强,立刻让石大把剑冢挖开,把一箱箱的好剑都送过来。
若果就这样分发给黎家军,被皇帝和十五王爷见了,到底是一种隐患。
谢燕娘略显担忧,直到阮景昕开口道:“这些剑不能留下,只能送出去。”
庞禹狄难掩失望,急急道:“老大,军中缺少武器,不用难道把这些箱子又埋回去,不见天日吗?”
在他看来,好剑就是要用,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若是放着落灰,再怎么好的剑,最后只能跟摆件一样,不过放在一边好看罢了。
“如今不能用,留下几把倒是可以的。”阮景昕从中挑了两把,递给了庞禹狄。
后者接过两把剑,在手里爱不释手,早就把那些箱子抛诸脑后,再不提将这些剑留下来给其他士兵了。
“大人,可否留下一把给石大?”谢燕娘迎向阮景昕的目光,请求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好剑送出去,石大也能再铸造一批差不多好的刀剑来。”
“这个主意好!”庞禹狄抚掌而笑,摸着手里的双剑,想着在战场杀敌,不用再愁没有趁手的武器了。
阮景昕微微颔首:“可以,姑娘这个想法极好。”
谢燕娘连忙把石大叫了过来,让他亲自挑了一把剑。
石大盯着箱子里的刀剑两眼放光,埋首在里面挑挑拣拣,终于选出最好的一把剑来,心满意足地在手里把玩,恨不得立刻能造出十把八把差不多的来。
庞禹狄凑过来,两人嘀嘀咕咕点评着手里的好剑,很快相携而去。
谢燕娘摇头,还真是一对剑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