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京城的天空飘起了小雪。高架桥上,一辆车停在路边,男人站在桥旁,仰头喝着啤酒,望着桥下霓虹车流。
远处,一辆跑车开了过来,耀眼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一名女子从车上下来,笑着走了过来。灯影里,女子长发在寒风里飘飞如梦,笑容更如梦影般令人恍惚。
“瀚霖。”方筠笑着走到秦瀚霖身边,“没想到我会找到你吧?”
秦瀚霖手搭在护栏上,握着啤酒罐子转过头来,只是一笑,没说话。
“我现在想找一个人,找不到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毕竟,国外的课程不是白学的。”方筠一笑,灯影里别样的妩媚风情。
“没白学就好,方小姐总算可以大展宏图了。”秦瀚霖笑着仰头喝了口啤酒。
方筠笑意淡了淡,目光却没从秦瀚霖脸上移开,“瀚霖,我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许放下了。毕竟,那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那时候都年轻,可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成熟很多了。”
秦瀚霖挑眉看了方筠一会儿,笑意颇深,“哦?方大小姐觉得今晚你的行为,很成熟?”
方筠一噎,随即气得发笑,语气有些无奈,“你就不能不挤兑我?我这还不是一回国就遇到你两回,所以觉得很有缘分,这才想找你聊聊嘛。”
秦瀚霖却盯着方筠不放,目光更深,“你现在想找一个人,找不到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方小姐,我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
方筠愣住,有些尴尬,但随即便垂下眸,苦笑地扬起唇角,“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跟你这么玩的……”
“我没告诉过你,这些年我的口味变了很多吗?”秦瀚霖玩味地一笑,目光却冷淡得不似平常。
方筠看了他好一会儿,“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我的气?”
“我不该生气吗?”秦瀚霖挑眉,眸却更暗沉。
“瀚霖,当年我们都还太年轻,那时我们都才十八岁,我对我们的未来真的很迷茫,我真的不敢做决定,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假装答应我,回头就带着方家的人来,让姜系拿此事大做文章,险些判我个拐带的罪名,甚至把秦家也拉下水?我之前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事发,我们双方都有责任,谁也没有办法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我把所有事后各方的反应都算到了,就是算漏了你。”秦瀚霖一笑,自嘲。
方筠垂眸,轻轻蹙眉,眸底尽是后悔的神色,“对不起,瀚霖。我当时很害怕,我从来没让我爸妈失望过,我怕这样一走了之,他们会很失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责备……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当年的想法很幼稚很自私吗?”
“确实。”秦瀚霖耸肩一笑,不像是说反话。
方筠抬起头来,眼底亮起生机。
“幼稚和自私只属于年轻,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同一个错误还是不要再犯的好。”秦瀚霖说罢,仰头把啤酒喝尽,开了车门往车里一丢,自己也坐了进去。
“瀚霖!”见秦瀚霖要关车门,方筠走了过去,“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我们才有更多选择的资本,不是吗?”
“你还是没明白。”秦瀚霖坐在车里,望着外头急切的女子,“当年的事,我从没有怪你选择了家族。你说得没错,我们当年都太年轻,我给不了你什么,所以你迷茫,你害怕。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方筠怔怔望着秦瀚霖,却见男人自嘲地一笑。
“但自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喜欢被欺骗。”秦瀚霖一笑,望着方筠,“不过在这点上,十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方筠脸色煞白,他是在说她今晚偶遇他的事么?她只是、只是想见到他而已……因为当年的事,两人十年都没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还恨不恨她,怕两人见面尴尬,所以才……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秦瀚霖便道:“没错,我们现在是有更多选择的资本,所以当我再选择,那个人可以有很多缺点,不女人、脾气坏,这些都没问题,但她只要有一个优点就够了,那就是坦诚,不说谎。”
“……”方筠却怔在车外,不知不觉松开了车门。为什么,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会有浓浓的不安心感?
“以后别再玩偶遇的把戏,记住我们都是成年人。”秦瀚霖伸手把车门关上,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
方筠站在桥上,看着男人的车子远离,冷风吹着她的脸,苍白。
而开远了的车里,光线昏暗,霓虹闪烁的光影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掠过,辨不清颜色,气氛莫名压抑。车子像是在夜色里漫无目的地行驶,当停下来的时候,秦瀚霖一愣。前方,一座军校沉寂在夜色里。
怔怔地看着眼前京城军校四个大字许久,秦瀚霖才摇头一笑。
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立刻打了方向盘要走,车子却开得很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坐在车里许久,男人转头望向校园里。这个时间,似乎……还没熄灯?
