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陆月笙虽然周旋在许多男人之间,但是却从来不出卖身体,她今日所做,只是让他记住了毒品发作时的丑态与恐怖。
陆月笙毒瘾发作的丑态与恐怖,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顾瑜翊,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陆月笙当时嘶声力竭的尖叫哭喊,歇斯底里的嘶吼癫狂,在他的脑子里徘徊不去,他依然记得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痛哭哀求,还有她失去尊严,在他的面前脱下衣服的画面。
因为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令他至今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在包间里,因为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轻贱她的话,就拎起酒瓶砸人,出手惩治的陆月笙。
陆月笙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像上世纪上海滩,那些游走在社交圈子里交际花,穿着艳丽妩媚的旗袍,踩着风情万种的步伐,摇摆着卓约多姿的腰臀,抬起高高在上的头颅,展露出优美漂亮的天鹅颈,表情冷傲端凝,神色旖旎生艳,盈握迷魂的酒,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极致妖治,饮醉行行色色的男人,饮醉整个夜上海。
明明是卑微的,但是高傲却是浸入骨子里的东西。
“顾二,你最近没事吧你?”
徐默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最近顾瑜翊很不对劲,不仅不像从前那般,成天约一帮狐朋狗友出去厮混,而且还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他对顾瑜翊的这种反常是乐于见成的,但是他可不会就天真的以为,顾瑜翊是浪子回头。
这丫的,脾气和顾家老爷子如出一辙,不仅倔,还死心眼,固执起来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们这些小伙伴们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让他不要再这样纨绔厮混,他半点也不听,这两年来甚至与他们都疏远了。
顾瑜翊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你丫的少咒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有什么事。”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确实把他吓坏了。
他虽然是个纨绔,只懂吃喝玩乐,但是也知道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对于毒品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方家大少居然是瘾君子,他险些招架不住,被他们带进坑里。
这几天晚上他恶梦连连。
有时候会梦到陆月笙毒瘾发作的丑态与恐怖画面,有时候也会梦到自己禁不住诱惑,染上隐瘾,变得和陆月笙一样可悲可怜。
徐默见顾瑜翊有些精神恍惚,不禁问道:“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不对怪他会这样想。
实在是这些年来顾瑜翊的所做所为,实在令他们这些小伙伴们都大失所望。
顾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是半点作用也无,因为他的纨绔名声,顾家在上流社会简直是丢尽了脸面,顾爸也因此在政治上逐渐被边缘化,顾老爷子也开始进入半隐退的状态。
顾瑜翊瞬间炸毛了,脸红脖子粗的吼道:“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人话?动不动就说我在外面闯祸,你什么时候说话怎么跟我家老爷子一个调调?”
他简直是受够了。
身边的朋友,张嘴闭嘴就是说教。
身边的亲人,一见面就是教训。
他出去混,是错。老实呆在家里,也是错。不管怎么做,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是事,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
徐默苦口婆心的说道:“顾二,我知道你最近与方家大少走得很近,方家大少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浑人,吃喝嫖赌还不算,曾经还因为吸毒被拘留,不仅如此,他一度因为涉嫌强奸,差点入狱,身上甚至还背着人命官司,你和他混在一起没有好处。”
方家大少在圈子里,那简直是臭名昭著。
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胡作非为,手底下聚着一帮在圈子里混迹的纨绔,鲜少有人敢招惹他们。
顾瑜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劝:“我他妈就是一个绔纨,吃喝嫖赌样样干,和谁混在一起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最好少管。”
他之前确实与方家大少走得很近,但是自从那天从黑色星期天落荒而逃之后,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疏远从前一起吃喝玩乐的那帮狐朋狗友。
方家大少约过他几次,最后都被他以各种借口塞塘了过去。
其他人也找过他,但是都被他借口身体不适而推脱。
大家都是在圈子里混的,大概也知道他有心疏远,这几日倒是没有再找过他了,他不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所以,此时听到徐默的说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听到他的话,徐默也火了,一把揪住顾瑜翊的衣领:“如果不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来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看在顾爷爷他们的面子上,老子吃饱了撑着了才会管你,摊上你这种跟废物似的朋友,我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这两年来,他好话歹话说尽,他就是不知悔改,身为朋友,每每瞧着他这般不争气的模样,就恨不得想狠揍他一顿。
顾瑜翊抓着他的手,想要摆脱他的钳制:“你他妈给我放手,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直到今天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妈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他妈再管的事就是孙子。”
顾瑜翊双眼发红的看着徐默,眼中一片酸涩,内心复杂的情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上了眼眶,他双手紧握成拳,高高的仰着头,拼命抑制眼眶里那股冲动的泪意。
徐默愣住了:“你说什么?”他双目怒张,面色凶狠的咆哮道:“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
嘶吼的声音带着沙哑,他从来没有想到,顾瑜翊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徐默你听清楚了,我他妈受够你了。”说完,顾瑜翊愤怒的甩开了徐默的手,转身就走了。
拼命抑制的眼泪,终于还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跌落。
徐默看着他绝决的背景,嘶吼道:“顾瑜翊,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瑜翊头也一回的离开。
身后是徐默咆哮嘶吼的声音,他充耳不闻,姿态绝决而冷漠,曾经同穿一条裤子的哥们,现如今已经形同陌路。
他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他知道徐默是为了他好,但是这两年来,他与这些从前同穿一条裤子的小伙伴们渐行渐远。
他们早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恍惚的又想到,当初九重天的包间里,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小莫子还没有死,天瑜还没有远走他国,凌风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凌风,悦芯还是那个爽朗活泼的悦芯。
但是,再也回不去了。
顾瑜翊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红红的双眼,还残留着流泪的痕迹,他茫然的看着大街上来去匆匆的人群。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家庭,还有责任,正在不遗余力为未来奋斗打拼着。
而他呢?
除了游手好闲,无所是事,吃喝玩乐,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