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尚文就出了大通酒楼,翻墙进到一户百姓家,尚文的身手不错,但这屋里住的人耳朵似乎也很好,未见点灯,就听到一声轻喝:“谁?”
尚文感到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没敢多问,轻声回道:“过路的。”
屋里的人没再回话,尚文也未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想必这户人家的主人把自己当成贼了,还在静等着自己离开,暗暗苦笑一番,从墙头探出脑袋观察了下,发现已经甩掉了身后的特务,又从墙头翻了出来,趁着天黑潜到金隆商行,向霍浩然打听到了马大炮几人落脚点。
巧的是,这四个人的落脚点正是他刚刚翻进的那户人家,怪不得听的耳熟,现在仔细一想,那声音竟是何雷捏着嗓子喊出来的,尚文又匆匆返回了哪户人家,还是在以前位置重新又翻过了墙,人刚落地,还没站起身,尚文就感到自己脖子上一阵冰凉,马上举起来双手,如果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人手上,那可够亏的。
黎明前的天上没有任何光亮,黑的吓人,何雷没有看清被自己用刀抵住脖子的人是尚文,捏着嗓子怒道:“果然是贼不走空,我就料到你小子还得再来。”
尚文轻声笑道:“贼是不走空,可你也没闲着,等我等的够累的吧!”
“尚文?”
何雷终于听出了尚文的声音,一时吃惊,手上紧了下,愣了下神,出现了短暂的空当。尚文趁机脖子往另外方向一撤,双手抓住何雷拿着匕首的手腕,整个人三百六十度旋转,两人来了个角色护换,匕首掉落,何雷单手被尚文从背后擒住,摁在了地上,。
尚文自然不会对何雷下重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了何雷的后脑袋瓜子上,站起身轻声笑道:“这是报复你用刀指着我的脖子,不过你小子也能耐啊,我愣是没发现你。”
何雷笑呵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怕打着身上的尘土。
“你好像也没发现我吧!”
尚文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把手上的二十响插在裤腰上。
尚文惊道:“难道我的感觉倒退了?”
马大炮说道:“什么倒退了,是我们几个训练的比你好,刚才雷子就躲在你翻进来的墙边,我躲在屋角,你没注意还怨谁?”
尚文额头冒出一股冷汗,马大炮说得对,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太过大意,认为这个小院已经被自己人包了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放松了警惕,幸亏都是自己人,如果院子里埋伏的是鬼子,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挺尸在地了,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尚文沉声问道:“嫂子和念巧呢?”
何雷嘿嘿笑道:“在里屋,刚才她俩也打算出来抓你,不过你认为有俺们两个大老爷们在,能让她们出来干这个活?”
尚文老脸一红,自己这点小动作,竟然被四个人同时发现,丢死人了,不过这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弟兄们。除了徐梦归,尚文在潜意识里一直都认为其他的战士都不如自己,平时打仗的时候不愿看到大家受到任何伤害,处处挺身而出,而就是他这个想法,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教训。
尚文的心里,混杂着懊恼与兴奋,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懊恼的是自己不够勤奋,兴奋的是与自己一身生死与共的兄弟,已经赶上了自己,甚至可以说超越了自己。
尚文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大家都没睡,现在就进屋,我给大家说下我和头分析的结果。”
何雷与马大炮点了点头,打开屋门,把林婷与念巧叫到了外屋,尚文将自己和徐梦归两人在大通酒楼看到的,听到的,以及两人分析后的结果告诉了大家,最后吩咐道:“你们暂时现在这里安顿下来,把武器都藏好,尽量不要出门,大通酒楼那边有特务,所以你们也不要去找我们,吃喝老霍会派人来送,一旦那边有了行动计划,我会来通知大家。”
……徐梦归思索如何找到被俘同志的确切位置,站在窗户整整盯了一夜悦来客栈,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悦来客栈后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是在黑夜,各个房间皆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根本瞧不出到底哪间才是关押犯人的房间。
经过一段黎明前的黑暗,东面泛起阵阵鱼白,一宿没睡的徐梦归自己都不知道白白消耗了多少个脑细胞,耷拉着脑袋,一头扎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等到尚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
徐梦归放下手中指向尚文的两根筷子,擦了擦睡意朦胧的双眼,问道:“都通知过了?”
尚文回道:“都通知过了,现在他们四个就住在离大通酒楼不远的一个小院里,随时可以行动,你想好对策了吗?”
徐梦归拍拍自己的脑门,醒了下盹,回道:“做梦的时候想到个法子,不知管不管用,正好你回来了,你给参考参考。”
做梦还在想法子,尚文奇道:“哦那说说。”
“我昨天…”
徐梦归刚开口,窗户外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两人相互一视,急忙走到窗前,将窗户虚掩一条缝隙,看到远处街上一片混乱,路上的行人尖叫着四处奔逃,徐梦归急问道:“他们四个住在哪个方向?”
尚文说道:“东南,不是打枪的地方!”
徐梦归这才放下心,只是不知道鬼子为什么要放枪。两人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徐梦归继续开始自己的话题,说道:“我昨天夜里发现,悦来客栈后院的照明不是电灯,而是用的纸糊的灯笼,悦来客栈完全是木质结构,只要不是很潮湿的地方,放起火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尚文心里一惊,说道:“你是打算放火烧了悦来客栈,这里边可还有咱们自己同志,就算没有,你一点火,只要冒出点烟,那一百多个鬼子也不能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着起来。这个法子不行。”
徐梦归微微一笑,说道:“我要的就是让他们看见。而且我放的火可不只是一点两点,前边的两层楼,后边院子里的几间屋子,挑上几个最不可能关押的地方,点上三四把火,而且是起火要快,火势要猛的那种。鬼子只要发现客栈起火,你想想他们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尚文说道:“先救人再灭火,他总不能先灭火再…”尚文说着说着突然醒悟道:“你是说,他们会先去关押咱们同志的房间查看情况?”
