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蹲在地上,将袋子打开,里面露出的那张脸赫然就是白日里趾高气昂拿鞭子抽她的怀安郡主——谢雨薇。
苏心漓先是微愣,虽然她第一眼瞧着齐云肩上扛着的挺像个人的,但是却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讨厌的谢雨薇,长公主府戒备森严,尤其是这霸道自私的郡主,得罪了不少人,公主心里也担心的很呢,她的院子,防卫是最为森严的,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这兰翊舒,还真是到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不知他若是夜闯皇宫,会不会也能安然脱身。
“兰公子果真好本事,都到长公主府偷香窃玉了。”苏心漓轻笑了一声,继续打趣道,“以兰公子的魅力,若是你开口,刀山火海,郡主还不是乖乖追随,何须这样大费周章?”
兰翊舒闻言,脸上的笑意未减,看都没看地上躺着的谢雨薇一眼,“她也配?”那神色嫌恶,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长公主若是瞧见他现在这样子,说的这话,估计能比他踩碎了灵玉还要生气愤怒,她含在嘴巴怕化了,捧在手心被摔了的明珠,居然被她看中的男人这般嫌弃,这换成哪个母亲心里能乐意?
“齐云,你怎么也这样不怜香惜玉?”
苏心漓看向身后的齐云,他那一摔可不轻,估计明儿一早谢雨薇起来的时候,肯定会腰酸背痛,哭爹喊娘的。
齐云冷哼了一声,“谁让她长的这样丑。”
苏心漓视线下移,看向地上躺着的谢雨薇,这张脸,确实算不上好看,这样安静的睡着,还要好一些,醒着的时候,那全世界仿佛她最大,自以为是的嚣张样子,看着实在惹人厌恶。
苏心漓也觉得奇怪,长公主虽不是倾城之姿,但也算是个美人,尤其年轻时,英姿勃发,十分的动人,驸马更不用说了,出了名的美男子,怎么生出个女儿这般的其貌不扬的,皇室的那些个孩子,因为血统好,皇子公主的长相都极为的出挑,谢雨薇和他们站在一起,便是穿戴的再好,也不像是一脉的人,长相没有便也算了,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长公主这女儿,先天条件本就不好,后天更是彻底将她养歪了,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这样的人,兰翊舒怎么可能看得上?兰翊舒配她,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自然,兰翊舒是鲜花,而谢雨薇则是连施肥都不能的臭牛粪。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这种货色,也敢喜欢我们公子。”
齐云不屑的努了努嘴巴,看一眼谢雨薇,心底的怒气就多一分,最后看她都觉得眼疼。
“好了,人我给你送来了,是打是骂,是杀是剐,你随意。”兰翊舒淡淡的开了口,就好像他让苏心漓惩治的对象不是当朝郡主,而是个一文不名的老百姓。
苏心漓微愣,又觉得好笑,“你当是杀头母猪啊。”
这可是长公主的心头肉,她要死了,长公主非闹得朝廷震荡不可,而且她与长公主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不喜欢谢雨薇这个人,也还没到想杀了她的地步,更不想将长公主唯一的希望也给扼杀了。
“苏小姐,你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发生了之后,我们公子气愤极了,天一黑,就让我偷偷将谢雨薇从公主府带出来送过来,就是为了让您出气,其实我们公子也是受害者啊,他也不想被这刁蛮的女人给看上的,我们公子不胜其烦,这郡主别的一无是处,眼光倒是挺好的,苏小姐,我们公子真的挺冤枉的。”
齐云唯恐苏心漓因此对兰翊舒产生不满,走到她跟前,极为认真的解释道,他说话的速度极快,一看就是口才极好的,滔滔不绝的,苏心漓笑着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你累了一晚上了,也挺辛苦了,喝口水吧。”
齐云接过,见苏心漓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仿佛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似的。
“苏小姐。”齐云急了,要早知道公子会喜欢人家,她被追杀的那晚,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那些黑衣人给杀了,而且死都不会说那些尖酸刻薄得罪人的话,听六皇子说,苏心漓和忠勇侯府的那个嫡子走的很近,而且好像很喜欢人家的样子,应该说是两个人彼此喜欢,齐云心里那个急的啊,正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说的就是现在的兰翊舒和齐云。
“我知道,喝了水就将人送回长公主府吧,别叫人发现了。”
齐云如苏心漓所言,将水全喝光了,然后将杯子放在桌上,“她那样对你,你都不想教训她的吗?”
