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炎热的午后,林子里的宽敞处却被搭了个凉棚,几个穿着短衫的男子正围着一张方桌手捧凉茶,一派悠闲景象。
只是此时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方桌附近的气氛更是显得有些凝滞。
“张修德大哥,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这么大热的天,咱们这样喝茶聊天岂不自在?”那被称为张修德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说。
“张大哥,您说笑吧,咱们怎么自在的起来。”这说话的人一脸苦相。
“峂峪,你到底还是年轻,太过急躁了。”张修德摇了摇头。
“可……”峂峪还想说什么,却被张修德挥手制止了。
“别看她现在蹦的欢,可也是秋后的蚂蚱。”
“张大哥,您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坐在左手边一位白面无须长得颇为俊朗的年轻人佟富嘉问道。
“富嘉,如今的形势你还看不明白?”这张修德眉头一皱。
“张大哥。”佟富嘉面上一红。
“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那么多人,她还能安稳度日吗,咱们根本就不用动手,自然会有人替咱们收拾她。”
“大哥是说那几位……”佟富嘉这话自然不用说出口,几人就都明白了。这军营里要说平静也却是平静,可哪家也没少往这里安插探子,余乔一个劲的在这里折腾,那些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王爷们能放任不理吗,这是个明白人就能看清,要是再让余乔这么折腾下去,这支不过五万人的军队必然能成为以一当十的雄兵。不过能训练出这样一只军队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必然要毁掉了。
“那咱们的折子还上吗?”峂峪问。
“上,怎么不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虽然不见得一时能起效,可上面那位也不能一意孤行,这说话的人多了,作用也就有了。倒是那些个事,你们不要参与,在边上看着就行了。”张修德神情严肃的嘱咐周围的年轻人,生怕他们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多谢张大哥,我们都明白了。”几人放下茶碗,心中倒是都舒畅了许多。却是一个个都将余乔当做必死之人了。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女子功夫不错。”峂峪方才高兴了半晌,忽然又想起听人说过这余监军似乎是个高手。
“再好的功夫也敌不过一把暗箭,一杯毒药。”张修德轻摇手中折扇,心中依然不以为然。
“是,张大哥说的是。”峂峪赞同的点头。“这世上的英豪那个是真正死在战场之上,那暗中的利剑才是最厉害的。”
“看来峂峪兄对她的评价蛮高的。”边上传来一声呲笑,却是张德修手下副将展晨。“莫不是还想怜香惜玉?”
“你……”峂峪气的涨红了脸颊。“展晨,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不成?”
“好了,自己人,闹什么闹。”张德修怒斥道。
“张大哥,你也看到了,是他先挑衅的。”峂峪争辩道。这场中个人虽然都对那个余监军心怀愤愤,可是却谁也不否认这位监军虽是女子身上却是有真本事的,就连张大哥私下里也赞扬过她。这展晨分明是故意跟他作对。
“够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只知道窝里斗。”张德修的脸上更是显出几分怒色。这张德修虽然看起来大气,可骨子里却是个极为高傲的人,容不得别人对他有半点不敬,虽然峂峪只回了这么一句,但还是引起了他的不喜。
看到张德修的脸色,那展晨得意的冲峂峪笑了笑。若是不了解张德修的脾性他又为何会来这一出。
峂峪看到展晨那得意的嘴脸,脸色一阵清白,只是方才被张德修暗讽了那么一句,一时之间他还不敢开口,这亏也只能先咽下了。
“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做,都给我回营帐呆着去。”张德修被闹得没了兴致,当即就下了逐客令。
几人面面相视,倒也不敢多留,都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张德修重重的一顿茶碗,震的桌上的茶碗一阵蹦跳,一个茶碗哐当当的掉落在地上,水迹很快就渗入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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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精神点。瞧你们那蔫头蔫脑的样子,没吃饱饭吗?”余乔顶着一顶斗笠扯着嗓子在场地中央吆喝着。“给我用点劲,举起来。”