不知怎么就拿出了手机,当手机里显示出男人婆三个字时,秦瀚霖笑了笑,发了个短信过去,“睡了?”
大学宿舍里,四名女生正在整理内务,准备上床休息。张汝蔓的手机亮起时,正准备端着盆子去洗漱,拿起来一看,顿时皱着眉头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准备走人。
手机却又亮了起来,张汝蔓不耐烦地走回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六个字,“我在你校门口。”
校外车里,秦瀚霖盯着手机屏幕,唇边一抹笑意。只问睡了没,以这丫头的性子,八成不会理他。他说在她校门口,她应该会理他,不过内容大概会是一个“滚”字。
果然,很快的,屏幕便亮了——但他猜错了,上面有三个字。
“赶紧滚!”
秦瀚霖盯着这三个字,垂眸一笑,发了过去,“你就这么嫌弃我?”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嫌弃!”
秦瀚霖盯着那两个字,低头轻笑出声,但刚笑了两声,他便眉头一皱,脸色一白,捂住了胃部,眼底诧异的神色闪过。
胃痛,真是好多年没有过了,他还以为这老毛病好了呢……
根本就没去看车里,他知道车里没备胃药。因为多年没犯病了,他根本就没准备。秦瀚霖关上手机,发动了车子,想去附近找家药店,车子开出去不久,一辆跑车慢慢地开了过来,停在了他刚才停着的地方。 ¸тт kΛn¸¢〇
方筠转头望向车窗外,眉头微蹙。
京城军校?
她在车里垂眸,不久便也发动了车子,跟上了秦瀚霖的车子。她知道他定然不喜欢被跟踪,所以,她开得很慢,离得很远。以她专业的跟踪技术,即使离得远,她也能判断出他的行驶路线。但尽管开得很慢,方筠还是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诧异地看见秦瀚霖的车停在了路边。
秦瀚霖在车里捂着胃部,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他估计有些偏颇,这附近是郊区,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药店,今晚可能是没吃饭的缘故,喝了杯热牛奶,接着便喝了杯冰啤,把他这老毛病给引出来了。这病不来则已,一来便来势汹汹,一下一下的绞痛,他不敢再开车,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
方筠在远处看着,等了许久秦瀚霖也不开车,她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开车过来查看。
“瀚霖,你怎么了?”方筠下车,敲了敲车窗,脸色急切。
秦瀚霖在车里皱起眉头,唇都抿了起来,“你很喜欢跟踪?”
方筠张嘴,想说她没有,只是碰巧路过,但想起他那句不喜欢被骗的话,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但也没提这事,只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你回家吧。”秦瀚霖没开车门。
方筠却通过车窗看见他手捂着胃部,顿时变了脸色,“你胃痛的旧病犯了?”
他以前没有胃病的毛病,这毛病……是那年积起来的。方筠目光愧疚,那件事最终变成了两个派系之间的争端,她在那时候被送去了国外读书,这一走就是十年。但在国外这些年,她一直有他的消息。当年,他受了很大的责备,有一段时间连饭都吃不下,最后到了一吃就吐的程度,整个人暴瘦得不成样子,秦老爷子和秦叔叔才吓到了,不敢再过多地要求和责备他,把他送去了医院,但他却就此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这病很多年没犯了的,难不成因为她回来……
“你车里没药吗?叫救护车了吗?”
秦瀚霖不说话,这病是老毛病了,根本就不用去医院,有药就成。他只是打算休息一会儿,然后开车去买药,能自己行动的话,他不想假手他人。虽然可以打电话给家里的警卫,但如果被家里知道了,老爷子和老妈的唠叨又要不断了……
秦瀚霖想着这些,呼吸却越发沉重,胃部阵阵绞痛,让他知道,恐怕这次是真的要去医院了。
“喂?救护车吗?”这时,车外却传来方筠的声音。秦瀚霖皱着眉头转头,见她在外头报了地点路段后,挂了电话。
“……”秦瀚霖没说什么,直到救护车来了,他开了车门下车时才道,“谢谢。”
方筠这才看见秦瀚霖脸色发白,额头都见了冷汗,她顿时愧疚更重,“我陪你吧。”
“不用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秦瀚霖说罢,便上了医院的车,让一名医务人员开着他的车在后头跟着。方筠却开着车也跟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一番检查,秦瀚霖有胃痛和发烧的情况,院方便开了间单人病房,给他挂上了点滴。
病房里的灯关着,男人躺在病床上,方筠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等了许久才轻轻开门进去,秦瀚霖已经倚在床上睡着了。这些年,她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看着他的睡颜,就仿佛看到当年。当年,他还是少年,现在却已是英俊成熟的男人。
十年的空白,对他来说是空白,对她来说却不是。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他,知道他那些花边绯闻,但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他流连花丛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有她,只是当年她的选择让他没有办法释怀,所以现在才这样冷淡。
方筠笑了笑,她不怕他的冷淡,只怕他是真的不再爱她。想起今晚他的那番话和最后去过的京城军校,方筠皱了皱眉头,她在回国前,曾经听说过他的又一个绯闻……
方筠的目光在秦瀚霖身上一扫,见他穿着衬衣,袖口挽起,正打这点滴,而外套正挂在一旁。她目光微微一顿,随后便走了过去,快速翻找了两下,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来。
拿着手机去了病房门口,方筠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最终在一条短信上皱了眉头。当看见那短信的时间时,她的眉头皱得更紧,那是和她分开之后。
方筠脸色微沉,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记录下这个号码,然后回屋将秦瀚霖的手机重新放好,出来后走到走廊拐角,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查这个号码!”
