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德低声回道:“我都被关了,你以为小刘还能自在的?关着呢。”
徐梦归气道:“这什么逻辑,来人,把孙团长的勤务兵给老子放出来。”
“这…”
钟毅难为道:“他可是孙团长的勤务兵,把他放出是不是…”
徐梦归气道:“孙团长还没被定罪,这可好,连勤务兵都一起抓了,是不是认识孙团长的都得抓起来啊?那好,我看新三团至少得抓上三分之二,先从我开始,来人,把我也铐起来。”徐梦归两手一身,对着身后的战士喝道:“没人?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徐团长,你这样大家都不好做!”
“屁!让你们好做,不知道得冤枉多少好人,我不怕得罪人,今天这人我就得罪定了。”徐梦归终于想起以前看到的一点历史知识,这个时期正是全党整风阶段,属于整风运动时期的第二个时期,尤其是最后一段时间,掀起了所谓“抢救失足者运动”,大搞“。供。信”的过火斗争,在十余天中造成了大批冤假错案。现在虽然还未到那个时间,就让徐梦归碰见这么一出,不过现在孙守德不像那些后来者,安上个罪名就能定罪,孙守德这个算得上是‘有凭有据’。
刚走进门的霍香让徐梦归这嗓子吓了一跳,气道:“徐梦归同志,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徐梦归反言讥道:“态度?我就这态度了,你怎么着吧,就能你们州官放火,就不能让我们百姓耗点油点个灯?说,这人放还是不放?”
霍香回道:”不能放。不放,那行,这个代理团长我也不当了,你们爱找谁找谁。”
徐梦归仗着有首长撑腰,反而牛了起来。
霍香说道:“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徐梦归哼道:“组织上说关孙团长,我不反对,我就是拉他出来开个会,我就想问问霍大特派员,这个勤务兵被关是不是也是组织上决定的?我就纳了闷了,这组织上想的可够细致的,有一个算一个,连勤务兵都算上了?”
徐梦归耍起了二杆子脾气,往凳子上一坐,左右看着周围的头头脑脑们,霍香支吾道:“这个…还真不是组织上决定的,是临时决定的。”
徐梦归哼道:“那小刘是不是新三团的兵?”
“是。”
“那我是不是新三团的代理团长?”
“是。”
“这不就结了,我的兵我说了都不算,这团长我还干的什么劲?不干了,我还是回我的十营当我的大头营长去,你们爱咋地咋地去。”
徐梦归站起来就朝外边走,霍香气的一跺脚,喝道:“你说了算,放还不行吗?”
徐梦归哼哼一声冷笑,转身又坐了回去,几个与小刘相熟的战士一听霍香发了话,兴匆匆地冲了出去将小刘给呆了过来,小刘海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徐梦归就说道:“小刘,通知所有营连一级的指挥员,半小时之内赶到团部开会。”
小刘还不知道徐梦归是代理团长,茫然地看着孙守德,说道:“这儿…”
孙守德笑道:“徐团长让你去,你就去,以后你就跟着徐团长好好干。”
小刘急道:“团长,那你呢?”
徐梦归说道:“放心,孙团长没事,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孙团长还是团长。”
小刘算是听明白了一些,点点头,飞速跑了出去,徐梦归摊手说道:“同志们,把会场布置起来,今天认识认识我这个二杆子,以后还得承蒙大家照顾呢。”
这徐梦归话说的活脱脱一个土匪,他就是让这些人瞧瞧,土匪出身不一定非是祸国殃民的,更何况自己和孙守德当年是抓上山去的,根本就没当过土匪。徐梦归拉着孙守德坐在团部院内,因徐梦归为孙守德说话,战士们对他很是感激,趁战士们布置会场的机会,徐梦归看着远处正和霍香说话的钟毅,问道:“秀才,这个钟副团长和张政委我咋没见过?”
