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末,起了个大早,天气渐渐地凉了,树叶偶尔飘几片下来,我还是短袖T恤,有点起鸡皮疙瘩,老妈给我煮了好喝的银耳莲子羹加上一点冰糖,说这么一来一个冬天都不会咳嗽的!我想秋天刚刚露一点脸,就准备冬天的事情了,未免太早,她却说:人如过没了这个未雨绸缪,那么就不会有未来!跟未来挂钩了,老妈经过了婚姻的变革竟然“成长”的如此之快!
教室里几个有节目的同学在聊着,见我来了,打了声招呼,李响问:“顾潮汐,你见到蒋宏也报名了吗?”
我摇头,“没有啊,他也有节目?”
王雪芳说:“他刚出去了,说是也报名了,要乐器表演,去音乐教室找老师借器材去了。”
大家开始八卦新闻等蒋宏的粉墨登场。
一会儿他拿着个吉他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举了举手里的“兵器”,“这个弦有点松了,也只有这个能用,我稍稍调了调,应该可以的!”然后拿了个椅子放到了讲台上,然后嗖嗖艘地窜上去,拿了个超级酷的样子,说道:“我的曲目是:《同桌的你》!”
潘旭东说:“你小子,行不行啊?从来没见你弹过这玩意儿啊!”
张淑林则说:“少安毋躁,一会儿就见分晓啦!”就在我们大家彼此逗笑的时候,传来了一串轻快的旋律,我们齐刷刷看向了蒋宏,他正认真地看着我们,自信地笑容溢满了脸庞,我们的表情给了他最好的赞扬。
经典的歌曲在教室里回荡着,直到他表演完了,我们都不舍得离开或者打破这美好的一瞬间,他将歌曲演绎得恰到好处,那份对过往的怀念,对美好岁月的记忆,被他精湛的演绎淋漓尽致地呈现,却又不失自己的风格,我想大家都被歌声给迷住了,过了很久,蒋宏说:“我以为会有掌声?”
听到这句话我们才醒悟,立刻鼓掌,潘旭东说:“行啊!真不是一般的水平啊!”
蒋宏竟然夸张地双手抱拳作揖道:“过奖了各位大侠!承让承让!”
承什么让啊,又没打擂台比武招亲!我心里嘀咕,这么爱现!
他却突然说:“不知道这位女侠是不是心有不服,我们可以公平较量啊!”
王雪芳插嘴说:“是这样的,我们班上报艺术节的只有一个歌唱类节目,所以……”
“我放弃,让蒋宏去吧!”我立刻说。
李响说:“王雪芳,不是说如果都好的话就都给报上,让学校老师决定去留吗?”
张淑林说:“我个人还是看好顾潮汐的歌。”
王雪芳眼珠一转,说:“不如,你们合唱一首对唱的怎么样?”
蒋宏和张淑林还有潘旭东异口同声地说:“好啊!”
李响却说:“不好!”大家都看着李响。
他说:“呃,是这样的。男女对唱的节目,还没有得奖的先例,至于为什么大家不是不知道,老师们会刻意地不给与这样的男女生同台表演的节目机会,暗示大家……”
我觉得大家从这句话有点鄙视李响,眼神都是不屑。于是气氛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雪芳说:“那么你们试试看,来个对唱的,效果不好再说!你们弦选歌,”她又让潘旭东以及别的同学开始排练节目并且听他们将节目内容等。我看了看蒋宏,说:“你自己唱吧,我可没兴趣跟你对唱!”
蒋宏说:“太对了,我也是!”
“那你来干吗?还这么爱现!”我鄙视他。
“学校是大家的,艺术节是大家的,我想来就来!”蒋宏昂了昂头。他已经从讲台上下来了,但架势却像还在上面似的。
对啊,我为什么生气啊?真是够神经质的!我也不说话了,想加入他们排练的行列,张淑林却说:“你们唱那个《想把我唱给你听》应该不错!”
