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有乱

091 有乱

莫老婆子一瞬间也是大惊失色,她还打算过将自家灵儿许配给陆鸿,虽是落空,但是那鲁敬也不错。?可是现在看到那个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女人,竟然与陆鸿谈到什么喜爱,而不是见不得人的姘头,心情别提多灰暗了。

而陆鸿的脸色也在这一时刻变了,期待地看向岳筝,当她说她有了喜欢之人时,他躲在外面听到,一下子就想到了容成独。

但是北策的话,却让他心中登时一热。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北策屏息等待答案。

岳筝一时难堪不已,什么话也没有说,提步便走。陆鸿眼中点染了苦涩,一阵冲动想要把这女人的手腕捏碎算了,却只是紧了紧手指,同样也跟了出去。

不过却留下一句话,“筝儿是我罩着的女人,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这种事。”

莫老婆子听了,脚脖一软。这陆鸿家里与他们家有个拐弯子亲戚,哪里同她说过这么带着威胁的话?

莫老婆子不禁担心,四儿日后会不会被陆鸿找碴。一想到此,就想到了此事起由,点着北策就骂道:“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翅膀还没硬呢,就为个女人动手打你老娘,日后还有我活的余地吗?”

北策神色疲倦的低垂了眼眸,轻声道:“娘,你回吧,我要休息。”

莫老婆子被自家儿子下了逐客令,当即瞪大了眼睛,又是骂骂咧咧的一通,而后气道:“你出息了,以后就一个人在这里单过吧,你娘管不住你,也不敢管你了。”

说完,莫老婆子就气哼哼地走了。边走还边道:“再疼他有什么用,竟然动手打他老娘。”

北策听着这越来越远的声音,蓦然间只觉母亲陌生,往日里对他疼爱无比的母亲,怎么一瞬间就变得这么遥远?

是他对母亲动了手,所以就这么生气?

可是母亲怎么不想想,她要对筝姐姐做的事多么过分?他作为儿子,愿意对母亲动手吗?就是当时情急,也是注意着力道的。

北策苦笑一声,只觉喉咙痒意上来,咳嗽两声,竟吐出一口血痰。

他看了眼,随即就不在意地转过身,仰躺在床上,闭目睡了。只是很久了,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倏忽一点泪顺着鬓际滑落。

从今以后,再没有筝姐姐了。

……

出了紫石巷,陆鸿不发一语地拉着岳筝,阔步向前,似乎忘了自己手中还牵着一个人。

岳筝只感觉手腕处麻痒一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见前面的人转了一个弯,根本不是她回家的路,况且她还想先到店铺看看,然后再回家。

于是说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将我放开吧。”

陆鸿仍旧是刚才的那种步调,充耳不闻。岳筝也不好在街上与他争吵,便只是语气稍稍不好道:“你要带我到哪去?”

正说着,写着药铺两个自己的门旗映入眼帘。

陆鸿拉着她迈步进去,直到柜台前,语气却有些冲:“最好的金创药。”按说这种东西,他一个武将是该随身带着的,但是金川平定以来,就渐渐忘了带金创药这种习惯。

柜台后面十三四岁的小学徒,见这富贵气象之人隐含着火气,一时更加小心,忙从后面的一个抽屉内拿出寸长的一个黝黑瓷瓶,说道:“客人,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金创药,一瓶要十金呢。”

陆鸿却没时间听他啰嗦这么多,两根手指夺过药瓶,双目在大堂内环视一周,便扯着不曾放开过的女人去了堂左壁边的帷帐内。

这里是供坐堂大夫给病人检查的地方。

陆鸿拉着岳筝突兀地闯了进去,里面平排放着两张小床,三把椅子。这时正有一对穿着普通的夫妻在内,只听得女人在对男人道:“大夫说了让在这等等再走,你就再稳稳,急什么呢。”

男人憨声憨气道:“我不是不放心家里,还有两家的柜子没刻上花儿呢。”

“手都割成这个样子了,还刻什么刻?”女人责怪而又心疼地说道:“这段时间你都不能再接活儿了,剩那点尾让大儿做了就是……”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帘子一动,进来一对男女。夫妻两个看过去,又收回目光对视一眼。

如斯富贵之人,也需要亲自来药铺找大夫吗?

夫妻两个也不说话了,都静默着,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抓药问诊之声。

陆鸿只往那夫妻处看了一眼,就把岳筝按到另一张床上坐下,而他则拉了椅子,对着她坐在床边。

他一坐下,就捞起她的手腕,点了些药在食指,轻柔而细致地给她涂抹在手腕上。

想不到他竟是要给她来上药的!

