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国维短短数语却像是惊雷一般在四人之间炸了开来。‘胤褆?’康熙心中陡然跳出一个人。细细思量之下,康熙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虽然此番征讨葛尔丹是康熙首次御驾亲征,但御极以来,平三藩,收台湾,几经战事坐镇中枢早就让康熙历练成为知兵之人。佟国维的一番话更是促使康熙重新审视了一番刚刚被自己批的狗血淋头的裕亲王战报,军令之中矛盾百出,左右不像是同样久经战阵的裕王手笔,就好像同一幅字上既有董其昌的手笔又有冲龄童生的描红一样不搭调。而前营之内,只要粗粗盘算一番,就会察觉只有胤褆有可能对裕亲王掣肘。论亲疏,胤褆是大阿哥,自己的长子,自然比兄长更为亲近,而论营中职务,胤褆是副帅,自然也有号令众将的权力。而且胤褆心志颇高,此番借机与裕王打擂台无非争军权抢首功,若是籍此得到圣眷,便可与太子暗暗较劲。真是其心可诛!
想到此处,康熙像是为了再印证一番,又转向一旁的胤禛,问道:“你在前营之时,可有发现令出多门之事?”
胤禛顿觉踌躇,还没有酝酿好该怎么措辞,就听康熙一声断喝:“给朕说实话!”
胤禛只好硬着头皮道:“儿臣在前营时日尚短,所听所闻也不免偏颇,只一家之言而已。儿臣窃以为,裕亲王与大阿哥之间似乎有不同见解。”
就听“砰”的一声,康熙一掌击在案几之上,脸上也浮起一阵黑气,接着,康熙的身子竟然晃了一下,站立不稳之余,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软榻之上。
胤禛、佟国维、陈廷敬三人都慌了神。胤禛更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了康熙,高声叫到:“快,快,传太医!”这时,腿上传来的一阵酸软,差点让胤禛也摔在地上,这才意识到,刚才跪得太久,腿早就麻木了。
佟国维心中就像被一桶冰水浇过一般,从头冷到了脚趾,连嘴里说出的话都不连贯了:“主子,主……主子,你可别,别吓奴才。”
陈廷敬更是呆立当地,脸上也没了血色。
饶是李德全反应的快,到底久在康熙身边当差,伶俐地紧,立刻拔腿就走,也是紧张地两条腿打绊儿。
良久,康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稍稍让三人缓回点神。李德全这时已将太医寻了来,连同太医院副医使刘企仁在内三名太医看到面若死灰的康熙,请安的声音都哆嗦起来。此时的佟国维强定心神,道:“诸位,仔细给皇上诊治,万万不可出差错。”
康熙此刻眼睑垂下,轻声道:“朕只是刚才有些气血翻腾,去取些苏和香酒,朕用过就无大碍了。”
太医们忙连声应了,从药箱中取出些,给康熙服了,再扶着康熙躺下。刘启仁告了一声罪便将两指轻轻搭在康熙腕上,良久才道:“皇上不必过忧,适才有些肝火上扬,加之伤寒未愈,有些内外不交的症状,待臣等商议之后行写补气固本的方子,皇上体内正气上扬,邪浊就自然可以消退。”
康熙点了点头,吩咐众人道:“朕有些乏了,留下李德全在朕身边照应着,尔等都先跪安吧。”
胤禛想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道:“儿臣想在皇阿玛身边伺候,读几首诗词能让皇阿玛安睡便好。”
康熙却摇了摇头,道:“你的孝心阿玛知道,只是你自己身上也带伤,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胤禛还想坚持,康熙却已经闭目不语。胤禛无奈,默默叩了个头,便随着佟国维等一起出了御帐。
佟国维将众人领到侧帐之内,道:“子端,你博览群书,医书也涉猎不少,可否相烦与太医们商讨开方之事?”
陈廷敬沉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就是看过两本医书而已,只是这是应有之义,皇帝的医案必由上书房看过才可开方。
佟国维然后使了个眼色给胤禛,道:“四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奴才想问问四爷前营之事?”
胤禛心领神会,随着佟国维来到帐外,寻了个没人的所在。佟国维小声道:“四爷,您可得小心了。”
胤禛一脸无可奈何,道:“这种局面,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恨不能自己替皇阿玛生这场病。”
佟国维叹了一口气,道:“这只是其一。四爷您该知道,若是太子。”说着望上指了指,然后接着道:“恐怕生出一场大风波来。”
胤禛心头又是一惊:“佟相,似乎没有这么严重吧?”
佟国维脸色也难看的紧,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爷可记得,昨日和四爷说的话?”
胤禛道:“自然记得,只是没有想得很透彻,还得请教佟相,这风从何来?”
佟国维把声音又压低了三分,道:“从京城。在京之时听到一些耸人听闻之语,说大阿哥和四爷要做当朝的多尔衮和多铎!”
“什么?”这话在胤禛听来,不外乎又是一道惊雷。胤禛就觉得造出这种谣言之人简直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去烤了。
“糟就糟在传此话之人言之凿凿,说四爷和大爷早就有把太子架空之意,此番借军功之势正可夺太子圣眷,而且四爷您统领内火器营,数皇上内卫,若是和大阿哥一起内外夹击,一举可事成!”
胤禛听罢气急反笑:“我在众兄弟中,和大阿哥交情最淡,怎么会和他联合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更别提当今皇上最是睿智,把我比作多铎,那把皇阿马置于何地?又把太子当成了什么?何况如今胤禛已被免了内火器营的差事,连贝子的爵位都丢了,就是一个闲散阿哥。反正,胤禛行的端坐的直,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信皇阿玛会相信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
康熙处分胤禛的意思还没有拟旨,所以佟国维并不知道这事,如今知晓,愣了一下,道:“皇上处罚四爷,为什么?”
胤禛这才将自己如何鞭责色格印,而康熙又是如何训斥自己之时捡要紧处说了一番,听完之后,佟国维道:“也许这次到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