这要换成他,就算没有鞭子,他也得找一根来,然后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抽几鞭子,让她知道有多疼,看她今后还敢不敢乱抽人。
“我心善,自是不愿意和这样被娇惯坏了的孩子计较的。”
苏心漓嘴角上翘,兰翊舒则笑出了声,“你若是觉得这样白跑了一趟心里不舒服,可以狠狠的抽她几巴掌然后再送回去。”
心善不愿计较?若真如此,她就不会在允诺搜身之前让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作证,和谢雨薇当众立下那样的赌约,并且事后半点面子都不给长公主,坚持让谢雨薇兑现承诺,就算她晕过去了还是一点也不肯让步,是谢雨薇自己笨,苏心漓那样笃定自信,她居然一点也不怀疑,没有一点眼力见的女人果真很让人讨厌。
齐云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得意的道了声‘是’,他辛苦劳累了一晚上,总不能半点成果都没有吧,若是什么都不做,齐云觉得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当着苏心漓的面,直接就给了谢雨薇两巴掌,这才将她重新用袋子装好,扛在肩上,再次从来时的窗户跳了出来,那矫健的身姿,不像扛了个人,倒像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一点压力重量都没有,轻松的很。
“不觉得无聊幼稚吗?”而且无情。
虽然她不喜欢谢雨薇,也觉得她配不上兰翊舒,但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有错的,他可以不接受,但是却不能作践,不过苏心漓终究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兰翊舒品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心漓,“心善不愿计较,苏小姐何时成了这样的人了?”
苏心漓淡然的给兰翊舒倒了杯水,送到她跟前,动作娴熟优雅。
“我曾经,一直都是。”
苏心漓盯着兰翊舒的眼睛,答的分外认真真诚。
上辈子,从出生到死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她一直都与人为善,就算她后来做了皇后,对那些犯了错的下人,可以包容的她也尽量包容,不会残忍的将他们处死,对待身边亲近的人,她宽容友好,付出真心,结果呢,却是落得家毁人亡,一无所有的下场。
这世道,荒诞的可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而一旦凶恶耍起了手段,反而人人忌惮敬畏,既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良善,尤其是对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她不会也不需要心慈手软。
她之所以不对谢雨薇动手,确实不是因为她良善,而并非因为她善良大度不与人计较,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一个昏死过去的人动手,有意思吗?她脸皮那样厚,打她,她不疼,但是她手疼,她们之间的事情,今日在长公主府就已经解决了,她陷害她,想让她在众人跟前受辱,但是到头来,她非但没整到自己,还要向自己下跪斟茶道歉,她那一昏,除了将自己推向更加难堪的境地,根本就没有其他,她若是恼,大不了过几日她来相府请罪,多多刁难一下。
*上的伤,过几日就不疼了,精神上的折磨,才会让人永远记住,她就是要让谢雨薇记住,她并不是她随意可以欺负的人,她也并不是可以无法无天的,而且,便是要训人,她也不会在这时候亲自动手。
苏心漓垂眸,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抬头,就看到身边坐着的兰翊舒突然凑了上来,两个人贴的很近,苏心漓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平稳温热的气息,她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后仰,因为动作过猛,凳子突然倒了,她整个身子跟着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倒,苏心漓张开嘴巴,刚要惊叫,突地想到什么,忙用力的抿住了嘴巴,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屁股要和地面以一种狼狈不堪的惨烈方式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兰翊舒的手快速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因为惯性,苏心漓整个跌入了他的怀中,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坐着的兰翊舒,他的脑袋刚好撞到了站着的苏心漓的胸口,那柔弱的触感,还有独属于女子身上那种完全陌生的体香,挑逗着兰翊舒的感官,他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握着她柔弱纤细腰肢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松开,却还是没舍得,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苏心漓也没好到哪里去,虽说她已经是为人母的人了,但是一直以来,颜司明都很少碰她,他从没有主动拥抱过她,除了有事要求着她的时候,现在冷静回想起来,颜司明的种种举动都表明他根本就不爱自己,他心里应该还是嫌弃自己的吧,再加上方姨娘苏妙雪那些人的挑唆,更觉得她事事处处都不好。
苏心漓骨子里还是个极为容易羞涩而且保守的人,她看着另外一边的窗口,脸也红的厉害,浑身都好像在发烫,散发着热气,心更跳的飞快,兰翊舒紧贴着她胸口的脸完全跟着她的心跳起伏了,他已经从震惊中醒过了神来,不过秉持着有便宜不占傻瓜蛋的原则,在苏心漓没推开他之前,他并不准备放手。