但岳筝被他这样拉着手腕上药,一低眼就能看见他梳得整齐而又黑亮的头发,前额细致蜜色的肤色,旦一呼吸,蕴含的男性气息便充溢在鼻端。

岳筝轻咳,希望消除这点尴尬,挣了挣手腕道:“我自己来吧。”

陆鸿抬眸望她,轻嗤一声道:“我不过给你上点药,总不会比北策做的更难让你接受吧。”

岳筝被他说地无地自容,这个男人果然是在外面偷听的。这时还这么说,卑鄙!虽是这么想,她却心安理得地由他擦药。

像他说的,这有什么?

一时擦好药,陆鸿抬头,皱眉,眼光流连在她的胸前。

岳筝被他看得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脸上登时泛了红霜,怒喝道:“陆鸿,你看哪里呢?”

见此,陆鸿却噗嗤一声笑了,他的声音也带着明显地笑意:“女人啊,就爱多想。这大庭广众之下,我能看哪里?”

他这么一说,岳筝脸色更红,却尽量平静自己:“我爱多想?你自己看看你那眼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忍笑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才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呢。而陆鸿,初看她那起伏线条优美的地方时,确实没有多想,但几乎第二眼时,心中就泛起了旖旎。

若不是被她怒喝出声,他不敢保证下一瞬自己的手会不会放上去。

于是,陆鸿听她责备自己的眼神,脸色倏地便红。他却仍极为镇定,好像脸色泛红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杀伐气息的目光一下子就射向忍笑的两夫妻。

憨直的男人心中一抖,却微微动身想要挡住妻子,对陆鸿道:“这位公子莫怪,咱们是无心的。”

陆鸿脸色已然恢复平常,不知怎地,心中对这对夫妻并不怎么反感,想了想问那妇人道:“你可带了针线吗?”

“你干什么呢?”岳筝忙接着问道。

而那妇人笑着回道:“带了呢。”说着就解下腰上的荷包,里面装了一个朴素的针线裹。

妇人们出门,身上带着这些是很平常的。但是一个大男人朝别人借这针线裹,未免让人觉得奇怪。

妇人将针线裹放到自家男人手中,男人递给陆鸿。

陆鸿接过,认真地查看。

妇人忍不住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缝制的?”

陆鸿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岳筝。

岳筝瞬间察觉了他的意图,连忙伸手按住了胸前偏上的地方。那里两个纽扣被一个婆子给拽地松松散散,她找到线头,大致绕了两圈。一眼看去是没什么,但若无意勾住衣襟,纽扣会很明显的垂出扣眼外。

但是她根本没有看见陆鸿注意这些,谁想到他却偏偏注意到了。

“我回家自己弄。”岳筝气呼呼地对看向她的陆鸿道。

陆鸿目光凉凉地打在她的身上,凉凉地说道:“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看到你的衣扣变成这样,只怕天未晚,跟你动手的那几个人连同莫家就要消失在金川了。”

陆鸿并不想说这句话的,但却在看到她的眼睛时,脱口而去,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他本能地要试探一下她对曾经的夫家——莫家——的态度,还是要试探她对容成独在乎到了何种地步?

岳筝听罢,低眸沉思。她当然不是可怜莫家,也非是可怜那三个婆子,只是她不想莫家就这么被处理掉了,可以说这是她重生之后的一个目标,看着莫家在她的干预之下,渐渐败落。

突然她有些理解月无人了,早先还觉得月无人无聊,不了一低头竟然发现自己与月无人是同样的人。

“怎么样?嗯?”陆鸿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心中却老大不舒服,不管他想试探的是什么,女人的这种态度都让他很不舒服。

岳筝伸手到陆鸿跟前,不甚服气道:“拿过来吧。”感觉好像自己很听他的话一样!

陆鸿双腿用力撑地,往后一退,说道:“那位置那么靠前,你自己能行吗?”心中虽然不舒服,但是能让她不自在也挺好的。

陆鸿眼角也浸了笑意。

“可以”,岳筝恶声恶气。

陆鸿却径自将线穿入针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妇人赞道:“原来公子是这般善针线的?”

岳筝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嘲笑地看着陆鸿。

看你还逞能。

陆鸿挑眉,并不在意地扬了扬手中挂着一飘暗紫丝线。然后他从座位上起身,扎马步般屈膝站在岳筝跟前,语气调笑道:“仰起头吧!”