蒋宏接茬说:“好主意,我也觉得不错!来,顾潮汐,我们唱歌吧?”我看了眼天花板,李响说:“你们试试看吧!”然后他从教室门口消失了。
我和蒋宏真的练习了一下那首,不到二十分钟李响找来了学校的音乐老师,大家轮流走了一遍节目,老师一一指点了一下,轮到我和蒋宏唱歌了,我声音都有点抖了,一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唱完之后,大家都不敢支声,等着老师的评价。他听完之后,没有说话,我紧张地竟然捏紧了蒋宏的手都没有意识到。
“不错不错!非常好,你们练习多久了?这么默契只是声调上需要调整一下和音的旋律而已!”老师赞不绝口,我送了口气。
王雪芳问:“那么,老师这个节目上决赛是没问题咯?”
老师说:“今年节目都质量不错的,你们班这两个一定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到决赛的,加油!”老师看了看我们比划了个加油的姿势。
我瞄见李响的脸竟然不是该有的兴奋或者惊喜,而是有点隐含的悲伤。
练习了一整个周六,周日我去了凌云家,本意是要找凌云顺便看看爸爸的。却看到凌云一个人在家发呆,眼睛红红的。
我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她摇头。
我问:“有人骂你了?”
她还是摇头。
我又问:“你身上哪里疼?”
她继续摇头。
我没耐心了:“到底怎么了?”
她瞬间就爆发了,扑到我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被吓了一跳立刻恢复情绪,问:“说啊!你不说我没法帮你啊!”
她哽咽着说:“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答案啊!
她又说:“我妈,我妈她……”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回来了。
“怎么?”
她说:“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没给我看结果,今天她跟顾叔叔出去了,我找到了……”说完她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检查结果。
我拿过来一看,医生的初步诊断处写着:乳腺癌三期!
这五个字象五颗钉子,将我牢牢地定在了原地,一丝一毫也不能动!是的,我陡然间记起来,凌云的妈妈就是因为这个而过世的,医生诊断到过世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三个月而已!
难怪爸爸要求这么快就搬来这里住,难怪他总是不说全了一些事情和原因,难怪他们总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手牵手地去河滨路散步……
等我回过神来,立刻安慰起凌云来:“别哭了,我听说开刀也许能根除这个问题啊!”
她说:“我也不懂这些事情,你说得是真的吗?那么就动手术吧!”她眼中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在我们还在研究到底哪个医院还可能检查的时候,爸爸和方阿姨回来了,爸爸见到我很高兴,问东问西,还问奶奶和妈妈怎么样,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还不时地问脸色不是很好的凌云:“云云,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我们中午去天香阁午饭吧?带上潮汐?”
我说:“不用了,你们去吃吧!妈妈和奶奶在家等我呢!”说完,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凌云,她对我摇摇头,我想她是让我不要告诉妈妈吧!
一路上,那张诊断书不断地在我眼前闪回。我应该告诉妈妈吗?爸爸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这个消息?还是妈妈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我和奶奶?脑子里兵荒马乱的,没了主意。
周日,看凌云还是蔫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以前我们在高二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一起做,现在却一起面对这样的我毫无准备毫无对策的情况。静怡发现了我们两个的怪异,她悄悄地问我:“你和凌云怎么啦?”我摇头,表示一言难尽。她却以为我不想说,做了个鬼脸,“不说拉倒!”
说了,又怎么样呢?很多事情都不能改变了,好像我不能回到十年后的日子,爸爸不能回到妈妈身边,而凌云不能回到那时候给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也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十月一,天气凉了很多,虽然中午还有骄阳普照,但到了傍晚就需要穿件外套。到了教室里,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
我坐下来问静怡:“怎么了?”她也一副茫然的样子,双手一摊。这时李响走了过来,说:“你看看抽屉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我们班以及隔壁班好几个同学丢东西了,有一个放了50块钱在抽屉里也丢了。”
我立刻检查抽屉。一般我会放几块钱在书里,那本生物书里的四块钱还在,被分别夹在不同的页码了,这个贼没有这么耐心。我看看李响,摇头。静怡也没丢东西,凌云还没来。
李响走了,蒋宏说:“真没丢东西?再仔细找找看!”我又翻了翻抽屉,确实什么都没丢。老刘也进来了,统计了一下丢失东西的情况,让大家继续上早自习了。
这个事情引起的波澜不到中午便消散了,凌云甚至都没来得及知道这个事情,她没丢东西,静怡便说:“没丢就好,不知道也省心。”
没有午睡,我跟凌云到了操场上边走边聊着。她很静,静得不象凌云的风格,我就更加担心了。她突然环顾了操场一下,不无感慨地说了一句:“也许当时我的行为太过冲动了!”