兰翊舒灼热的气息隔着一层衣裳,全部喷洒在了她的胸口,灼伤那一整片的肌肤,苏心漓的心跳还是很快,她垂眸,看了眼靠在她怀中的兰翊舒,双手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因为懊恼和羞窘,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着热气,好一会,呼吸才稍稍平稳一些,大脑一片空白的她稍回过神,立马就将兰翊舒推开,然后转身走到窗口,平复着自己万马奔腾般的心跳。
便是她已经是再世为人,看透了情爱,但到底没有绝情绝爱,遇上兰翊舒这样的男子,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他的救命之恩,他屡次的帮忙,还有他在长公主和郡主跟前,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关心,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踩碎怀安郡主护身的灵玉,甚至冒险让齐云将怀安郡主从公主府偷出来,就为了让她出口恶气,他每次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每次不问缘由的去帮她做成她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说这是因为彼此共存的利益,但她又怎么可能会一丁点感动都没有呢?
苏心漓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现在,她胸口的位置还是酥酥麻麻的,她背对着兰翊舒,将窗子合上,片刻后她转过身,若无其事的对兰翊舒笑笑,若非她脸上残留着的片片红晕还有带着些许羞涩的眼神,兰翊舒还以为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真是个冷静自持到可怕的女人,但他偏偏就是喜欢死了她这淡然从容的样子,她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好像也不反感。
“苏小姐身体纤柔,想来舞艺定然不错,不知舒有没有那个机会一睹舞姿?”
兰翊舒悠悠的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苏心漓才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又变的紊乱起来,她瞪了兰翊舒一起,有些生气道,“兰公子!”
半夜闯进女子的闺房,占了人家的便宜人家不与他计较就该息事宁人了,居然还能悠然自得的开口挑逗,她身边的那些人,怎么一个个脸皮都那么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能让郡主上刀山下火海,苏小姐却多看我一眼都不愿,可见,还是舒的魅力不够,苏小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兰翊舒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的看向苏心漓,似真似假的问道。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苏心漓缓缓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也不管什么品茶了,直接端起刚倒的茶,一口气喝的干净,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平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苏心漓,你哭过了?”
苏心漓看着兰翊舒那张再次凑过来的脸,因着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一下就呛到了,口中尚未吞进肚中的水直接喷了兰翊舒一脸,兰翊舒的声音很好听,苏心漓三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婉转,仿佛还有一种让人回味的余韵。
苏心漓下意识的想为自己的失仪道歉,可这会呛的实在有些难受,不停的咳嗽,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未免兰翊舒的脸在遭自己口水的殃,苏心漓转了个身,垂下了脑袋,兰翊舒见她这样子,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想不到漓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今日在长公主府,那样的状况,她都是荣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没想到却会被水给呛着了,她这样的一面,别人应该不知道吧,想到自己是第一人,兰翊舒的心情好的莫名。
漓儿?苏心漓咳嗽的更厉害了,唯恐自己惊着那几个丫头,一只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另外一只手向兰翊舒摆了摆手。
他要是不开口说话的话,她能好的快一些。
好一会,苏心漓才停止了咳嗽,一张脸却被憋的通红,兰翊舒给她倒了杯水,苏心漓接过,想也不想就喝了,杯子尚未放下了,兰翊舒再次欠扁的开了口,“呀,你刚刚喝水的杯子好像是我的。”
他惊呼了一声,但是那张脸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双眸也含着笑意,幸灾乐祸的,恶劣的很,苏心漓完全不能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尊贵优雅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他这个样子,今后还能愉快的合作吗?