孙守德低声回道:“鬼子偷袭太行山区,程副团长和田政委带两个营截击鬼子的增援部队,都牺牲了,这两位都是从山东一一五师那边过来的。这也是他们给我定罪的一个根据。”
徐梦归奇道:“什么根据?”
孙守德苦道:“他们说为什么我这个团长没带队去增援,反而让副团长和政委去,结果两个营一个没剩,我他要是知道鬼子增援部队会有一个联队,我宁愿死的是我,而不是老程和田政委,在一起这几年,我他愿意这样?”
徐梦归安慰了下孙守德,也是气道:“他娘的这也算证据?难道全团都死光了才是对的?”
半个小时说过就过,会场已经布置完毕,营连一级的指挥员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一群大老粗听战士们说了孙守德被关的事,气的一个个直骂娘,会议一开始,霍香的会前动员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一个指挥员站起来,喊道:“少扯没用的,说说为什么关俺们团长。”
霍香被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徐梦归站起来说道:“火柴你想听,我给你解释。”
火柴就是刚刚喊话的指挥员,徐梦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这小子在落阳县就是个火爆脾气,要不是炸药这个绰号被人用了,肯定非他莫属。火柴一听徐梦归发了话,自然做了下去,对于徐梦归,大家还是打心底服气的。
等下面平静下来,徐梦归说道:“孙守德同志问题大了。”
众人都知道徐梦归和孙守德关系不错,可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有孙守德闷声知道徐梦归要出幺蛾子,果然不出孙守德所料,徐梦归下一句就是“这小子要带咱们投靠鬼子当汉奸,去舔人的。”
这简直是和猫嫁老鼠一样可笑,谁不知道孙团长的家人在南京城破的时候被鬼子杀了个干净,就算孙守德愿意给鬼子当汉奸,那鬼子也得敢要啊,天天身后跟着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从背后给自己捅一刀,鬼子再傻,也没杀过这种地步,这样的鬼话,自然没人相信,下边一片哄笑。
徐梦归严肃道:“笑什么笑,要不咱们就去当土匪也成,人来了就和人打,八路来了就和八路打,****来了就和****打,反正是见谁打谁,天当被来地当床,天天爹不疼娘不爱,那多好。”
这回大家都听出徐梦归说的是反话,霍香皱着眉头拉了下徐梦归的衣襟,徐梦归低头看着霍香,奇道:“霍大特派员难道还有更好的建议?说来听听?哦,对了,我忘了你还没宣布正式任命,我现在还不是代理团长,抱歉。”接着一坐回了凳子上。
下边的众人听完这席话,大为解气,一个指挥员对身边的人说道:“看了吗?这就是俺以前的老连长,说起话来就是有学问。”
霍香脸色不正,站了半天才吱吱呜呜说了些“要相信组织”一类的话来,而钟毅和张忠烁的发言明显偏向于孙守德有罪那一方,最后霍香正式代表组织任命徐梦归在孙守德隔离审查期间担任新三团代理团长一职,然后就宣布会意结束。
徐梦归站起身,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像还少了个人发言吧。”
“谁?”霍香问道。
“孙守德孙团长。”
徐梦归说道:“我是代理团长,孙团长只是暂时停止工作,而没有被正式免职,现在他还是新三团的团长,一个大会开下来,一团之长却没有发言,于情于理,恐怕都说不过去吧。”
被徐梦归刺激了一天,霍香现在已经开始免疫徐梦归的说话方式,坐下身去,徐梦归一推孙守德,孙守德徐徐站起身,场下的议论声顿时静了下来,孙守德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也是五味俱全,看着台下一双双真诚的眼睛,最后只说道:“要相信组织,更要相信徐团长。”
孙守德一坐下,徐梦归愣神道:“完了?”
