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庆新年。
黄泥坪的新年在小妹、满妹她们的疯玩中开始了。大人的烦恼她们是理解不来了的,她们只晓得大方的大姐、大姐夫回来了,更大方的二姐也回来了。
大姐、二姐可没兰姐那么小气,花衣服、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三个读五年级了的妹子,穿着新衣服、新溜冰鞋,每日在屋场里溜来滑去,后面还跟着一个追着追着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的婉婉。
开饭店、卖快餐的二姐也真赚到了钱,有了大姐的资金支持加上她又傻大胆,一家小饭店被她折腾成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饭店,还给附近公司的白领送外卖。口味好、又干净还不贵,现在二姐店里的外卖,要请七个工人送,还经常忙不过来。
得了她每人两条‘万宝路’的叔伯们都夸她有本事,得了她一身新衣服的婶婶们也讲她有良心,就连以前跟她看不对眼的大哥、二哥都一人送一支‘派克’金笔,有些羞愧的两人还为以前的事,特意向她们姐妹道歉。
更让二婶吓了一跳的是,以前最不起眼的二女儿,除了拿出五万块钱给她过年,还居然给她买了全套的金首饰,比去年红英姐姐过寿的还重。要不是晓得二女儿的店子生意好,听过一些坏事的二婶,非得怀疑她在外面做没羞没耻的事。
以前大人们眼里不起眼的李国华,终于在屋里人面前扬眉吐气,抱着给弟弟买的衣物去三叔家。
刚从王老师那吃完‘杀猪饭’的李家明,看着二姐手里给自己买的全套新行头,打趣道:“二姐,没给我带个姐夫回来?”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二姐连忙心虚地往后面看,生怕二婶跟在后面。她寻的男朋友就是她以前学厨时的师兄,现在的饭店就是两个人加上大姐开起来的。人当然是好人,勤快、老实又会炒菜,就是小学都没毕业,还屋里穷得要死。
李家明有心帮一把,可想着二姐才二十岁,谈婚论嫁也太早了点,也只打趣一句就岔开话题。
”二姐,我就是个读书伢子,这种西铁城的手表,也是我能戴的?“
已经比李家明矮一个头的二姐,一边帮他整理着黑色金利来西装领子,一边解释道:“那是大姐在香港买的,你们五兄弟加上军伢、大狗,一个人一块。我卖一个盒饭才赚四块钱,哪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大哥、二哥也送了?“
刚才在外面还笑眯眯的二姐,小声抱怨道:”对啊,要不送他们,还不得挨耶耶骂啊?“
呵呵,看来那两支派克笔,送得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十几年的嫌隙,哪那么容易消弭?
等二姐抱怨完了,帮她引以为豪的弟弟整理好西装、皮鞋,喜气洋洋的大姐跟大姐夫也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玩够了,上来做作业的小妹子。
今年黄泥坪李家推掉了四幢泥巴屋、盖了六幢小洋楼,但李家明却不让叔伯们拆他住的这幢泥巴屋,包括他父亲在内的长辈也由得他。天才嘛,总是能让长辈迁就几分的。
怕冷的大姐夫将两个书房之间的门关上,又把火盆里的火捅大一点,穿着一新的李家明帮他沏了杯热茶,玩笑道:“姐夫,你可够大方的,200万说借就借了,也不怕我以后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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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瘦、个子不高的大姐夫还是跟以前样不会开玩笑,正色道:“阿明,以后要经常提醒三叔,莫轻易跟当官的扯在一起,那帮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不会了,上了这次当,哪还会吃这种亏?赚得起亏不起,也只有当官的人才这么皮厚。”
李家明骂了一句,又问起香菇订单的事,海外市场不比国内市场,若是拿不到订单,可真不敢冒那么大的风险。上半年为了保证香菇的品质,将优质香菇的收购价涨到了两块五。现在国内的人均年收入还不到四千,若是没有海外市场,那就只能压低收购价,做低品质香菇供应国内市场。
“签了七吨三的香菇干意向合同,只有日本人的五吨付了订金,东南亚的不愿意付订金。他们讲我们公司实力太弱,做这一行又时间太短了,怕我们到时候履行不了合同。”
日本人精明、冷漠啊,不跟东南亚那帮华商样,做生意还讲三分人情。
大姐夫以为李家明担心人家没付订金,日后可能会反悔,连忙接过大姐的话头,解释道:“阿明,东南亚的经济不发达,但他们被西方殖民一两百年,在法治方面其实比我们强。”
这事李家明清楚,那帮东南亚人搞经济不行,搞法治建设可是跟他们鬼佬干爹学的。虽然学得有点走样,但也比国内强不止几分。
“我知道,姐夫,你那边继续签订单。我们囤积了三千一百立方米的杂木,理论上可以做六百万袋香菇,产量能达到八百至一千万斤左右。我们准备上半年在全地区推广,要是顺利的话,上半年争取做五百万袋。”
三人吓了一跳,可回过神来,又怕跟细木工板样一跟风就死,大姐连忙提醒道:“明伢,现在市面上开始有对手了,会不会跌价啊?”
