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惊悉真相,天子“恶意”

那幅画旖景并不陌生,决非因为画中之人便是她自己,而是那一世,当他画成,曾邀她共赏。

何故此生,多年之前,便有这么一幅前世旧作?

“五娘,世子对你早怀情意,千真万确,五娘可不能怀疑,便是那宋嬷嬷,世子也早嘱咐了灰渡暗察,定是疑她不怀好意。”晴空依然“尽职尽责”,全不察觉旖景震惊的神色。

“宋嬷嬷?”旖景喃喃自语,心头浮现的那个想法,实在让她心惊。

“世子一直对五娘暗中关注,起初小人也不明白为何就让灰渡盯紧宋嬷嬷,直到后来,当知五娘也察觉宋嬷嬷的蹊跷,小人才知道世子是为五娘着想,担心您被刁奴蒙蔽,世子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却不愿让五娘知道……”晴空自顾喋喋不休。

“是他一片心意。”旖景闭目,过了许久,才嘱咐晴空:“世子既然嘱咐你不要张扬,当知你口无遮拦,必然怪罪。”

晴空瞪目结舌。

“所以今日所言,便是包括我询问字帖这事,你只守口如瓶,莫告诉世子。”

晴空感激涕零,压根没有察觉,他已经泄露了主子一个天大的机密。

旖景恍恍惚惚出了楚王府,在绿卿苑里呆坐半日,将晴空的话翻来覆去琢磨多回,再想这些年间,点点滴滴、蛛丝马迹。

起初的疏漠冷待。

关睢苑里满庭碧竹。

这一世他所中之毒早解。

安瑾母女的出现。

清谷的提前出现。

并州疫情……

关键在于——佛国寺,同济大师!

旖景拍案而起,甚至不及报请黄氏,径直嘱咐门房备车,赶往佛国寺。

来意,当然是与同济大师对弈。

飞速地输了一局,趁着同济心花怒放,旖景似乎随口一问:“大师可还记得,远庆九年,京都发生的一件大事,以致人心惶惶?”

同济自然满头雾水,想到世子曾有嘱咐,但且敷衍:“当然记得,委实心惊。”心里暗自紧张,生怕旖景追问。

旖景不需追问了。

上一世,同济在远庆六年便已丧命,如何会知后事?

经历重生的并非同济。

是他……

远庆十年元宵夜,他服下她亲手呈上的毒药,气绝身亡。

醒来,在她茫然不知的年月。

所以,会有同济大师的“预知天机”,所以,清谷先生会提前出现。

所以,才有最初的冷漠相待。

可是当她归来……却恬不知耻地出现在他面前,屡屡示好,妄图赎罪。

都做了什么?

亲手绣的一个笔套,是当年他所求画作。

他早知道了,早知道这一世的自己,正是害他殒命之人!

所以,当知事漏,才会请求同济大师转寰。

可笑的是自己,还以为正在慢慢偿还当年亏欠,自以为是地“以情为偿”。

他早说过了,汤泉宫时,他说过什么——借着文君的故事,他坦言相告,只接受真心,不接受勉强,不接受同情!

她却从不曾体会当他说这番话时,心境有多荒芜。

而这一世,对于他的情意,他的真心,她却坦然无拘一一接受,尚且以为是在“补偿”。

面对当年的他,她原应无地自容,还有什么面目再说“补偿”二字。

虞沨,你究竟是有多傻,才会如此待我,这个曾经背叛,又将你亲手毒杀的罪人,明知是我,明知是我归来,却故作不知,仍以情深意重予我。

你应当恨我入骨,应当质问我缘何狠心绝情,应当……应当将我弃之如履,应当让我以命抵偿,狠狠地践踏与报复,纵是如此,我也终究还是亏欠了你。

一路归去,旖景斜靠车壁,唯有闭目,才忍住眼泪决堤。

心一直绞痛着。

当知真相,应是无颜以对。

可她想见他,想立即见他,想告诉他……

是我醒悟太迟,我早应察觉,早应明白,终其一生,也难以补偿一二。

我便是这么厚颜,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最希望的事,竟是真正成为你的妻子。

便是如此,也再不想与你错过,便是如此,也奢望与你共老。

会否太迟……你究竟去了何处,又为何不辞而别?

