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近屿抓着轮椅的手,愈发收紧,骨节分明,血色尽失,很想回应,可他不能。
“你看到这只蜜蜂了吗?”司予说着,半空中飘起一只蜜蜂形状的氢气球,“它是不是很可爱?
不像其他能飞起来的生物、机器,它翅膀透明又细小,身体却很肥大!就像造物主的一时兴起的失败作品。
曾经连科学家都说,根据飞行力学,蜜蜂根本飞不起来!
然而事实却证明:蜜蜂不仅不是失败作品,反而是造物主留给这世界的馈赠——
造物主说,你瞧瞧,这就是蜜蜂,人类面前毫不起眼的生物,然而它却打破了人类的限定,因为对于外界的声音,它不听、不信,它只相信自己能飞,所以拼命地扇动翅膀!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给自己一份信任,只要勇敢去做了,即使是输,输得也是这件事,而不是人。
这样我们才有底气和资格去说:顺其自然。
真正的顺其自然从来不是两手一摊,不作为,恰恰是拼尽全力,尽己所能后,无论面对任何结果的坦然自若!”
司予高声喊完,突然停下来,就在周近屿以为她走了,想要上前看看的时候——
“这些话,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谢谢你让我勇敢地喊出来。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挑战你,如果接下来,哪怕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服输,你一定要走出内心的阴霾,阳光而积极地活下去!”
司予说着,一股强烈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她一边流下眼泪,一边大喊——
多年前,是你救了我,现在,换我来救你!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擦干眼底的泪痕,满脸笑容地望向楼上: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造物主给世上每个生灵都送了一只蜜蜂,现在我把我的那一只送给你,希望我们都能突破自己的桎梏!”
……
直到司予离开,周近屿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将轮椅滑到阳台前,楼下早已没了那人身影,却还有那只被绑在树枝上,随风而动的蜜蜂气球。
突破桎梏?
周近屿在心里默念,一边望向不远处的漓江,自从受伤以来,他再也没有主动出过门,却没想到江上微风习习,吹起层层涟漪,风景无限好。
是啊,只有做到极致、尽己所能后,才有资格说“顺其自然”。
他甚至都不知道司予心里那个人是谁,什么样,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吗?
可是,争取了又怎么样?甚至,就算争取到了,又怎么样?
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留住了司予,真的是对她好吗?
他望着那只蜜蜂,内心撕扯不已,发疯似的想要求解。
连后来小蛋上楼来叫他,连叫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近屿,近屿……”
“喔……”
“你怎忙回事呀?人家女孩子来找你,你连句话都不说,显得太没风度奥!”小蛋故意调侃着活跃气氛。
“而且你们两个是在才哑谜吗?你一句话不说,司予一直在说,却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小蛋摩挲着下巴,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
回过头来,看见周近屿突然“扫射”过来目光,他立即“投降”:
“诶,我可没有故意要偷听奥!只是你非要人家在下面对你喊,我就听到了……”
周近屿移开视线,缓缓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也没听懂,她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要向我挑战,只要到她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服输,就让我一定要积极阳光地活下去,我当时想问……”
他当时是想问清楚的,可他害怕自己一说话,就暴露了内心的不舍与渴望。
这本是给他自己一个好好结束的机会。
他不懂,小蛋就更不懂了。
接下来的日子,司予再也没来过,连小蛋都没联系。
就这么平静又冷清地过了一周,周近屿还是败给了自己:
“小蛋,快到放假的时候了,你买些东西送到司予学校……不管怎么样,她都费心费力地照顾过我……”
听到这话,小蛋不惊讶,那时假的,本以为这个他会宁愿“憋死”也不开口,可是看来,谁都会遇见自己的意外。
从小蛋离开,周近屿就开始期待,他坐在阳台上吹冷风,却觉得内心沸腾不已。
可一会儿,他又觉得很心酸——司予每次想到她心里那个人,是否也会有这么期待又纠结的心境?
他满心欢喜地等着小蛋带回来关于司予的消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消息——
被人抬着坐进车里,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急切地想要立马飞到医院。
雪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东西,他现在都没有心思顾忌,只想赶紧找到那个人——
“不好意思,这里是急救室,请您止步……”小护士照例将他拦住,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你,你是周近屿?”
周近屿已经喘息得几乎要晕厥,满心满眼只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小蛋不停地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又看向小护士:
“对,是周近屿,但不要告诉别人。”
护士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虽然周近屿已经正式退圈,但没有人不对他的事故惋惜,昔日顶流的他,更是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
“请问,急救室里的病人送来多久了?”小蛋没多废话,进一步问道,他知道周近屿在听。
护士的注意立马被吸引过去:
“你们是也她的亲属?”她说着尤其看了眼周近屿,“不然,我们是不能随意透露病人情况的。”
“是,我们是!”
护士来不及八卦,顿时脸色不好:
“那你们可得注意!病人两个小时前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微弱,我看了她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如果这么年轻就因为哮喘出事,那真的太可惜了……”她说着,又愤怒,又心疼。
“哮喘?!”小蛋忍不住惊呼,这种病显然不是近期才患上的,司予可从来没说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