“快点”,她不动,他又说道,严厉的。

岳筝伸手便夺他手中的针,“说了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来?把衣裳脱了?”陆鸿戏谑地反问,眼底却已涌动着不满。

就从未见她反驳过容成独什么!

旁边的夫妻两,听到这一对男女的对话,不禁脸色暗红。少年夫妻,就是这么什么都不顾。

岳筝到底记着这是外边,还有两个外人,再与他争执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她突然有些明白,跟男人永远不要比谁更固执。

当下微微抬了下巴,语气直僵道:“那你快点。”

陆鸿眼中笑意更浓,身体向前,待伸手到女子前胸时,才想起这么个敏感的地方,他不怎么敢动手。

但是暗紫衣衫映衬下,更显白皙的肌肤,也让他不舍后退。只好强自作无事一般,抬手去解包裹着纤颈的那两颗纽扣。

岳筝也觉不自在,无他,这个姿势太容易让人多想了。

可陆鸿却在手指接触到肌肤的滑嫩时,顿时口干舌燥,手上的力道禁不住变大,几乎是粗鲁地将纽扣从扣鼻中拽出来。

扯得岳筝脖子生疼,不禁责道:“你能不能轻点?”

“哦,好”,他的声音沙哑而有些慌张。

岳筝感觉到他的不同,撑在床上的手不禁越握越紧。但却终于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未觉一般。

瞬间便觉眼前针线飞动,抬眼再看,他已是一番专注的模样。

只是却不知道,他拿着针线倒是像模像样的。

另一边的妇人看着这边的小夫妻,再回头看了看自家的老夫,忍不住不满地哼了一声,看看人家嫁的是什么夫君。

憨直男子摸头傻笑。

收了最后一针,便好,陆鸿自豪抬眸看她,却在看到女子微微仰起的下巴时愣住了。眼中的自豪之情,一点点地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他自己还未察觉时,便同样微扬下颔,蜜中泛着健康红润之色的薄唇,一点点地向映在眸中的红艳靠近。

岳筝惊怔,抬手用力地将他一把推开,气恼道:“陆鸿,你想干什么?”

啊?陆鸿回神,眼前女子一脸气恼,他看着却喜爱极了,特意怒了努嘴,无赖道:“你猜不到吗?”

年轻夫妻呦!

富贵人家的人就是这么大胆,不看看还有外人在场呢。

妇人不好意思地转眸,暗暗慨叹。

……

从药铺出来,岳筝那种被妇人暧昧目光戏谑地打量过的不舒服感犹存。想想那妇人说过的话,“你们夫妻真是恩爱!”

恩爱?

岳筝眼瞟了陆鸿一眼,谁知道他抽了什么风,这么明显地要接近自己?

虽然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感,她却从未想过这好感中有几分真心。就算好多事情都与前世不同,谁又能保证他这时不是挑弄于自己,他在未来的时间内不会娶莫灵儿呢?

想到日后陆鸿会娶莫灵儿,岳筝没由来心中一阵不舒服。

她对他没有感觉,为什么会不舒服?

只是不想莫灵儿过地舒心吧!

岳筝看着陆鸿稍前于自己的背影暗想到。

陆鸿恰巧回眸,看到她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心中雀跃不已,声音不能平静:“怎么啦?哪里不对吗?”

岳筝摇了摇头,一时冲动问道:“你,对莫灵儿她,很喜欢吗?”

陆鸿挑了挑眉,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行,笑道:“怎么会这么问?”

他却又皱起了眉,莫灵儿?陆东说,莫灵儿是莫家最喜欢与她找碴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会突然问,他很喜欢莫灵儿吗?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陆鸿不喜问道。

岳筝蓦然一笑,就是有喜欢的吧,不然怎么反应这么大?莫灵儿,真是好命呢。而她呢,却只是在生命重来一次时才有了摸到幸福的机会。

怪不得人常说,同人不同命。

陆鸿觉得她这种笑容特别怪异,看着心中十分不喜,再次质问道:“你怎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突然想到了”,岳筝无所谓地回道,脚步未停。

“定有原因”,陆鸿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这种看透她的语气,让她很生气,突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嘲讽问道:“我告诉你,你以后就能不娶她吗?”

“娶她?”陆鸿更加疑惑:“我为何要娶她?你是不是病了,胡言乱语地什么?”

大手同时盖到她的额头上。

岳筝双手抓住他的手,甩到一边,冷冷道:“请你尊重我,不要总是动手动脚。”

陆鸿只觉得大脑有点晕,这刚才还好好的,突然生的哪门子气?