“嘿。”周围的众将士齐声断喝,单臂平伸,用力向前一挺手中的长矛。单只是这一个前刺的动作他们练了不下千遍了,可是依然没有达到余乔的要求,不少人的手臂都已经失去知觉了,只是靠着这些日子锻炼出的意志在强自坚持着。
“再来。”
“嘿。”众将士再次向前踏步半蹲,右臂快速抬起,手中的长矛整刺,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保持住,不要松懈,再来。”余乔一遍一遍的喊着,这些基本的挑、刺、横扫等基本动作这些人每日都要练习上万遍,直到有一天他们能将这些动作当成像呼吸一般的本能。
现在余乔训练的只有一千人,都是近日里来的新兵,其他那些人都有可靠的人带着在后山那里训练,每队也是千人左右。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那些人已经稍微有些成色,不用余乔再日日督促了。只要坚持下去,让这些人对现在的生活形成一种习惯,那余乔也就到了可以松口气的地步了。
余乔抬头看看已经偏西的日头,张口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这是集合收队的信号。那些一个个累得仿佛死狗一样的新兵,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却也没有人敢于大声喧哗。尝过军规苦头的新兵们,可是一个个心有戚戚焉呀。
“解散。”随着余乔的这两个字,众人这才一阵欢叫,也顾不得满身疲累,都奔饭厅去了。
余乔的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意。“这才是青春的活力呀。”晚上不打算再搞集训的余乔,打算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
回到自己帐中,余乔命人弄好洗澡水送到后帐,打算先洗完澡,再浑身清爽的去吃晚饭。
口中哼着歌的余乔脱了外衣正要伸手去试水温,鼻端却忽然闻到一丝异味,她顿时停下动作,低头又仔细嗅了嗅,这味道虽然极淡,可是对原本整日里跟味道打交道的余乔来说,还是能轻易分辨的。
这味道是从那一大桶洗澡水中发出的,混杂在略微散发出泥土味道的蒸汽中非常不易被人察觉,余乔仔细观察了一下水的颜色,仔细分辨之下才能看出这水微微些发黄,不过水质还是极为清亮的。
余乔微微一皱眉,是杜鹃花的香味,余乔知道黄色杜鹃全株的汁液都又毒素,误食会中毒,此外,白色杜鹃的花汁中的毒素会引起呕吐、对神经系统造成损害导致呼吸困难及四肢麻木等症状。难道是有人用杜鹃花的汁液对她下毒,不过不食用的话,只是泡水应该没有太大的药效才对呀?余乔盯着木桶蒸腾的热气,冥思半晌,忽然一拍手恍然道。“原来如此,他们知道我喜欢泡长澡,所以想要让我吸入这些蒸汽导致中毒,也不一定要当时就毒死我,只要我一病,这兵权自然就要交出去了。”余乔咬牙道。“真是好算计呀。”余乔只道是营中那些将官们不甘于寂寞,终于忍不住暗中对她出手了。
“可惜,连个澡也洗不了了。”余乔叹息一声。“难道以后连吃饭睡觉都不能安稳吗,这还真是麻烦。”
这事就算是想找人说理,也没有证据,只能当做根本就没发生过。余乔无奈只能又拿外衣穿上,不行就吃晚饭到外面河里去洗澡,她就不信那流动的活水他们也能做手脚。
吃过晚饭,在屋中枯坐许久,终于等到天色整个暗了下来,余乔端上一个木盆,拿上干净的换洗衣服就往山上跑去。早先她就看过,山上有一条小溪,水也不深,只是因为是山泉,所以即便是夏天那水也是冰寒刺骨的。所以余乔也没有生出过用这山泉洗澡的念头,现在逼不得已只能凑合凑合了。
反正左右无人,余乔只穿了裹胸短裤就下了水,不过这毕竟是在野外,她还不敢真的全脱光了。
余乔只是方才入水,就激灵一下,浑身的毛孔好像都缩了起来。“还真冷。”
余乔在水中站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拿了瓶子倒出一些皂角液在头上揉起来,虽然起泡不是很多,可这东西胜在纯天然,要是搁在以后,想找还找不着呢。
方才洗完了头,余乔正要拿布巾将湿法束起,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她下意识的一低头,一只羽箭正落在她身前不远处,却是一头扎进水底卡在一块石头上。这放箭之人臂力惊人呀,能在余乔的感知范围之外放箭,而且还能力透水面,直入石缝中,余乔还只能送上两个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