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朱建军厚葬不幸的两母女,并资助小薇的事情就从过当地的干部逐层传到了冷云翳的耳里,冷云翳也诸多感慨,两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而一个家庭也支离破碎。而这样的惨剧,发生在自己的治下,还和自己与冷冰寒有些牵连,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冷冰寒苦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装着很是感伤,戚戚然对父母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个小薇的妈妈和妹妹才惨遭了不幸,她从小丧父,现在又没了母亲,是多么的可怜呀。连别人飞远公司的朱建军这样的旁观者都能站出来帮助她,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呢?”
“我这几天晚上睡觉一直做噩梦,老是梦见那两母女,血淋淋的。老爸,老妈,能不能由我们去收养这个可怜的小薇呀,也算是尽尽我们的心意?”
“这怎么行?”冷云翳皱了皱眉头,说道:“虽然她的父母都没有了,可还有叔叔舅舅这些亲戚。要不干脆我们多资助她家里一些钱?”他现在毕竟是一个市长,一言一行都很重要,可能会有许多牵涉。
“这有什么不行的?”黎媛芬倒是表现得很是热心。农村里别人都是重男轻女,不过她生的三个都是儿子,倒是更喜欢女儿,就是当时要生冷冰寒的时候,也希望是一个女儿,不过没有如愿而已。况且农村人再怎么样都有些迷信,刚才冷冰寒提到了噩梦,让她还是有些不安,有些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这个小女孩儿那么可怜,那些叔叔舅舅们各有各家庭孩子,怎么能照顾得好呢?况且别人无关的飞远公司都出面了,我们这和小孩子有关的家庭还不出面,别人会怎么看?我觉得小寒说的很有道理,多养一个女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你们的想法我明白,不过——”冷云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她还有亲人,而我们也有子女,这样的情况是不符合国家收养条件的。”
听到这里,黎媛芬似乎觉得有些遗憾,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规定的呀,想要做好事都不行。”
冷冰寒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也就想起来了,国家确实有这样的规定,不过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出台的。不过执行力度有些不够,中国地广人众,这样的情况很多,一般有人愿意做好事收养,只要不出什么事情,都没人管,就更别说现在还不到1990年,这方面管得就更水了,所以自己也没太往心里面去。
但冷云翳毕竟是市长,要是真违反了国家的规定,再怎么说也不好,总归是一个把柄,再小的把柄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变成致命的伤口。
不过他很快灵机一动,说道:“虽然不能收养,但可以收为干女儿呀,就像当时干爹收我当干儿子一样呀,这样子一样可以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对待,也不会违反国家规定了吧?”
“嗯,这个方法不错呀,我看行。”黎媛芬眼前一亮,急忙说道。
冷云翳在心头斟酌了一下子,似乎也觉得这个主意行,何况看起来黎媛芬和冷冰寒都很是期待地看着自己,还是有些意动,不过还是问道:“她来了住哪儿呀?”
黎媛芬白了她一眼,说道:“这个你别管,正祥在外面读大学,他那间房一直空着,就收拾给小薇吧,正祥放假回来了就让他和正林挤挤不就行啦。”
这样一说,在一旁吃东西的冷正林立马不干了,嚷嚷道:“凭什么和我挤一个屋呀,怎么不和小寒挤一个屋?”
“行,没问题,和我挤一个屋。”冷冰寒倒是毫不在意,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就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大哥现在难得回来,和他挤挤,正好也能拉近弟兄间的情谊,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家里已经达成了一致,下一步自然要和小薇现在的亲人沟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得到他们的同意。
这天开完会,冷云翳让杜国平通知小王准备好车子,就拿着包走出了办公室,杜国平紧随其后。
上车后冷云翳说道:“去太和乡。”
司机小王也不多话,就打火起车,车子快速而平稳。
“老板,要不要通知太和镇的乡党委。”杜国平问道。
“我看不用,只是去办私事。”冷云翳把家人和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
杜国平由衷的叹道:“老板你们一家确实心地太好了,很少有人能这样做到的。不过这个小薇的亲戚家在哪里我们都不晓得,要不还是通知一下太和乡党委,请他们派一个人带一下路?”
原本冷云翳觉得自己是办私事,不想烦劳下面的人,不过也觉得杜国平说得在理,要没有人带路,还真是会抓瞎。于是他点点头道:“那好吧,不过让他们别太声张,也别搞什么场面,我办完私事就走。”
杜国平点了点头,随即就拨通了太和乡党委书记刘建军的电话,按照冷云翳的要求向他通报了情况。
没过多久,车子刚从108国道转入太和乡辖区,就看见刘建军独自一个人守在路边。看见了冷云翳的二号车,立即迎了上来,脸色有些发青,浑身还有些瑟瑟发抖,看来在这里还是等了很长一会儿了——虽然西昌向来是冬暖夏凉,气候宜人,也只是相对而言。
十二月室外的天气凛冽寒风还很是冰冷刺骨,况且近期气候不怎么好,前两天还下了雨。
车靠边停下后,杜国平连忙开门迎了上去,拉着刘建军说道:“刘书记,你怎么亲自过来啦?这么冷的天气,你看你这……”
“没事,没事。”刘建军一边抹着鼻子,一边有些哆嗦道:“我了解过了,冷市长要去的是后木村,我正好是后木村出了来的,对那边最是熟悉了解,所以还是我带冷市长去最适合。因为冷市长这吩咐了,所以我一个人也没告诉,人也没带,就自己过来了。”
杜国平心头笑了笑,不过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故意略微有些吃惊道:“我只记得刘书记的履历中记录中说是林南那边的人呀,还不晓得你还是后木村出来的呢!”