“夫人?”女子轻柔的声音蓦地传来,对陆鸿盈盈一礼,笑道:“陆将军,这么巧遇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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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玉竹林一见,这位身上带香的小姐身上更增了典雅之气。

岳筝看见她,颇有自惭形秽之感。前世便听说过她,知道她对容成独用情极深,未成嫁,竟然出家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前世她被赶到莫家郊外的庄子上时。

那时心中百感,却多是对这个女子的佩服之情。但在今生,却从与她玉竹林的第一面,就产生了恶感。

是她喜欢了容成独,还是因为这个女子那天那么说她,抑或是两者都有。

而此时,对于这个女子脸上真诚而又别样的笑容,她自觉不如其美,同时心中又是没由来地不喜。

陆鸿从容笑道:“于小姐,真巧,从哪里来?”对于于沁香的问题,他避而不答。

男人有时很粗心,但若论到细心时,多少个女子也赶不上。陆鸿便是从这女子一出现,就感觉到她由内自外的一种优越之感,直指身旁的女人。但这女子又伪装的十分友好!

于沁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说道:“从鲁家布庄而来,挑了些裁衣的布料。”

恰在此时,两匹骏马风一样朝这边而来。

陆鸿下意识地便挡在岳筝前面。

于沁香看见,脸上笑容更甚。今日出门真是选对了日子!

两匹马在几尺之外一阵嘶鸣,险险停住。从马上越下了两名士兵,脚才落地便抱拳半跪:“见过将军,请将军速去军营。”

士兵脸上神情凝重。本意呵责的陆鸿改口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两名士兵对看一眼,凝重之外也多了焦急,正要回话,却被陆鸿止住:“把马牵到边上的小巷子去。”

士兵听了,当即起身,牵马而去。事态紧急,他们差点就在这大街上说了出来。

陆鸿看了眼于沁香道:“失礼了”,虽然说失礼,但却理直气壮。话还在嘴边,他就已拉着岳筝转身斜向小巷子走去。

“这陆将军真是失礼!”于沁香身后的丫头说道。

于沁香看着一男一女的背影,语气轻松道:“人家毕竟是世守金川的大将军啊,除了他,谁比得陆将军呢。只看背影,陆将军与那夫人就是极匹配的。”

她才不关心什么军营里会出什么事!

丫头知道小姐的心思,听了这话也拍手笑道:“小姐眼光真好,奴婢看着倒是那位夫人有些高攀呢。谁不知道她就是一个寡妇,只不过机缘巧合被府君太太认作义妹,这才有机会挤到上层行列。”

于沁香责备道:“你呀,别胡说。”虽是责备,却满是赞同的意思。“咱们回吧,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岳夫人。”她又说道。

……

“说吧,什么事?”陆鸿看着两个士兵,两个士兵却看了眼他身旁的女子,迟疑着。

岳筝对他的事本就没有好奇之心,见此便道:“我去店铺看看,你们谈。”

陆鸿就是要以此告诉她,他对她的重视,哪里会让她走开,也不放手,就吼两个士兵道:“不说都给我滚回去。”

他一天不去,这军营就转不开了吗?

两个士兵再次看了岳筝一眼,却多了打量的意思。

没听说将军娶妻了呀?那这妇人……两人脑袋噌的一亮,将军好事近了!

士兵同时想到。

感觉到将军冷飕飕的眼神时,两个士兵才着急忙慌地回禀道。

“今日一早训练之处,一营的北兵文正就与二营的北兵王标多有龃龉。他们同是北兵,且又是娘舅关系。这文正的妻子,正是王标的亲姐。”

“可是第一轮训练结束后,文正与王标竟然打在了一起,片刻,文正在这里新娶平妻之兄长赵元也掺和了进去。他们边打边吵,大家这才明白是文正的元妻有孕才两个月,就给摔掉了,说是那新妻给故意绊倒的。”

“但是文正竟然没有追究,只是找了大夫,诊治了让元妻好好休养。王标自然不愿意,情绪就带到了军营中,而赵元却不允王标辱骂其妹。”

“这本只是三人大家,却不知哪个人在边上说了一句‘南人多狡,文正不说给元妻出头,太丢北人丈夫的脸面,就是个贪腻美色之徒’。场面当时就混乱了,围看的南人北人不过一刻钟就相互斗了起来。”

“校尉们过来时,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莫校尉与李校尉就遣了我两来寻将军。”

其实若将军在军营里,那些兵也不敢那么嚣张啊!将军这几日都只是到军营里点个卯,就回来。而今天,更是连面都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