苏心漓在心底叹了口气,要怪就怪她识人不清,上辈子不会看人,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杯子是他的就是他的吧,是他的?这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除了他兰翊舒这个人,其他的,全部都是她的,苏心漓有些自暴自弃的认了命,她刚还将水喷到他脸上呢,以他和自己一样的睚眦必报的小气性子,会捉弄自己也不奇怪。
“兰公子,我还是习惯你叫我苏小姐。”
用这样的方式搞突袭,苏心漓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
“漓儿不觉得这样太过见外了吗?”
苏心漓看着他恶作剧似的笑意,没有说话,不过是个称呼而已,随便他怎么叫吧,刚刚咳嗽的厉害,这会,苏心漓胸口都还有些憋闷,也不愿纠缠,苏心漓取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兰翊舒,“擦擦吧。”
“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便你怎么叫,但若是有第三个人在,你就叫我苏小姐。”苏心漓无奈妥协。
“随便怎么叫吗?漓儿,小漓儿,心漓,心心,小心心?”
“兰翊舒,你够了啊,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惹我生气的吗?是觉得我在公主府受到的侮辱还不够是吗?”
苏心漓的脸蓦地沉了下来,她不喜欢兰翊舒开这样的玩笑,对于彼此现在的关系,她很满意,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对兰翊舒有了依赖,进一步的发展,她没想过,让关系破裂,她也不愿意。
兰翊舒敛住脸上的笑意,“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苏小姐何故如此生气?”
他的口气疏冷又淡漠,苏心漓见他这样子,心里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
苏心漓,你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吧,颜司明那样的男人都看不上你,你又凭什么吸引兰翊舒,不过是——玩笑而已。
“苏博然应该没本事让你哭成这样吧。”
苏心漓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眶,她刚从定国公府回来就和流云才踏进苏博然的书房,就被他气急败坏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恨不得直接开口说,这件事情与相府无关,你让定国公府的人承担去,之后,贤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赏赐先后到了,他见有利可图,当着他的那些姨娘女儿的面就开始敲打自己,想让所有的女儿都攀上皇室?也不事先掂量掂量自己和他那几个女儿的分量,京陵有权有势的人家多得是有才有貌的女儿,就他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简直可笑又荒谬。
他指责她的时候没有看到她通红的眼圈,便是后来对她有所求的时候也没看到,或许看到了,但是却未曾放在心上,因为对她的种种不满,根本就不愿说出一句关心的话,这样的父亲,又什么资格值得她落泪?
“兰公子来京陵不久,对我父亲可真了解,今日的事情,幸亏有兰公子帮忙,不然的话,我现在哪能坐在这屋子里这样悠闲地喝茶呢?”
兰翊舒笑出了声,“便是没有我,太子的赏赐一到,苏博然又怎么会让你跪祠堂?”