我说:“你说什么?”
她说:“就那次去你家,太欠考虑了。”
我点点头,继续跟她一起走着,“你要是觉得难过可以跟我聊聊或者哭一场都行的!”
她叹了口气,略带愤怒地说:“这样的事情降临在我的身上。我只是觉得太不公平,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现在唯一的亲人也要离我而去吗?”
我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这人在这次刚刚碰到她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忽略她,要冷落她,再也不跟她做朋友,为了一些可能压根不是理由的理由,现在我却努力想要握住她的手,让她能够坚强地面对生命中不可回避的伤痛。她看看我,刚才的愤怒又有些消退了似的,“我知道这些问题我不该问你,可是我也不能任何人,我妈一直对我三缄其口,我就压抑着这些问题,我甚至想要让她去动手术或者什么,只要能好起来,要我的命都可以。我只想妈妈能好起来,她要跟谁在一起都行,有什么比生命更加珍贵呢?”
还记得那个雷雨天我们在静怡家的对话,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凌云,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快乐!但有些问题可能是不能回避的。”
操场上来了几个其他年级的同学在踢球,只听见其中一个说:“要是我也跟李响一样高一就拿个世界级大赛的奖,我妈还不得给我买个直升飞机作为奖励?”另一个说:“加两个字模型!”
第三个人则清了清嗓子说:“名誉也就算了,我看这几天我们班几个女生对他那个仰慕的神情啊,好像几辈子没见过有才的男人似的!”
又一个声音说:“你们别没事冒酸水了,踢会球就回去自习吧,高三了还有空这儿白话!”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远了。
凌云竟然挤了个笑容给我,我无奈地接了,这算什么呢?
刚刚说完了曹操,就来了曹操——李响竟然往我们这边走过来。刚刚走远的那几个男生频频回头还有人吹口哨。
李响说:“你们两个回去教室吧,物理老师要来讲习题了,别错过了!”
老师们都是为了我们好,午休时间也放弃了来帮助我们解题,这样的让人没有喘息机会的“好”接收起来颇困难,凌云说:“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没事的!”李响看看她又看看我,“潮汐,走吧!”
我跟李响一起回到教室,物理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见我们进来:“你们来的正好,赶快进来!”我感到有些目光是异样的,这几天我太敏感了。
艺术节在期中考试之后正式拉开帷幕,所以期中考试前,我们必须平衡好时间——排练节目以及好好学习。
周末白天的排练被各种老师的讲课给霸占了,王雪芳让大家周六晚上继续排练,经过一天的各种地毯式轰炸,晚上大多数同学都松了口气回家放松了,我们几个还在教室里继续纠结着。
老刘说:“大家辛苦了!艺术节结束了我给你们庆功,有没有名次都一样庆功!”大家非常给面子地鼓掌了几声,老刘便度着步子走了。
蒋宏没说话,一个人还在自己的座位上,王雪芳说:“这样吧,把几个报上去的节目都过一遍就回去吧,今天都累了!”
大家都抢着过,最后就剩下了我和蒋宏还有李响和王雪芳。就在我们准备演练一遍的时候,整个学校停电了!
完全没有准备的我瞬间尖叫起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蒋宏立刻保住我的肩膀,说:“镇定点,不过是停电了!”
黑暗里,我听见王雪芳说:“李响,怎么办?”蒋宏暖暖的手心给我很多安慰,李响说:“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一会儿也能感觉到外面路灯透进来的光线了,我看到王雪芳颤巍巍地躲在李响身边,而李响则认真地看着我和蒋宏,他的手正搂着我的肩膀,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许更多是不想看清罢了。
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来电,李响说:“那就先回去吧?!”他的语气有询问王雪芳的意思。
这时窗口闪过了一个人影,王雪芳想要尖叫出声却被李响捂住了嘴巴,他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我们都蹲下来。
人影可能听到我们的声音,从我们的窗口消失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影,李响悄声说:“今天先回家吧!蒋宏我们送两个女生回家!”
就在我们准备抹黑往教室门外走的时候,人影又从窗口闪了一下,似乎是进了隔壁班的教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