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宸还教给越宫景:“沒人能推心置腹传授一套当皇帝的诀窍给你,你会听到许多人出谋划策,可他们只能告诉你‘他们认为怎样做才好’,沒人能告诉你‘怎样做才对’。皇帝——这是世上最难揣摩的角色,对别人、对我们都一样。”
讲过的道理太多,越宫景的脑袋都快装不下了,于是回宫之前,还去看了蒙书悦。刚好宣姑在教蒙书悦做羹汤,虽说宫里有御厨,皇后娘娘偶尔也要自己露一手,暖暖皇帝的胃,紧紧皇帝的心。
蒙书悦虽然会下厨,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味道也算精美,但宣姑说太简朴,不符合皇宫的气质。于是拿出了一大堆的山珍海味,告诉她什么跟什么搭配最好,什么跟什么煮在一起是禁忌。这还真让蒙书悦头疼了一把,暗暗下决心,以后这些难做的东西,统统不准吃!
于是越宫景又有口福了。
席间蒙书悦问了下西汉的近况,告诉越宫景已经见过了西汉的安容贵妃,她确实是自己娘亲在皇陵里一起长大的妹妹,但是却已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看柏毅平的神色,对安容非常不喜,大概是犯了他的禁忌之事。而柏毅平的禁忌,大概就是皇陵里的宝藏了。又联想到他是在皇陵里发现安容的踪迹的,因此她猜安容大概是想启出皇陵里的宝藏,运到西汉去给慕予。
还有就是温雅朵自安容出现后,就一直避开,她还猜绛纳尔是不是也跟安容有过交集。
越宫景吃过午饭也没有逗留,去了八方街的暗部。
而越宸午饭后,也开始审问太后这次病发的始末。
多年前的夺位大战,他最后获得胜利,身边留下的兄弟就只剩下越辳一人。送到此处来修行的太妃们,曾有两位的孩子,是那场战争的牺牲者。其中一个十几年前,向他投毒,然后庄嫔替他饮了。
庄嫔本来凭此件功劳也该晋升妃位了,但她却想借机拉下皇后,最后反被皇后倒打一耙。淑妃死后,平胜与他生怨,十五岁不到就远嫁。之后太后提出要出宫修行,庄嫔说自己德行有亏,不配再为皇子母,愿意跟随太后。
他当年对庄嫔是极度失望的,他以为宫中最不会变的人应该就是庄嫔才对,可她竟然也学会了宫斗。所以她的位分便只能如此了。而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庄嫔的忍辱负重,可惜这一切又晚了。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越宸问寇姑姑。
寇姑姑看了看越宸的脸色,轻声说:“十天前,宫里送给养来,其中一个太监嘀咕了一句‘栖凤宫要换人了,钟皇后被送走了’,兰太妃身边的人笑问了一句‘莫非你还舍不得钟皇后’,太监当时脸都吓白了,对着众人好一阵求饶。有一个太监去见了刘太妃,说了好一会话才走。三天前,刘太妃和兰太妃一起来找太后做晚课,这两天,除了蓉太妃和周太妃,没来,其他
太妃都送来了贺礼,托太后带回京恭贺景殿下大婚,一起做晚课,气氛特别的融洽。”
蓉太妃和周太妃年纪较长,只比太后晚三年进宫,早年曾孕有龙胎,却都不保。之后蓉太妃诞下皇十子,最后死于越宸之手。而周太妃就再没有机会怀孕。另外几位太妃,都是入宫较晚,在宫里并没有呆多少年,惠兴帝就积劳成疾而亡,那些还在如花年纪的宫妃们,便都被送到了此处修行。她们还有什么祸心?除了越宸没有再纳她们家的女子入宫,对于她们家有出息的男儿,却并未有丝毫打压,为官做宰,全凭个人本事。
“她们送来的贺礼都是些什么?给我看看。”
寇姑姑赶紧叫人去把贺礼匣子拿过来,不过都是些寻常玩意,檀木手串、开过光的佛珠、佛像、样式有些老旧的首饰,但都可以看出是这些太妃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其中有一个封起来的荷包,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清香。
寇姑姑看越宸的目光留在荷包上,特地拿了出来介绍说:“这是兰太妃制作的合欢香,说是有宜子嗣的,味道清丽,太后很喜欢。当时刘太妃还笑话兰太妃,说她修行未净,竟然还制这等香。是了,这几日晚课,大殿上都燃了兰太妃制的佛香,味道与宫里送来的佛香比,味道更为清冽怡神。”
越宸却眉头紧皱,嗅着手上残留的香味,他的预感告诉他,就是这香有问题了,但是兰太妃有什么理由去害母后?“让申太医两人去看看兰太妃燃的佛香,再把这个香也拿去给他们看看。”
就像越宸猜测的那样,果然是佛香里添加了两味能引发太后余毒的药草,因那药草中和了佛香,焚起来并无它原本的香味,若不观察灰烬和未燃完的佛香,他们根本无法断定香中有此两物。
而此时他们从太后的屋内拿出了正燃着那种佛香,寇姑姑却说自己并未安排人燃香,随即想起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再去找却再也找不到人。
当兰太妃被告知她的佛香有问题时,当即两腿就软了,并说那两味药是在刘太妃的提议下加进去的,她试了觉得味道更清冷更适合供于佛前,才加进去用的,并不知道对太后不宜。
刘太妃被叫来问话时,比兰太妃更慌张,语无伦次地说自己是看到一本古典上写着一种佛香的配料有此二物,她那天去找兰太妃,正好看到她在制香,便随口说了起来。她也没想到兰太妃真的会加进去,也不知道会对太后不利。
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无辜,越宸问:“刘太妃,那日宫里来人,你请人去聊了什么?”