“若非有兰公子精心挑选的那些赏赐,太子殿下的那些赏赐怕都到了父亲和方姨娘的小金库了。”
那些字画和首饰不一样,不可能时时佩戴在身上,以苏博然和方姨娘的无耻,两人定然会占为己有,然后私下坐地分赃,贤妃的赏赐到的及时,让她既可以看清苏博然那丑恶的嘴脸,同时自己又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兰公子帮忙。”
苏心漓觉得,自己在请求兰翊舒帮忙的时候,是越来越理所当然。
“你说。”
兰翊舒已经将脸上的水迹擦干净了,看向苏心漓,淡淡的回道,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或者是不满,那从容的姿态就好像替苏心漓做事是他的责任一般。
“我三哥和三嫂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今晚才发生在相府的事情,他这会就知道了,三哥和夏婉婷的事情都闹了这么久了,苏心漓就不相信他一无所知,而且她听程子风说,三哥最近和兰翊舒走的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去喝酒。
“嗯,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三嫂她怀孕了。”
“这不是好事吗?”据他所知,程子谦可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她怀孕的时间太过巧合了,我不得不怀疑,而且,他们是想利用这孩子牵制我三哥和我外公外婆他们,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夏婉婷没有怀孕一事,苏心漓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大树底下是好乘凉,但也不是他们想靠就能靠的,我可不想定国公府因为他们那一群人弄的臭名昭彰,你觉得长公主这样好吗?一世英名,全被怀安郡主给毁了,若是那样的话,有还不如没有。”
苏心漓冷笑了一声,说出的话透着这个年龄和她的性别完全不相符的沉稳和果决,“按照琉璃的律令,夏天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夏婉婷的父亲,他也是一样,夏家,一个人也逃不了,这样的话,今后若是还有人想借着定国公府的名号为非作歹,我们才能撇的干干净净,现在处理的话,还能给长公主府一个警醒,你说是与不是?”
兰翊舒笑出了声,这样手段强势甚至有些毒辣的苏心漓,他也喜欢。
“你想我怎么帮你?”
“给我找一个大夫,当然,不是那种一般的大夫,最好是深谙内宅那些女人手段,越来越好,过几日我三哥就要去夏府,你让他陪着,若是夏婉婷怀孕了,你便让他回来告诉我,若是假怀孕的话,让他当着夏家还有我三哥的面,直接戳穿。”那样的话,三哥也该死心了。
“你很讨厌那个夏婉婷?”
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将夏家还有夏婉婷都逼入了死胡同,尤其是夏婉婷,定国公府的男人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她要是被休了,那必定不容于京陵城的百姓。
“我说过,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夏婉婷只是为自己曾经做出的决定担负责任而已,我讨厌的不是她,而是她罔顾自己定国公府媳妇的身份,吃里扒外,无论是谁,若是让我知道他对定国公府不利,我都不会放过。”
苏心漓的眸光坚毅,定定的看向兰翊舒。
“后日一早,我会让那个人直接去定国公府找程子谦。”
兰翊舒看着苏心漓,幽深的眸,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下染上了几不可见的心疼,那样娇小柔弱的一个人,却不顾一切的将这样大的一个重担扛在了自己肩上,事事筹谋小心,不累吗?
苏心漓被兰翊舒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这样沉默着的气氛,她闷头喝了口水,眼睛却上挑看向兰翊舒,还是没忍住,“兰公子,你就那样踩碎怀安郡主的玉佩,真的没事吗?”
那块玉佩,不单单是长公主开光过给怀安郡主护身用的,还是皇家之物,象征皇室的尊严,就那样被兰翊舒给踩碎了,想追究他责任的不单单是长公主,苏心漓担心皇上也会因此怪罪,苏心漓想到这件事情,真的想送兰翊舒两个字,幼稚,好好的玉佩,干嘛将它踩碎了,若真气的话,晚上这么好的机会,齐云都将人从长公主府偷出来了,大不了他在谢雨薇的身上踹几脚出气好了,只要人别死在相府,尸体不要在定国公府就行。
“怎么?关心我?”
兰翊舒挑眉,脸上的笑意让屋内的叶明子也失了颜色。
苏心漓认真真诚的点了点头,“要是你死了,今后我有事找谁帮忙去?”
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居然那样信任兰翊舒,苏心漓觉得自己很幸运,误打误撞选的盟友,本事高,而且还愿意护着她。
“若是真棘手的话,我可以找我外公帮忙。”
虽然一开始是说她和兰翊舒的事情不能牵扯到定国公府,但兰翊舒若是需要,她还是愿意跑这一趟替他开口的,不为将来他能助自己多少,就冲着他过去这两个月数次的救命之恩和屡次的帮助维护,有定国公府出面,皇上多少会给几分面子,而且就怀安郡主那种性子,说不定皇上心里情愿皇家之物毁了也不要戴在这种人身上,她的存在,真的是对皇室威严的一种侮辱。
“若是皇上问起定国公为何插手这件事情,他如何回答?说我是他的外孙女婿?”