刘建军闻言脸色变了变,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道:“我姥姥家在后木村,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的……哦,杜秘书,冷市长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快过去吧。”
杜国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呀,刘书记,我们赶快上车,你这都冻这样了。”说罢紧走几步,到了车旁,弯着腰对冷云翳汇报了几句,然后拉开车门,对刘建军说:“刘书记,快上车吧。”
刘建军低着头弯着腰坐进了二号车里,也没敢坐严实,满脸堆笑的朝冷云翳点头说:“冷市长您好……”
“刘书记,这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等久了吧?”冷云翳的语气非常随和。
“不辛苦不辛苦。”虽然确实冻得够呛,清鼻涕直流,但刘建军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看来今天这个戏演的还是值得的。
刘建军的年龄和冷云翳差不多,也和冷云翳一样,是从基层一点一点干起来的,不过他没有冷云翳的幸运,得到了王培元的青睐。体制内就是这样的,并不是你能干就一定能够脱颖而出的,既需要论资排辈,还需要背景,没有强有力的支撑,每一个级别都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槛。
就拿刘建军来说,从十七岁入仕开始,一步一步从不入流的办事员开始,三十年了才熬到了现在正科级的乡党委书记,每走一步,都是满腹心酸,困难重重。这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推手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他说话。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刘建军也并非不开窍,没有想过要找个靠山。但靠山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也需要许多的机遇、技巧和眼光。你冒冒然投上去,别人也不一定敢接收,更何况,不看清楚情况,站错了队,那不仅没有任何帮助,还会卷入到无休止的斗争中,随时有可能提前终结自己的仕途生涯。
经过了长期的观察和考虑,他最终选择了当时刚刚担任上市长洪刚,洪刚似乎急于巩固自己的势力,接收了他,并最终把他推上了太和乡党委书记的位置。这让他是大为感激,甚至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可好日子似乎每过多久,洪刚便在和冷云翳的交锋中,惨淡出局。
这让刘建军他们这一系的人马是万分惶恐,生怕自己的帽子也受到牵连,被冷云翳一捋到底,整天做事都像是夹着尾巴一般。万幸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冷云翳似乎还没有要动他们的意思,但手底下有些人好像已经耐不住寂寞了,蠢蠢欲动,会上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隐隐有要变天的迹象,这让刘建军是整体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这段时间来,他算是看清楚了,冷云翳的强势和背景,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改旗易帜,投奔冷云翳,但该如何找到契机切入呢?
正当他苦恼之际,正好接到了杜国平的电话,他不由眼前一亮:真是打瞌睡送来枕头,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吗?看来老天开眼,该我老刘命不该绝呀。
于是他一个人也没告诉,悄然一个人来了这里。室外的风虽然很冷,但他的心是热的。而且他外出也是故意没有穿上大衣带上帽子,虽然确实冻得够呛,几乎感觉身体都要冻僵了,可这样不更能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吗?又有多少人能有机会在市长面前表现呢?
现在能够并排和冷云翳坐在二号车里,他的心头是既激动兴奋又有些忐忑惶恐,机会就摆在眼前,但如果把握不好,弄巧成拙,那可就连最后的退路也都没有了。
“刘书记呀,我这办的是私事,你这亲自过来了,不会耽误到你的工作吧?”
“怎么会呢?”刘建军笑着说:“我正好有工作要向市长您汇报了,正巧您就来了,况且这后木村我熟呀,换着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这正好两全齐美。”
刘建军说到这里,抬起头偷偷看了冷云翳一眼,见他没有出声反对,晓得这是给他机会说,连忙抓紧时间向冷云翳汇报起了这段时间在市委市政府英明领导下所取得的各种成就。当然,不足之处也是有的,不过瑕不遮玉嘛。
一路上全都是土路,由于前几天刚下过雨,有些泥泞,还有些地方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水坑,所幸这辆车子虽然是一辆旧车,但小王保养得不错,车子还比较好,加之小王的技术也很是出众,车子走得虽然有些困难颠簸,但还算顺利,没出什么意外。
冷云翳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听着刘建军的汇报,忽然说道:“刘书记,我看太和乡这路要好生想办法修一下子嘛,常言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至于那些什么广场之类的,可以先放一放嘛,这些东西并不是不重要,但相对于这样的路,总有一个轻重缓急嘛。”
语气虽然很随和,但其中不无责怪和不满的意思。
刘建军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讪讪道:“冷市长说的是,这些路一直不好我应该作深刻检讨,我也曾经考虑过多次,不过总受到一些人的掣肘,他们思想僵化,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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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翳睁开眼睛看了看刘建军,盯得他心里直发毛,然后才说道:“你先拿一个可行性方案出来,我相信只要是为了老百姓好的,就一定会能通过的,除非他不是GCD的官,不是老百姓的官。如果实在不行,你再来找我,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好的,冷市长,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把乡里的路修好!要不然,你把我一捋到底我也毫无怨言。”刘建军拍着胸口保证着。
“好,只要心头装着百姓,只要有决心,就一定没有办不成的事。等到时候路修好了,我一定来出席竣工通车大会。”冷云翳说道。
刘建军闻言是大喜,冷云翳这样表态了,表示至少说在修路这件事情上是鼎力支持自己了,到时候借这道旨意,看乡里还有谁敢再挑出来唱反调?而且只要自己把这件事情办好了,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可以走入冷市长的法眼了呢?
不论怎么说,和冷市长这根线是搭上了,只要自己做好了,到时候一切还不就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