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里跟明镜一般,连忙道:“皇阿玛的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康熙轻‘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别处,好像是在观望正在歇息的内火器营军士。正在这时,就听天上突然“啪”一声惊雷,不少驻足的战马都被惊的躁动不安起来。天本就是有些阴,此时更是浓云密布。武丹见康熙父子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便匆匆赶过来道:“皇上,这天可真邪性了啊。据奴才知道,今年打第一天起到现在这里就没有下过雨。当地的百姓求雨都求了五六次了,屁用都没有。都到了这光景了,难不成竟要下雨?”
李德全和穆子熙也来到武丹身旁,李德全是个伶俐人,武丹刚才讲的他一个字都没有落下。武丹有些用词照理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武丹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他是晓得的,看康熙的脸色似乎也没有觉得武丹有什么不是,李德全又怎么会不长眼色,当下就装着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穆子熙却素来做人仔细,不由得低声不嘱咐武丹两句:“兄弟你和皇上都怎么说话的?越活越没有规矩了。”康熙耳尖,笑道:“你们两个狗崽子,在那边说什么小话呢?”武丹讪笑着,挠头道:“奴才刚才说话没规矩,皇上恕罪。”康熙‘噗哧’一乐,道:“朕看重你武丹的就有这一条,你在朕面前从来就没有做过假。穆子熙,别对武丹过于苛责了。都松快些,朕也不拘束了。”穆子熙这才不再说话。
武丹看看天色,道:“皇上,奴才们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雨具,瞧着声响,指不定马上雨就下来了,奴才们伺候皇上起驾回营吧。走得晚了,淋着雨奴才们可就罪过大了。”
李德全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皇上,瞧着雨就下来了,哎,奴才脸上就落下一滴雨呢。”
随着李德全的这一声,天上果然已经‘噼里啪啦’地下开了雨,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了下来。胤禛略一皱眉,便从身旁的马匹搭兜中取出了一件油衣轻轻帮康熙披上。
随着宝柱的吆喝,旁边的小校们也纷纷拿来几件给剩下的几人。他们自己也四五人一组,拿出油布来顶在头上避雨。动作迅速,丝毫不乱,竟像是操练精熟的样子。康熙看到这一幕,略有些诧异,转眼望向胤禛。
胤禛道:“儿臣本就有看晴雨表的嗜好,发现这几年此地的晴雨状况总和他地有关联,春夏季易受江南一带雨系影响,江南十雨则漠北三四雨,江南三四雨则漠北无雨,则秋冬两季,常常受到朝鲜甚至琉球一带雨季的影响。今年春夏江南少雨,所以漠北无雨至今,而一两月至大军进发以前,儿臣得知琉球一直受暴雨侵袭,所以儿臣也想过此来漠北,会不会也碰到有雨的情形?所以,特别从兵部调了些油衣油布备着。这些东西既轻又隔潮,所以晚间扎营时兵士们会将被褥置于油布之上,一物数用。”
康熙点了点头,道:“懂得未雨绸缪,好。”
胤禛看出康熙神色之间略有些郁郁之色,便道:“皇阿玛是真龙天子,今天久旱降雨,儿臣替这里的百姓谢过皇阿玛赐雨。”
康熙有些失笑,反问道:“你刚才不还说这里下雨与否是与琉球有关吗?此刻出尔反尔,何故?有谀君父之嫌。”
胤禛不慌不忙道:“皇阿玛,虽然儿臣说这两地晴雨可能有关联,儿臣却并不知天何时降雨,皇阿玛一来,这甘霖就落下来了,焉知不是上天启示?”
康熙轻轻摇了摇头道:“歪理。不过,朕不和你理论这个。你和朕说说,你为什么喜欢看晴雨表?”
胤禛躬身答道:“儿臣读兵法,知兵者须明天时。裕亲王叔也时常提点儿臣,善谋者必知细节。儿臣因此觉得,读晴雨表或许能助儿臣一臂之力。”
康熙不置可否,心中对胤禛的喜爱确又更进了一层。刚才武丹说天久旱而逢康熙雨,康熙就已经心中存了这必是上天吉兆的想头。胤禛那一番话,虽说有道理,但让康西略有些扫兴,好在胤禛后面的几句解释,暗合了康熙的意思。再加上胤禛的灵动和虑事周全,着实让康熙欣赏不已。
康熙吩咐道:“你现在同我一起去御营,晚些时候朕和御前大臣会一起商讨军务,朕看你约略还有些想法,随朕一起听听也好长些见识。”
胤禛兴奋地应了一声,叫宝柱令海钰和穆琛暂代营务,就跟着康熙等一行人匆匆往中军御营而去。
一路之上康熙低着头,只纵马疾驰,胤禛紧紧在后面跟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遥遥看到了御营。这时,武丹一提马缰,加速驰往营中。片刻之后,营中便出来一队人马,领头的居然是恭亲王常宁。来到近前,恭亲王利落地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全然不顾地上一片泥浆。胤禛当然也不敢怠慢,这可是康熙最喜爱的弟弟,当下也有样学样,下马一个千扎了下去。
康熙见到常宁,总算是露出些笑容。常宁看着康熙略有些疲惫的面容,心痛道:“臣弟这才几日没见到皇上,皇上就显着憔悴了些,这些奴才们都是做什么吃得?一点也不会照应主子。”胤禛瞧着穆子熙和李德全都是一脸的尴尬,连忙解围道:“胤禛见过叔王,五叔您先消消气,不碍那帮奴才的事。皇阿玛此次亲征,多为战事操劳,这回五叔来了,皇阿玛有五叔您这位常胜将军直捣葛尔丹大营,自然就会心情舒畅。”常宁呵呵一乐。他在康熙面前不像福全的做派,福全总是拘着些礼节,他却是随性而至。康熙也总是有些溺爱这个弟弟,所以礼数上面从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常宁笑道:“四阿哥现在也是一营统领了,瞧这一身,有模有样的,和大阿哥也有的一比。”
康熙笑斥道:“老五你别纵着胤禛,省得他不知道自己骨头几两重,朕看他也就是一个赵括,大阿哥可是经历过战阵的。”
常宁还是笑,道:“皇上,臣弟这眼可毒,四阿哥臣弟看着必然不差的。若是皇上放心,交给臣弟一起带到阵前历练一下如何?”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胤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