兰翊舒口气轻松,话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只是那双看着苏心漓的眼睛却无比认真。
她,本就是他的女人,这是天定的缘分,就算她喜欢的是顾南衣,也改变不了什么。
苏心漓红着脸,生气道,“兰翊舒!”
她说的是认真的,这人怎么这样没正经,她一片好心,他倒好,不但不感恩,反倒占他的便宜。
兰翊舒的这件事情,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将定国公府的人牵扯进来,虽说她那样对谢雨薇,本意是好的,但到底惹怒了长公主,再加上今日外婆在长公主府那一闹,两家心中都有了芥蒂,这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定国公府的人,为表清白,都应该和兰翊舒保持距离的,从她重生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定国公府的任何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受牵累的,若非因为心中觉得实在亏欠兰翊舒良多,她怎么会开口让外公去皇上跟前求情?但若让她因此看着兰翊舒遭罪,她也是做不到的。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轻易断送自己性命的人吗?”兰翊舒轻笑了一声,看着苏心漓有些生气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喜欢,尤其是她连名带姓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少了以往的冷静自持,更加的真实,他觉得,苏心漓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子,她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至少,他一丁点也不喜欢她在他面前的伪装。
“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十分珍惜自己这条命的,就算那些事情都完成了,我也舍不得死,我若死了,你怎么办啊?”
兰翊舒故意顿了顿,继续道,“你今后若是有事,还能找谁帮忙?”
虽然好奇苏心漓的心意,但是兰翊舒并没有向苏心漓问起任何有关顾南衣的事情,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顾南衣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意义,那他于她而言,也该是独一无二的,不然的话,这些事情,她为什么都是找他帮忙,而不向顾南衣提起呢,不管她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样的顾虑,这一点,都足够让他自信。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之前托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苏心漓看向兰翊舒的眼睛瞬间露出了惊喜的颜色,整张脸在夜明珠柔和的灯光下仿佛也在发亮一般,这一刻,兰翊舒觉得,这个中的艰难完全都不值一提,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她现在人在哪里?怎么样了?还好吗?”
想到桂嬷嬷曾经对自己的好,而她却纵着方姨娘她们将这些忠心对她和母亲的老人赶出了相府,苏心漓的心中存着一份内疚。
“我的人是在方家灵城的田庄找到她的人,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我已经让人照顾她了,你若是想看她,最好是再过一两日。”
桂嬷嬷的状况应该很糟糕吧,苏心漓从兰翊舒这话中就听的出来,怎么可能会好呢?想得到那份嫁妆清单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想要霸占娘亲嫁妆的方姨娘她们也该是一样的心情,桂嬷嬷没死,就表明她到现在还没将东西交出去,这些年,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那就定在后日吧,后日一早,你让那个大夫一早就去定国公府,我会通知三哥他们的。”
后日看完桂嬷嬷,她再折去夏府一趟,若夏婉婷真是假怀孕的话,三哥必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苏心漓想着自己能好好安慰程子谦一番。
“苏心漓,方姨娘他们并不难对付,真正棘手的是方家。”
兰翊舒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推到苏心漓跟前,“这只是我月余来调查到的方家资产。”
苏心漓看着那并不薄的一摞,看了兰翊舒一眼,拿了起来,打开,快速的翻阅。
“方家除了有农庄,田庄,酒楼,各种经营的铺子,私下还掌控了好几个码头,还有一座铜矿,两座铁矿山。”
前面兰翊舒说的那些,苏心漓并不奇怪,现在京陵城内,但凡稍微有点底子的,都有自己的农庄和田庄,为了维持府上的开支和各种人情往来,他们还涉猎酒楼和铺子,但是码头,这其中涉及的并不仅仅是银钱上的利益,别看这活低贱,但是却可以反制权势,尤其是铜矿山和铁矿山,那可不得了,因为有了这两样,私下可以大量生产武器,所以私下开采铜矿和铁矿,是杀头的大罪。
“方家还真是富得流油啊。”
银子再多,生出的女儿,还是目光短浅。
兰翊舒赞同的点了点头,“那铜矿和两座铁矿的位置都极为偏僻,而且量非常大,目前已经有一座铁矿开采了,桂嬷嬷就被关在灵城一个小村的田庄,自从方家探知那里有铁矿之后,便花银子让村子里的人全搬了,目前那里就只有方家的农庄,但是那农庄,并不在方家名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人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找到了桂嬷嬷。
苏心漓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方有怀那只老狐狸,他可比方静怡的段数高多了。”
若是没有本事,怎么可能从一个混混爬上今天这位置呢?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没几个人能出其右,不然的话,那么多的人,皇上为什么重用的是他呢?开采铁矿,这要被发现了,可是杀头的大罪,这样危险的事情,他怎么会让别人轻易就查到他头上呢?