当回国公府里,旖景尚且不及避开旁人痛哭一场,却听说祖母回府的事。

“五娘,太夫人请您归后,立即去见。”春暮提醒。

旖景猜测,应是宫里有了决定,她那一番“犹豫不决”或者会引天子厌恶,更有可能会被识穿,无论如何,圣上都应当明白,她并非三皇子之良配。

不是哭泣的时候,既是她惹的麻烦,原应由她平息,总算是,做对了唯一一件事。

“鬼丫头!”迎面便是一句,大长公主正襟危坐,佯装恼火,把天子的评价原辞照搬。

旖景垂头丧气,倒不是装的,而是她现在真的便是这般心境。

“你在圣上跟前说了什么?难作决断?‘殿下于你有救命之恩,世子更是才华出众’?”大长公主肃颜厉色:“你且跟我说说,你当真这般以为?”

“祖母……”才一说话,已带哽咽之声,心里酸涩夹杂着钝痛,塞满腔喉,旖景再忍不住眼泪:“孙女儿被逼无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沨哥哥为难,更不能违背心意……我担心圣上会下旨……到时便再难转寰,唯有如此,让圣上厌恶,认为孙女儿不识好歹,不配为皇子妃。”

“所以,你就说了那话,之所以犹豫是因欠三郎恩情,心怀愧疚,却还难舍沨儿的才华出众?”大长公主见圣上所料果然中的,当真哭笑不得。

却不得不承认,旖景这般作为,对虞沨而言,才是万无一失。

无论天子怎么认为——若真以为旖景三心二意,固然心生反感,便是识穿,也明白旖景心意已定,天子纵然再疼儿子,也接受不了将来儿媳心里始终记挂着旁人,横竖如何,怪罪介怀都在旖景身上,与虞沨无涉。

大长公主很是无奈,一把将旖景搂在怀里,重重拍了她两下:“真让圣上厌恶了你,怎会允你为世子妃?还有太后与我为你打算呢,你一个小孩儿家,主意倒比咱们都大。”

当见旖景窝在怀里,哭得昏天黑地,大长公主又是长长一叹:“好了好了,圣上心明眼亮,还看不出你那点子心眼儿?倒被你气得哭笑不得,这就入宫吧,可不能再胡言乱语,谨慎些说话,让圣上消了气,才能成全了你与沨儿。”

这一日真是起呈转合,千回百转。

净面更衣,描眉妆靥。

当马车到了神武门,旖景尚且还没平复情绪。

当然先去见了太后,又挨了一番埋怨,才被如姑姑送到乾明宫。

天子当见旖景可怜兮兮的模样,狠狠才忍住了捧腹,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眼看旖景就要下跪,冷冷一句:“给朕站直了!”

可怜的小孩儿立即站得笔直。

天子唇角一抽,眉梢轻挑:“怎么,景儿总算是有了决意?”

圣上你明知故问!当然这话只是在心头滚了过去,旖景一副霜打的沮丧,声如蚊吟:“圣上恕罪,臣女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旁的詹公公狠狠抖了抖眉梢,滑下一滴冷汗来。

“你当真对三郎没有半分动心,朕倒奇怪了,都说女子心软,他这番为你舍生忘死的,你倒是狠心。”天子神色微肃。

话已至此,旖景明白这回不能再以虚辞敷衍,那些磨棱两可的话,再说便真是犯上了,暗吸了口气,方才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之恩,臣女铭记于心,因我之故,累得殿下犯险,心里更是十分愧疚,正因为此,更不该欺瞒敷衍,殿下当得一心一意之人,方为良配。”

天子心下轻叹,连最后一丝为儿子争取的希望都烟消云散,那一双微挑的凤目,却恍过一丝狡诈来:“景丫头,你因信不过朕,不愿直抒心意,而以狡计蒙混,应也没料到会弄巧成拙的吧?”