刘太妃一脸愕然,当日钟皇后发动宫变,她家人又站错了位置,两次——她家人两次都没有站在越宸这一边。第一次越宸只是把她家里打发出京而已,而她的父兄也算争气,在外面十几年,终于在十年前又回到了京城,可是这一次,他们再没有那次的好运。恭妃派人
来告诉她说,他们判了流刑。只要自己听她的,她一定可以让她家东山再起。
“你说的那本古典是哪一本?可否拿来给我瞧瞧?”
刘太妃的脸一下子唰白,越宸高高在上地说:“每一件凑巧的事情后面,必定有一个阴谋。你的家人在我当年登基时,还算聪明,醒悟得快,因此我不计较他们背叛旧主,只是下放出去。而他们确实也上进,我也未曾因此生隙,在他们功绩达到时,还是将他们调回了京城。我只是不曾想到,尽管过了二十余年,他们对我还是不够信任,又再次站到了我的对立面。而这一次他们犯下的错,已不容我宽恕,本该处以极刑,我也只是判了他们流刑,未曾殃及妇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是你主动说起来,还是要我继续盘问?”
“不……我没有想害太后,是蓉太妃!蓉太妃怨恨陛下你当年杀害十皇子,她说多年前太后曾为先帝试药,中了一种毒,到现在还余毒未清。又像我提起,若是把天蕨子和苋花添进佛香里,对太后的旧毒有益。我当时问了兰太妃,只知这两种药材性温无毒,并不知是禁忌,我只想……只想若是真的了太后的余毒,是不是功劳一件,是不是能求得陛下你开恩,我父亲年事已高,经不得长途流放之苦,能否赦免了他,判他终身监禁行不行?陛下,我只是被人利用,我真的不知情,望陛下明察!”
听着刘太妃的哭诉,蓉太妃连个眼神都欠奉:“当年太后为先帝试药中毒,这事宫里谁人不知?余毒未清的话,也是我多年前跟你的一名戏语,你若真有心,几年前怎么不去提醒兰太妃佛香里加料?再说了什么天蕨子、苋花,我听都没听过,又怎么向你提起对太后的旧疾有益?”
刘太妃心急,欲辩无言。蓉太妃最后一锤定音:“当日宫里来人,我身边的嫘姑说看到那人交给你一样东西,你和商姑鬼鬼祟祟的,似乎还提到了宫里的恭妃娘娘。”
越宸没想到在这里听到恭妃的一个阴谋。
同样的毒,他身上也有,只是恭妃不知道他的余毒,在上一次受伤时,已经由东方和柏毅平联手清除了。他当然也向两人提过要给太后清除余毒,只是还未来得及安排,他本来想借越宫景大婚,太后回宫的机会,再邀两人进宫来给太后解毒,却不料竟被恭妃抢先一步。
刘太妃说她并不知道恭妃是何打算,只是要她拖住太后,不要太后进宫。天蕨子和苋花是她很久之前,偶然听到两位太医闲聊时听来的。恭妃早就想在太后这边动手,于是拿她家人来要胁的时候,她便提了这两种药草,上次便托人带了进来。恭妃还说,只要太后病倒,越宸一定会出来探病,到时再燃了这种香,便能引发他身上的余毒。
她的心又是从时候开始变得那样狠毒?
越宸闭上眼睛,谦谨良顺谓之恭,恭妃终究为了孩子不再恭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