这是肯定的,不管什么技术都会扩散,产品价格也会一路下跌,直至消除暴利。这是经济规律,谁也阻止不了。只是香菇与工业品不同,产出不易而且需求量大,不会暴涨暴跌。
“没事,暂时一年半载应该跌不了几多,再讲赚不了暴利,我们就走量、赚辛苦钱。大姐夫,要辛苦你一下。我们搞个小车间,把香菇干包装成半斤、一斤的,包装漂亮一点再卖给那些批发商。”
“嗯,这是好主意,人家做产品,我们做品牌,还用原来的牌子?”
李家明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专长,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这个得你去请专业人士取名,我想不出来。”
“不不,我听那些香港人讲过,现在的名字就很好。”
那就继续用‘山里人家’的牌子,大家商量完事起身下楼,大姐带着姐夫去找又大了肚子的兰姐、大毛伢玩,二姐去厨房帮着炒菜,李家明则摊开书本看会书。
…………
过完年,就要拜年、吃新年饭,在亲戚家拜完年,李家明还得跟几个兄长去老师家拜年。先去大家的老师那,再各自去自己老师那,王老师、张老师那都好讲,两条‘白沙王’烟、一袋水果、两瓶‘四特老窖’,轮到柳老师那,毫不意外的没在家。
去年种香菇赚了钱的柳叔叔很热情,连忙给李家明兄弟沏了几杯好茶,看样子是柳老师送他的,山里人哪喝得起西湖龙井?
“好象是地区里有什么事,昨日就走了。我听莎莎讲过一嘴,好象是本球要升了,什么常雨?嘿嘿,他们当官的事,我听不太懂,也没多问。”
常雨?常委,宣传部长空缺,县里就多出个常委的位子,应该是地委组织部找柳大局长谈话,人家要当宣传部长喽,也不枉他替曾大书记收拾烂摊子。只是这样的实干人物,跑去当个务虚的官,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
既然正主不在家,李家明送完礼物,又送了婆婆一个红包,婉拒了主家的留饭,带着毛砣告辞回家。
到处吃了两天新年饭,转眼就到了初十,柳大局长突然开着他那辆桑塔纳来了李家明家。
“家明,你耶耶跟传健呢?”
“我耶耶去了祖庄,我耶耶师傅今年七十,去那吃酒了!我大伯,去了庙下走人家。”
“祝你们学习进步”,刚坐下的柳局长接过小妹端过来的热茶,掏出一叠小红包给压岁钱。除了李家明和毛砣两个跟大人没两样的伢子没有外,连比柳老师高半头、正被婉婉缠着要‘骑大马’细狗的都有。
“象枫,莫搞饭了,我马上走。家明,你跟我去接你耶耶,毛砣,你去接传健回来。”
“哎”,刚给老师拜完年的毛砣答应了一声,连忙去推摩托车,李家明也连忙跟着柳局长出门。
等上了他那辆旧桑塔纳,关上了车门,柳局长才小声道:“家明,这几日地区要调停细木工板的事,你耶耶那人太屎牯(固执),你要心里有数。”
这事得跟着去掺乎,那么多领导都会去,混个脸熟,以后去邻县做香菇,能方便不少呢。
“柳老师,升了?”
没了利益冲突,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一个心智成熟的伢子,又恢复了师生之间的亲热。
“嘿嘿,常委副县长,应该是分管林业吧。”
这官升得有些过了,常委副县长还分管林业,在同古这样的林业县,恐怕权柄比常务副县长还重。
“耶,那原来的常委副县长呢?”
“宣传部长呗,党内排名还更前呢!”
“切,你莫以我不懂,跟着组织部才会有进步,跟着宣传部嘿嘿。”
两人说笑几句,路过银子滩时,柳局长主动说起调停的事。同古还能撑得下去,外县已经撑不住了,既然占了主动地位,自然要讲求利益最大化。
李家明附和着柳局长,看了眼车窗外以前的小学,围墙外的田里,杉木堆积如山,心里暗暗发笑。上面松一寸,下面就敢放一尺,这下有好戏看喽。
柳局长瞟了眼正笑的李家明,再看看车窗外的木头山,不由得心里一惊。妈的,这帮老表也太胆大了,这一堆得有两三万方吧?一方木头规费142,三个分厂不就是好几百万?这次政府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