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马车很快就进了皇宫的青龙门,景晨宫外头太医、宫婢、内侍太监已经都准备好了,却是被一直护在司马锐身旁的刘保一一呵斥了下去。
“都拦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太医院找赵太医,三皇子的身子一直是他负责照看的,他最清楚三皇子的身体情况。”
外头的婢女被猛地一喝,连忙转身就朝着太医院去了,赵太医的确是太医院的一把手,这阵子也一直是他在照料司马锐的日常起居,可是外头那么多擅长刀伤的太医因为皇上的命令早早地就侯在了寝宫外头,司马锐却偏偏不用,紧急之时,也许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是暗处的一个小宫女却是暗自记下了,趁着外头正忙的时候,一扭头,遁入了更深的阴影里。
继而,没过多久,一只不起眼的小雀就飞出了偌大的皇宫,一直朝南,知道停歇在一处院子里的梧桐树枝上,远远地看去,不过是一直再普通不过的小麻雀,可是院子里一个眼尖的丫鬟打扮的人只是一抬头,眼神提溜一转,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兜子里掏出一把小米,引得那只小雀扑棱飞下,小丫鬟反手一抓,就飞快地从小雀那细枝般的小腿上取下一章一指长的布条,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来自宫里的消息。
届时,院子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从靶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秦玉暖前脚才进了院子门,小丫鬟听雪就立刻迎了上来,手里还捏着刚才那封宫里传递出来的布条。
“三姑娘,珠儿来消息了。”听雪将布条塞到了还未歇息喘口气的秦玉暖手中。
珠儿便是秦玉暖几个月前在花朝节时进宫结识的一个小宫女,后来因为这件事险些被人暗中灭口,是秦玉暖悄然救下了她,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的计谋受到了牵连,只是后来想要接她出宫,珠儿却是不愿意,甚至主动提出在宫里头有个风吹草动的耶方便通知秦玉暖,到时候以雀儿为信使与秦玉暖联系。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玉暖才知道,原来珠儿还懂鸟语,这一点倒是极为稀奇,只不过一直没被秦玉暖重视,直到今天这只小雀儿带来的重要消息。
“果然,”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司马锐的伤果然有假。”若是刺客是真的,但司马锐的伤是假的,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司马锐也有问题,说不定和这刺客是一伙的,既然刺客是北狄大皇子完颜尊的人,那么司马锐……
“满儿,”秦玉暖回头吩咐满儿道,“你待会去宁王府报个信,让冷将军密切注意司马锐和北狄那方面的练习,”说着,又是将看阅过后的消息递到满儿手上道,“连同这个,一并交给冷将军,这东西放在他那儿比放在我这儿更有用。”
满儿微微瞅了一眼秦玉暖,显然已经注意到秦玉暖提及冷将军时那不一样的红润和绯红,却是没有点破,领了东西点了头就出去了。
这才是秦玉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重头戏也就是秦玉暖要回来的原因,可还在后面。
“三姑娘,三姑娘,您快进屋,方才看着夫人的嬷嬷一时疏忽,让夫人跑了出来,如今夫人疯疯癫癫就朝着福熙院来了。”廖妈妈赶忙从外头进了院子,又吩咐着两个小丫鬟栓紧了院门,就像防暴徒一样防着神智已经不清醒的窦青娥。
窦青娥本来是被秦质下了死令关在院子里的,如今是听说宁王府的老王妃突然驾到,秦质忙着陪客人,只是松懈了那么一下,就让这疯疯癫癫的窦青娥溜了出来。
秦玉暖轻轻一笑,窦青娥朝着这边来再正常不过的,若是没有她,窦青娥还会是秦家那个呼风唤雨的秦夫人,还会是那个众人口中好女子好贤良的窦氏,而如今呢,她的名没有了,她的利没有了,这一切,都是被秦玉暖害的。
再者说,秦玉暖在窦氏疯癫的过程中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窦氏是真的被逼疯了还是正好为此逃避窦家如今将要来临的大风大雨,谁也说不准。
院门已经被窦青娥敲得砰砰直响,连带着一些难听的话语,窦氏接着这疯癫的气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管外头有多少人在劝着窦青娥回去她也不肯,甚至还将上前劝慰的秦云妆狠狠一推,嘴里骂道:“你们都滚开,我是来替天行道的,这院子里有妖孽,我要替老天爷除了她。”
