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像听到个笑话一般,呼呼笑起来:“班长,我今年26,再念三年的博士,可就小30了。”
“30啊,”她一派乐淘淘的,好像是想到多么可笑的事,“那可真是金刚不老女博士了,你也是不挑,都不嫌个人老珠黄什么的么?”
对方并没有笑,指尖抚上了她还有些湿润的鬓角,神态认真:“他已经走了快8个月了,于青,我不奢望你8个月的时间就能忘记他。所以我愿意等——我给你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三年,我相信你能走的出来,而我,也能利用这段时间在国内站稳脚跟。”
“你也知道,”他浅浅笑了笑,“我那公司起步才不久,现在国内形势不错,好生拼个几年。到时候你学成归国,我也能有足够的资本给你最好的生活。”
“况且,我已经爱了你这么多年,再多等三年,又有何妨……”
男人嗓音温醇,指尖揉捻着她的发丝,慢慢朝她低下头去——气息干净而温暖,在这静室的一片茶香袅袅中,颇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于青低了低头——男人的吻落去了她的发端,他好像并不以为意,梨涡浅笑,左手伸过去,抚去她的下巴。
于青抬手捏住了他的左手。
她把他的手握去了自己手心——他的手不像小池那般大,但也是白净修长,皮肤润泽,指甲修剪的干净得益,一看就是一双成功人士的手。
或者说,趋于成功人士。
“这里,就这里,”她指尖慢慢摸索在他左手的食指位置,在上面轻轻打着转,声音很轻,“班长,这里,不久以后,应该就会有一枚订婚戒指的,不是吗?”
她的主动本来使他的手指益发绻缱温柔,软软的抚着她的手心,却在这一问之下,手指登时一僵。
一如他尽在咫尺的声音,有些发紧:“你……你说什么?”
于青没有抬头,指尖依旧在他左手的食指那打着圈:“我说,不久以后,这里应该会有一枚订婚戒指。班长你的品位这么好,想必戒指一定会很好看——至于另一枚……京城董家第四代唯一的孙女,董燕岚,去年才从巴黎艺术设计学院毕业的艺术类硕士,专业是珠宝设计。据说18岁那年是巴黎成人礼舞会上唯一的一名中国名媛,追求者无数,却是去年据传和国内一名商业精英一见钟情,两人感情顺利,进展神速,已经谈婚论嫁,今年下半年就要准备订婚了。”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抬头甜甜笑起来,“这位董姐姐贵为艺术类硕士,又是专攻珠宝设计的,说不定到时候这自己的订婚戒指是要亲自打造的,一定既有品位又好看到不行。现在光是想想,就能叫人羡慕到流口水呢。”
“而且京城董家啊,”她完全不顾对方的僵硬,继续啧啧啧,“这名头说出来怕是市井老百姓都要如雷贯耳的,又红又专那是自不必说了,人家的太爷爷都算的上是开国元勋了。能攀上董家这样的人家——”
于青冲人虚虚拱了拱手,满面笑容,“恭喜了,班长。”
许友松坐在那里,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一时白,一时更白,眼中残存的三分醉意早已不见踪影;抚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时紧,一时更紧,最后终于又十指摊开,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眼波依旧清亮,自嘲的翘了翘唇角,梨涡浅淡,倏忽一荡。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于大青。”
于青自谦:“承让承让,只不过大路上偶然遇上你们这对郎才女俊,所以就稍微做了做功课,没什么的,小意思。”
男人却靠过来:“可如果我说,方才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呢?”
于青捂嘴呼呼笑起来:“班长,你别搞了好嘛?你眼看都是要订婚的人了,还来闹人玩。也就是我,要放别人身上,真要当真了怎么办?你以前祸害的人家小姑娘还不够多吗?干嘛还是死性不改,既然遇上了董小姐这样既有背景又有脸蛋的美人儿,就一心一意好生过日子去呗。改天青云直上,做中国的比尔盖茨,我们这样老朋友,跟人说将出去也是脸上也有光与有荣焉,说不定还能沾点光啥的,想想就觉得美气的很呢!”
她犹还在呼呼直笑的时候,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用力一拉,这一下措不及防,身子一倒,往前一倾,下巴即刻被人擎住,凶狠的吻了上来!
她亦毫不相让,伸手就往对方脸上抓去!
却是伸出去的手被人轻松一拧就拧去了身后,她被箍的很紧,一时根本挣脱不出,脖颈止不住的后仰,对方唇舌贪婪纠缠,气息俨然……不过在她一点点柔软下来之后,男人的动作也慢慢变的温柔起来。
放开了禁锢的她的双手,掌心无限眷恋的捧去了她的脸,热气喷在耳侧:“我只爱你一个……其他谁都不是……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拿什么让我信?”
于青面色酡红,双手撑在它胸前,将人轻轻推了出去,舔着嘴唇,似乎还含着笑,“所以,班长你都不准备来个解释么?”
“我……”
她的态度好像令他受到了鼓舞,许友松深吸一口气,双手亦重新攥住了她的手。
“于青,你听我说——”
她点头:“好,听着呢。”
“小池他爸……战庆国这桩事,目前牵扯面甚广,国家当前正在加大反腐力度,有关部门意欲沿着战庆国这条线深挖下去——”
他添了舔嘴唇,难得露出些许不安,“你也知道,战庆国在怀姜任书记很多年,我父亲一直都是他的下级。现在他出事,上下左右都要受其波及——我父亲为官多年,你也知道,国内的为官者,要说多清白,不是没有,但也实在稀罕。便是自己并无多大错处把柄,这对家对手想要咬死你,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也是轻而易举。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殊不知哪里散的这般容易?战庆国之前对我父亲也的确有多次提携之恩,要说他们两个没半点牵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出事,我父亲也是深受困扰,这船翻或者不翻,也许就在上面有些人的一念之间。”
于青双目炯炯:“所以——”
“……战庆国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父亲是家族里的中流砥柱,对我们来说,他是万万不能倒的。他一倒,我们家乃至我,也就全完了。但他级别比战庆国还要低,若上面没有得力的人和背景,这种时候被别人趁机捏死,永远翻身不得,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所以现在我的家庭需要董家的助力。你方才也说了,以董家的地位,只要和董家扯上关系,别人便是想动你也要忌惮三分。”
于青到底还是不解:“和董家联姻,本来就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董家不光能护佑你父亲,对你的事业肯定也会有很大助力。可你偏说什么跟我结婚,到时候你又准备把董家和董小姐置于何地?”
男人的面容逐渐和缓下来:“和董燕岚订婚只是一时的权益之计,等这波风头过去,几年后我父亲就可以退休了,而等我事业上站稳脚跟之后,也不用再受任何人掣肘。到时候——”
“到时候,于青,”他指尖重新抚上了她的脸,“到时候,我就可以娶我真正爱的女人。我会对她好,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就像……”
于青陡然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浴衣上的褶皱,低头冲他笑了笑:“可是,班长,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为什么要躲在京都等你三年后功成名就?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打算,小池说过,让我好好生活,我想,他也愿意看我自由自在的,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而不是为了任何人,可怜巴巴委曲求全,苦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幸福周全。”
她渐渐挺直了背,“为了他,我也要好好生活,过我自己的日子,不用藏在任何人背后,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所以,”她垂下眼睫,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你尽管走你的阳关大道,我也好好过我的独木桥,我从来就没希望要做你的任何人。如果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那对不起。我希望我们两个,就此别过,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许友松,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