旖景自是一怔。

“当日你之所言,远扬也在场亲闻。”

旖景:!!!

立即便想到了他不辞而别的缘由。

原来是因为她那一席话……他当时听在耳里,心里该是怎生凄凉?以为她到底还是背誓,到底还是负心……

又听天子说道:“远扬自请去了藩地楚州,应是被你那话彻底伤了心。”

旖景这时已经忘了持礼,一双眼睛直盯天子,半响,方才颤抖了语音:“可他若是去了楚州……怎么会……新岁将至,便是楚王也会不允。”

“朕也不准,奈不住远扬坚持,只好用了个借口,先打发他去香河务公,想着拖延一阵,让他慢慢舒解心结。”天子见旖景如遭雷击的模样,一个握拳,稍掩唇角笑意:“朕便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劝远扬归来,若他打消了赴藩的念头,朕便下旨赐婚,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记住,朕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你无功而返,你们的婚事只好作罢,朕便在楚州替远扬择个名门淑女婚配。”

天子甚是好整以睱,眼看着旖景膝盖一软,似乎又想下跪的模样,重重咳了一声儿:“还有时间讲究虚礼,罢了罢了,朕再助你一回,许你不需回国公府,连夜赶路,姑母那处朕与你交待一声儿,三日为限,可包括了来回。”

果然,话音一落,就见旖景匆匆一个屈膝,转身就跑。

天子这才大笑起来。

詹公公是好人,立即上谏:“圣上,郡主她到底是个弱质女子,连夜赶去香河,这路上安全……”

“调一队羽林卫跟着吧,让贾文祥随同,他是景丫头的姑父,应会保她妥当。”天子挥一挥手,心满意足地离了宝座。

旖景奉了“圣旨”,当真不及回府,只打发了随行侍卫回去禀报,在贾姑父的护持下,连夜往香河疾赶,一路之上,想着他当日听闻她“三心二意”的那番话,心里又急又悔,便连马车都弃了,急鞭紧摧,风驰电掣。

急速快马加鞭,夜里便能赶到香河,可才一出城,暮色逐渐四合,官道上黑灯瞎火,又因路有积雪,大大影响了速度,出城五十余里,大约亥正,贾姑父到底还是劝阻了旖景,一行在半途客栈落足,只等次日天亮再往前赶。

再说虞沨,这日才抵香河,在县城一处客栈赁下安置之处,便往底下村郊,途经卫国公府那处田庄,难免忆起旧年,在此渡过的那个生辰。

因是冬季,当日她执笔画成的一把折扇并未随身,可那枚翠玉扇坠却拆下贴身携带,时时把玩,耳边依稀有她当日言辞——不要担心习以为常,我会铭记这日,所以,会在你身边……

从那日开始,心里有了切实的企盼,相隔十年,经历生死,得她一句承诺,实为不易。

倘若她依然还有犹豫,最终选择了放手……

从此陌路,唯有各自安好。

他已经竭尽所能,倘若改变不了结局,也只能忘却。

再度谋面,也许是真正的别离。

他知道还没有准备好,开诚布公地与她一谈。

所以,还是暂且回避了,给她时间,也是给自己机会。

夜阑风声入梦,恍惚间,霜雪飞白里有她蓦然回首,在咫尺之距,双唇翕张,他听不清她的话,心下焦灼,想要靠近,袍裾却缠于荆棘,解脱不得,用力挣扎,一声清脆地裂帛。

“原谅我。”

他终于听清。

“沨哥哥,就此别过。”

她的身影远去,天地间,唯有一片苍白。

惊醒,窗外朦朦天光,一室昏暗。

胸腔里闷堵得难受,涩痛逼喉。

以温热的清泠净面,思维却还缠绕在那个梦境之中。

骗不了自己,虞沨垂眸,看着晃晃的铜盆里,一张模糊的脸,扭曲的痛意,从眼睛直落肺腑。

终是眉头一蹙,推门而出。

“世子,今日……”灰渡立即跟上。

“去找那里长,请他一同往县衙。”虞沨轻拢肩上披风,头也不回地再向村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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