秦玉暖在院子里也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掐算了一下大概的时辰,扬了扬手对着廖妈妈道:“把门打开吧。”
廖妈妈有些迟疑:“三姑娘,夫人可是在外头撒泼呢。”
“哼,她既然想要撒,就让她撒吧。”秦玉暖显得很不以为然,仿佛全然没有思虑过若是窦青娥真的闯进来在院子里胡闹该是如何。
廖妈妈虽然不理解秦玉暖的意思,却也是诺诺地去开门,一想到今天早上夫人突然发起狂来将一壶滚烫的开水直接泼到了一个侍奉的丫鬟的大腿上,她心里头就害怕,不过幸好早就让听雪将院子里有危险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再说且不说外头有多少人看着,光是福熙院这么多人,就不信治不住一个疯癫的人。
“匡”的一下,原本只开了一条小缝的院门被窦青娥一下推开,门前的窦青娥憔悴得像一只霜打过的茄子,连日来的半夜闹鬼和那些灵异出现的死人的遗物已经让她心里憔悴,她去找过大夫,开过药方子,可是却是越喝越焦虑,直到今天,就在她被关在院子里头清醒的那一瞬间,她特地让叶管事偷偷带着她连日来服用的药方到外头的药堂去看了个究竟。
结果呢,什么叫做安心凝神的药方子,明明就是会让人出现幻觉过度焦虑的下三滥的药方,她知道是谁做的,太尉府里头敢这么做的有本事做的独独只有一个人——秦玉暖。
她不是想看自己疯吗?自己就疯给她看好了,恰好接着这个疯劲,她要将她失去的那些头讨回来。
“啊啊啊啊,妖孽,你就是妖孽,我要替玉皇大帝收了你!”窦青娥嘴里喊着,便是哇呀呀地像京剧里的武生一样冲了过来,她头发散乱,两手向前,似一只捕食中的饿狼。
可偏偏才迈出了第一步,窦青娥左腿却是猛地一折,就像是从中间折断了一样,噗通跪地,幸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武林高手或者眼睛够尖细,发现不了冷武在暗处偷偷射出击中窦青娥左腿筋脉的石子。
窦青娥狠戾地瞪着秦玉暖,嘴里继续念道:“好重的邪气,果然是妖孽,看我不收了你。”紧接着,朝前一扒,准备拖拽住就在眼前的秦玉暖,手指头才伸出来,手腕却又是一折,筋络又被打中了,窦青娥以一个极为难看的姿势正趴在地上,疼痛随着血液四处蔓延,不仅仅是手和腿,窦青娥似乎觉得整个身子都麻了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秦玉暖慢慢地蹲下身来,眼神低垂着,俯视着如今已经快要匍匐在地上的窦青娥,眉眼微微一挑,“怎么?是不舒服吗?”说罢,还伸出纤纤素手,慢慢抚在窦青娥那冒着冷汗的额头上,语言轻柔且节奏缓和,“看着不像是病了,难不成,是心病?”
这是莫大的挑衅,窦青娥最后一根神经被秦玉暖的话语击中了,秦云妆立刻护上来,只是为了保持腰身纤细长期节食的她已经扶不起全身麻木的窦青娥了。
秦云妆将气撒在了秦玉暖的身上:“都是你这个庶女,你看看如今母亲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大姐姐的话好生奇怪,”秦玉暖貌似不解的样子,“玉暖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过步子,怎么会害母亲呢?哦,对了,母亲方才不是说我这院子里有妖孽吗?指不定,就是哪个有眼的冤魂朝母亲索命来了,你说呢?大姐姐?”
其实窦青娥现在的状况本来就不稳定,虽然她知道她长期喝的汤药有猫腻,但短时间内却并不能将药效清楚,一听到秦玉暖说“冤魂”二字便是打了个激灵,突然直起身子,方才的麻木似乎顿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恐惧。
“不是我杀的你,何姨娘,不是我杀的你,还有杨姨娘,药是你自己喝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我只是让人把药端过去了,哈哈,不关我的事啊。”窦青娥念念有词,时而大声时而低语,她突然朝着秦玉暖一瞪,就猛地朝着秦玉暖扑了过去,嘴里喊道:“秀姑,秀姑,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出卖了我,你们都出卖了我,我杀人了,我本来杀得很好的,可是你们,都是你们到处乱说,你们怎么可以告诉老爷呢?我是秦夫人,唯一的秦夫人,哈哈哈。”
这一次,秦玉暖没有躲开,甚至无比软弱任由着窦青娥在自己身上拉来扯去,直到发髻都散乱了,衣裳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窦青娥还在疯狂地乱喊,一声阴冷无比的声音却是凌空响起:“窦氏,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