……
夜色深沉,这个时间,夏芍和徐天胤已经歇息。
两天没见,夏芍还以为某人会像在澳洲的时候狼性大发,但他今晚却很乖,只是亲了亲她,便抱着她休息了。夏芍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就像当初肖奕死的时候,她莫名觉得不安心,现在便证实他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布置什么阴谋。现在,她又有不安的感觉,只是分不清究竟是来自哪件事。
“睡吧。”正想着,头顶传来徐天胤的声音,夏芍抬头,男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将她揽得紧了点。
夏芍模模糊糊应了声,便闭上了眼。徐天胤明早还有任务,她知道她若睡不着,他便会一直陪着她的,为了不让他明天太累,她只好闭上眼,自行调整元气,自行催眠。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渐渐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早上,夏芍起来的时候,身旁已冷。
徐天胤已经出门,桌上放了纸条,告诉她厨房煮了粥和鸡蛋,还烤了面包片。夏芍一笑,看着纸条上的字迹许久,想着若是没有烦心事,每天这么过日子,该有多好。
吃过早餐,夏芍便将心思放到了京城的事上。
她先给孙长德打去了电话,在日本就医的那两名经理在她回国之前还没有醒来。夏芍已经联系了使馆方面,等人一醒就可以安排回国。夏芍吩咐孙长德,让他联系最好的疗养院,安排最合理的疗养方案,这两名经理日后身体休养方面的费用全部由公司支付。等身体好一些,调去清闲些的岗位,薪酬照旧。
孙长德一笑,当即应下,董事长不这么吩咐,他也打算这么建议。虽然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但公司确实不缺这些钱。而且这处理方案也有利于人心的凝聚力,其实并不赔本。
挂了电话之后,夏芍便给师父唐宗伯打去了电话。她这次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京城,就是因为得知了肖奕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肖奕在京城,冷以欣也在,两人对玄门的仇恨,肯定不会做出好事来。可是,要找这两个人,可不太容易。她虽然可以开天眼,但排查也需要一段时间。怎么尽快找到两人,夏芍还没想好,她打算先问问师父在日本怎么样了。
“你冷师叔……昨晚去了。”唐宗伯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沉。
夏芍愣了愣,却也不惊讶。冷老爷子昨晚受了师父两次劲力,内腑受损定然严重,后来又受了温烨和张老的一击,重伤不治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这位老爷子去得倒冤,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拼上性命救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孙女……
听师父的声音很沉,明显情绪有些低落,夏芍便安慰了老人几句。每个人都在选择的道路上,选对或者选错,都要承担后果。冷老爷子当年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选择,选择同门情义还是选择亲情。这选择题无论落在谁身上、做出怎样的选择,其实都没有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同,道路不同,最终走上了对立面,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没有对错,只有一声唏嘘。
“那师父打算怎么办?”夏芍问。
“他一心为了这唯一的孙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叹欣儿那孩子,一错再错。她要是知道她爷爷为了救她的替身而死,不知会怎么想。”唐宗伯沉沉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冷师叔还是门派的人,人去仇怨了,他的葬礼还是要办得体面些的。毕竟香港有不少旧识,他也算风光半生,总不好走得不声不响……”
夏芍闻言轻轻挑眉,师父的想法正合她意,“那就按师父的想法办吧!”
冷老爷子过世,若在香港大办,京城这边一定会有消息。夏芍倒想看看,冷以欣会怎么办,还会不会藏着不现身。
“崔皓两人也死了,今天安亲会过来领人,明天我们就回香港。”唐宗伯说了声行程,问了问京城有没有异常情况,这才说等到了香港再联系,然后挂了电话。
夏芍放下电话后,这一天也没闲着,她去了公司询问春季玉石拍卖专场的准备情况,然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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