“完了。”
等指挥员们散去,霍香派人将孙守德又押回看守室,只留下钟毅。张忠烁和徐梦归,四人单独开个小会,刚一坐定,张忠烁就起身说道:“我对徐梦归同志担任新三团代理团长一职,有意见。”
徐梦归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但他没想到这个张忠烁这么沉不住气,当着自己的面就提了出来,霍香瞅了眼徐梦归,徐梦归一耸肩回道:“我就说我不想当,不过这党羽不当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你总得说出个理由先!”
张忠烁气呼呼地说道:“我听说你是山东峄县人?家里是干铁匠的?”
徐梦归点头回道:“是啊,怎么了?”
张忠烁说道:“可据我听说,山东峄县根本没有姓徐的铁匠,姓徐的有不少,其中一家还是坐拥五百多亩地的大地主,这个你怎么解释?”
徐梦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让地下的同志冒着危险查我的底?你们闲的吃饱了没事干还是咋了?我家打老辈就搬走了,早不在峄县了,你上能打听到我?”
“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什么告诉你?”
张忠烁喝道:“徐梦归同志,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徐梦归也喝道:“你又不是特派员,凭什么查我的底?”
“特派员,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我建议将徐梦归同志代理团长一职撤换掉,在问题没说清楚之前,不得参加任何军事行动。”
徐梦归冷笑道:“好大的官威,隔离审查的又不是我。”
霍香一泯嘴,说道:“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张忠烁气不过,被钟毅给拉坐了下去,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张忠烁愤然地瞪了徐梦归一眼,而钟毅则笑呵呵地说道:“徐团长和孙团长是故交,有点情绪很正常,要是没点脾气,反倒会让同志们认为徐同志没有血性,这个我能理解。”
徐梦归无所谓地笑了笑,开始反复打量钟毅和张忠烁,几下无话,霍香讪讪地说道:“既然大家再没什么意见,那就散会吧。”
徐梦归拔身就走,钟毅一把扯住徐梦归说道:“徐团长新来咋到,就在团部吃顿饭再走就是。”
听这话分明就是主人对客人的客套话,徐梦归心里一沉,说道:“钟副团长,好像十营也是新三团的编制吧,咱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去孙团长那里吃就成。”甩开钟毅的手,徐梦归愤然离去,张忠烁在钟毅身后哼道:“什么态度,要不是有首长给他撑腰,他能这么牛?”
霍香收拾了下文件,张副团长笑道:“特派员就别走了,咱们一起吃顿饭。”
霍香将装文件的布包往身上一挎,说道:“不好意思,我没胃口。”说完,也姗姗离去。整个团部院子冷清了下来,出来几个值守的战士,就剩下钟毅和张忠烁两人,钟毅倒也不怒,对张忠烁说道:“那咱俩吃。”
路上的战士态度大变,和徐梦归打着招呼,徐梦归招着手向关押孙守德看守室走去,到了看守室,门口的两名守卫没有再拦,徐梦归顺顺当当地进了屋,孙守德正坐在床边喝地瓜汤,见徐梦归进来,招呼了一声,一指地上的一碗汤,徐梦归一笑,端起来就喝。
孙守德早就料到他会来。
两人吃完,徐梦归打了个响指,鸽子出现在徐梦归身边。孙守德一惊,问道:“你小子从哪钻出来的?”
鸽子抬头一指头顶,孙守德往上瞅来瞅去,就是没见屋顶有什么不对。
徐梦归低声问道:“他们什么反应?”
鸽子回道:“霍特派员好像心情不好,你刚走她就走了,那个钟副团长总是笑呵呵的,看不出来,倒是张忠烁好像对你意见很大,吃饭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知道了,你带大家吃饭去吧。”
鸽子一闪身又没了人影,孙守德还是没看出鸽子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孙守德低声问道:“你在查钟副团长和张政委的底?这么说,你刚才都是在演戏?”
徐梦归笑道:“我越显得激动,他们就会越轻视我,不激激他们,怎么能让他们现出原形?”
“你怀疑他们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