“皇上他知道吗?”
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授意,她要戳穿了,皇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不知道。”
兰翊舒答的极为肯定,“你以为皇上是谁?一国之君,最是猜疑,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臣子私下掌管这些东西,要说某个皇子知道那还有可能。”
若是皇上知道的话,那驻在灵城的不会是方家的人,而是朝廷的军队。
兰翊舒这样一说,苏心漓也觉得很有道理,“兰翊舒。”
她双手托着下巴,向着兰翊舒的方向凑了凑,“你很厉害嘛!”
苏心漓笑容在白色的柔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兰翊舒敢肯定,她现在脑子里肯定没想好事。
“你想问什么?”
兰翊舒淡然的口气透着一股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纵容。
苏心漓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着眼睛,“反正你又不会害我,我问那么多干嘛,我不问你的事情。”
对于她这样的信任,兰翊舒相当受用。
“那你想做什么?”兰翊舒已经隐约猜到她卖萌的用意了。
“我仇富。”
苏心漓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兰翊舒扫了眼她屋内的摆设,虽然苏博然对她不怎么样,方姨娘更是一门心思的苛责她,但是为了哄骗定国公府的人,他们门面功夫都是做的很好的,苏心漓这房间里摆着的都是上等的宝贝,没有一样是赝品。
“然后呢?”
“我五哥离家三年,快回来了。”
“所以呢?”
“这功劳就给他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会一辈子敏记于心的。”
用方家的东西给他们定国公府的人向皇上表忠心,苏心漓太愿意做这种事情了,就当是方姨娘霸占她母亲嫁妆多年的利息。
杀母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她势不两立的不单单是方姨娘他们,还有她身后整个方家,上辈子,他们害的定国公府满门抄斩,这辈子,她就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本来,这次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但是看兰翊舒的意思,现在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那些都是方家私自占有的,方家已经私下开采铁矿了,他们很有可能是想打造武器,她也不知道他们是想扶哪个皇子,但无论是哪个,一旦得逞,都不会有定国公府的好处,所以她必须要斩断祸根。
“不想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吗?”
苏心漓猛地点头,她当然想了。
其实,苏心漓更愿意和方家的人一样,私下吞了这两座铁矿和一座铜矿,打造武器,将来以备不时之需,但是现在,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根本就干不了这样的大事,至于外公他们,这事要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翻天的,而且,方家都已经知道这些地方的位置了,她还怎么占为己有啊。
“苏心漓,你既然担心定国公府被新皇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拔掉,那就想办法让他或者是自己变的强大,强大到最好是让皇室的那些人都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苏心漓瞪大着眼睛看向兰翊舒,滴溜溜的转了转,他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踩掉怀安郡主的那块玉佩,是因为他料定无论是长公主甚至是皇上都不敢对他动手吗?
是呀,定国公府现在的处境太过尴尬憋屈了,凭什么他们忠心耿耿却要被皇室的人猜疑,整日如履薄冰呢?
“我帮你,我不但让你得到这两座铁矿和铜矿,还能让你的哥哥因此在皇上跟前立功,记住自己说的话,要一辈子铭记住我的恩德,时刻都不能忘记。”最好因此和任何雄性动物都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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