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刚转过身,清逸就忍不住再次皱起了眉头,心地再次暗叹今天倒霉透顶。因为就在另一边的柜台前,易谦臣的身影赫然而立,而他的身旁正跟着一位妙龄美女,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用时下流行的说法:那就是一尤物。
清逸在心底暗暗衡量了一番,还是从容的摘掉了墨镜,优雅的向叶君临所在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还是面对他更让她舒服一点。
叶君临的眼力很好,她们刚走过去他就发现了,那张欠扁的俊脸立时浮现出灿然的笑意。
夏琪宣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对这厮的骚包很是无言,于是忍不住毒舌道,“叶大少,拜托你不要这样随时随地的发春,看着很渗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今的牛郎都接客接到这珠宝旗舰店了。”
叶君临的笑脸果然僵硬了三秒钟,但随即就恢复了自然,同样犀利无比的反击道,“就你这水准,我就算是牛郎,也铁定懒得招呼你。不过,如果换做是清逸小姐的话,那可就完全不同了,我一定把她当成上帝。”
叶大少说着说着,矛头一下子换了方向,竟然指向了一直沉默以对的清逸。那略带邪气的丹凤眼带着满满的笑意,就那么坏坏的扫过来,颇有点儿调戏的意思。
清逸无语了,这年头为什么躺着也会中招,实在是无话可说。
夏琪宣被叶大少的毒舌震慑了,一时无力反击,俏脸上满是乌云密布,“叶君临,你这个无耻之徒,本小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挑剔。”
叶大少毫不手软,依旧犀利打击夏姑娘,“当然轮不到我了,这不是已经有一个倒霉孩儿跌入苦海了吗?许皓这可是功德无量啊,否则还不知道是哪个好男儿惨遭你这男人婆的荼毒呢。”
清逸在一边听着两人的斗嘴,忍不住笑意满满,这俩人还真是欢喜冤家,一见面就相互挤兑,不过旁听还是蛮有趣的。
夏琪宣有点被严重打击了,语言都暂时出现了轻微障碍,“你……你……”
一个字重复了好几遍,愣是没有下文了。
这一圈儿逛下来,有叶大少这个任劳任怨的免费的搬运工和时尚向导,两个女孩子玩儿的很是尽兴,就连清逸这个素来不怎么对逛街感兴趣的人,也是心满意足。
逛完了,三个人也累了。叶大少看了看表,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就提议去附近的西餐厅用餐。但是夏琪宣向来讨厌吃西餐,这一次当然不肯妥协,于是两个冤家又就吃饭地点做了好一番磋商,终于选定了另外一家有名的中餐厅。
三人上了车,直奔目的地。但是清逸却没想到,在那家餐厅里她竟然又一次见到了陆晨风,那个曾经毁掉了她的一切的男人。而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就堂而皇之地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这还是她上一世出车祸被易谦臣禁锢以后直到现在,与他的首次见面。
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和理智,微微有些崩坍。这样毫无准备的面对陆晨风,是他早就预想过的,但是如今真的实施起来,她发现她自己没有想象之中的平静和淡然。在他面前她曾经失败的一无所有,卑微的低到尘埃,所以现在她才会感觉自己如此的失控。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深,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痊愈的,但是如今这样再一次撕开伤疤,她才惊异地发现,那道心底的伤疤或许远比她曾经以为的还要深重。
清逸无意识的站在人来人往的餐厅走廊里,思绪一时间繁复难言。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明亮温暖的灯光里,她的耳膜轰轰作响,体内的血液忽然间流淌的异常迅猛。心底里有一种长久淤积的熔岩般疯狂的仇恨和疼痛一一涌来,几乎要溺毙了她。
清逸紧紧地握住双手,纤细的手指指骨几乎握得发白,尖利的指甲也不知不觉间嵌进了柔腻的手心里。但是她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脸的漠然如同千年的寒冰,清冷的眼神犹如一根尖锐的冰针,令人不可逼视。
夏琪宣正和叶君临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偶尔一回身,就见一直走在身旁的清逸不见了踪影,急忙回头搜寻,就见清逸一脸冷然的站在那里,孑然独立,一身的孤寂几乎要该住这满室的喧嚣。
那样沧桑清冷到骨髓的身影,和以往的淡漠冷然截然不同,她从没见过这样失去常态的东方清逸。想必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夏琪宣不觉皱起柳眉,大步走回清逸身边,一把拽过她。