徐梦归笑道:“对!而且鬼子必定认为,营救犯人的地下党已经知道了具体位置,开始动手了,所以前去查看的鬼子绝对不会少了,还会重点防卫那个房间。这样,就等于鬼子主动告诉咱们具体位置,而且大火还伤不到咱们的同志。”
尚文双手一击,赞道:“妙啊!那咱们怎么去放火?”
徐梦归说道:”这汾阳县最出名的就是有个地方叫杏花村,自古盛产汾酒和竹叶青,汾阳县内到处都可以买到货真价值的好酒,所以点火物,我打算用高度酒,咱俩一会出去买上两坛子,再多买几个瓶子做燃烧瓶,再在这大通酒楼点上几个小菜,…”
“小菜?”尚文疑惑地问道:“要菜干什么?”
徐梦归笑道:“光买酒不要菜,除非咱俩都是空肚子喝酒的酒鬼,叫人看见,哪有不起疑的!”
徐梦归从抽屉里取出酒楼附带的纸笔,将悦来客栈的地形画了上去,指着纸上悦来客栈的两个角说道:“我看到这两个位置都有高于两层的建筑,从建筑的顶层往下扔石头,在平地上能扔三十米的,而在这两个位置,绝对可以扔出五十米,而从这两个位置抛出五十米的距离,恰巧就可以扔到悦来客栈,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你和我各带几个燃烧瓶,就在这两个点往悦来客栈投,就凭咱这两个多月的训练,我想咱俩足可以将这个鬼子的小楼烧个满江红!”
尚文越想越开心,两人对这个计划一拍即合,徐梦归将手上的纸连撕下几张,直到下边的纸没有任何的划痕,才将撕下的纸一把火烧掉。两人走出了大通酒楼,前脚刚踏出店门,就见一群鬼子将两边街道封锁的严严实实,两人知道这群鬼子不是针对自己,徐梦归更是已经猜到应该和刚才那阵枪声有关,也好奇地跟着其他正在酒楼说话打屁喝闲茶的客人一起,仰着脖子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地都在猜测,过了好长一阵子,没见有什么动静,徐梦归干脆问柜台老板要了两壶茶,两人一人一壶直接拿在手里对嘴吹,一边喝,一边继续扬着脖子看。
果然远处走来十几个鬼子,押着七八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人,徐梦归和尚文看出这些人穿的是是八路军军服,两人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尚文低声说道:“这咋办,又多了七八个!”
徐梦归回道:“多几个少几个都得救,我看这几个身上都没伤,应该能一次全部拿下,先看看情况再说。”说罢,故作镇定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
被鬼子捆住的几个人,对鬼子横眉竖眼,毫不客气,张嘴必喊鬼子,闭嘴就是宣传。鬼子手上有枪,周围围观的百姓尽管都很同情这几个八路,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谁知这几个八路走到悦来客栈门口,突然站住,最前的那位看着悦来客栈发出一阵冷笑。转身对着周围的人喊道:“老乡们,同胞们,今天我们几个进了这道门,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了,现在我想让各位给我们首长捎个话,让首长们知道,我八路军一二九师特勤中队没有孬种,我徐梦归,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噗”
徐梦归一嘴的茶水全都喷在了前边人的身上,愕然地看着那个喊话的八路,尚文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扯淡了吧。
前边那位被徐梦归喷了一身的客人,怒不可揭地转过身骂道:“你干熊的你!”(山东人?)
徐梦归还在直勾勾地看着那几个气势高昂的“八路”,顺口说道:“答对了!”
“你!”
那人自己说话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挥起拳头就要打徐梦归,尚文瞪着牛眼喝道:“你敢!”
那人见徐梦归还有帮手,而且也是个身体壮实的光头,尤其是耳边上那道疤,很是吓人,畏畏缩缩地收回来了拳手,嘴上还不依不饶地骂道:”你们给老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啊”尚文哼道,对这样吃软怕硬的人,就得这样,他这一句等着没个准头,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千八百年。就算是片刻,两人也不担心,因为根本用不着他俩出手,自然会有跟踪的特务替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那几个“八路”被押进了悦来客栈,封锁道路的鬼子开始撤退,围观的众人慢慢散去,徐梦归和尚文出了大通酒楼的店门,两人慢慢地边走边小声聊着,身后躲躲闪闪地跟着两三个特务。
尚文问道:“鬼子这是演的哪出?竟然找人冒充咱们,还被关进了悦来客栈?是不是若松旅团的司令官想要彩头,想领那几千块大洋?”
徐梦归哼道:“人还不缺这点钱,这是在给咱们地下组织的同志们下猛药,催咱们动手啊。六个诱饵太少,那就再加上特勤中队,呵呵…好心计啊,真没想到,原来咱们还有那么大分量!”
尚文也笑道:“可他们不知道前来执行营救的就是咱们特勤中队,不然,汾阳的同志肯定得中圈套。”
徐梦归呵呵一笑。
“咱不是也中了吗?不同的是,咱们是有计划地中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