“小逸,你怎么了?没事吧?”她语气担忧的问着。
清逸回过神,努力压下自己的思绪,淡淡地点了点头,“别担心,我没什么事情,只是刚刚走神了而已。我们去吃饭吧。”
她挽起夏琪宣的手臂,脸上已重新浮现出平素的淡然微笑,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琪宣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追问什么,因为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说。作为朋友,她们彼此其实是了解对方的。
餐桌上,清逸依旧是平素淡然从容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破绽,这让夏琪宣差点儿以为之前的一瞬只是幻觉,但是当她一个偶然间看到清逸眼底的冰寒和落寞时,她知道眼前的清逸只是在故作平静,她的眼睛骗不了她。
“琪宣,我真的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情绪上有些低落罢了,不用担心。”清逸看夏琪宣担忧小心的样子,一丝真诚的笑容慢慢在唇角潋滟开来。包间里灯光昏暗,看不出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怎么样的情绪,但她的语气却是轻松淡然,她想,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逃避也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那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这样想着,心里竟再次浮上一层感伤和悲戚。真的很没出息,清逸暗暗嘲笑自己,这么多年所积压的情绪就像是被尘封了一样,原以为不会轻易挥发出来,没想到只是一见到这个男人,竟然就会无可抑制地发酵重燃,以至于险些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她的确还是不够淡定从容吧。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夺路而逃。
她蓦然抬头,眼前出现了那个惊醒了她曾经所有清梦的男人。依然是记忆里那样:俊朗的面容,唇角习惯抿成温柔却邪魅的弧度,身形颀长,整个人一站,便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气场。
他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左手放在桌面上,紧紧握着一个漂亮女人的手,正好已经有服务生围了上去,慢慢遮挡了她看他的视线。轻易慢慢的回想起那个镜头,有些木然地坐在沙发里,像是被浇铸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S市的又一个夜晚,卧室里平静而温暖。而之前经历的那一幕,这多么像一场滑稽糟糕的梦!
被陆晨风紧牵着手的,竟是多年前她曾经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
清逸尚处在强烈的震惊中,此时此刻,有很多的记忆纷至沓来,原来在她的身边不只是有叶安安这个叛徒,还有她曾经那么信任以待的蓝若琳,多么可笑,原来真相还有这么一层。
Sensation酒店后花园。
中午的阳光温暖妩媚,空气中微风轻柔。
喷泉溅出晶莹剔透的水花,花园中央有几只自由自在的鹦鹉,呼啦啦地飞起,又呼啦啦地落下。长椅中,凡森穿着精致的白色衬衣,微闭双眼,细长的睫毛阖在清峻冶艳的面容上,似乎已经睡去。
长椅的另一端。
清逸正在凝神作画,明媚温暖的阳光,草地上踱来踱去的那几只漂亮精灵的小鹦鹉,画面宁静安谧。淡淡微笑着,她又在鹦鹉群中添了一个身影,穿着米白色的长风衣的他半蹲在鸽子们前面,看起来也是异常的宁静亲和。
这次她难得的画了水墨,其实她最常画得是素描和水彩,但最擅长的其实是这水墨,只不过鲜有人知。
“以前我果然是错了。”
凝神静气画完最后一笔,她扭头浅浅而笑着看他。凡森已经睁开眼睛,淡淡望着她手中的画纸。
“素描和水彩不适合你,最贴合你气质的应该是水墨画,空灵,遒劲,飘逸,变幻莫测,笔有尽而意无穷,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很清淡,但是意境无穷,无法参透。”
清逸难得赞叹地说道,她很少这样赞扬一个人,他可以算是第一个。
凡森淡然一笑,只是欣赏却不予置评,清逸见他面上依旧淡淡的,也不在意,只是笑盈盈地将手中的画稿放近在他眼前。
“虽然我的水墨画功力不深,不过好在有你这个模特儿,也算是能看得过眼了。这画我就送给你了。”
凡森闻言微微勾唇,目光仔细地再画夹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角落里一丛小小的精美飘逸的墨荷上,他的目光在它上面停留了好几秒钟,然后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