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要与不要,皆在我心

南方的五月,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了些闷闷的炙意,午后尤其,白晃晃的一片日照下,薛东昌仿若被无形的雷电劈中,整个人成了座雕功传神的石像,只面部那震惊的表情尚且维持着“栩栩如生”。

这代表什么?刺杀太子的行动泄露了!

晴天霹雳,惊天噩耗呀,薛东昌完全没设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他知道自从四月往建昌启程,三皇子安排的大批讯人就开始不间断地把锦阳的消息快马递来,依照安排,四月那场刺杀已经发生了小半月,三皇子应当是在刚刚抵达建昌时,就已收到情报。

薛东昌眼瞧着主子悠哉游哉,毫不紧张,只以为大功已经告成,甚至不屑一提,正掐指算着建昌府最多再等十日,就会听闻京都大变,太子被刺身亡的消息,哪里料到,事情竟然有了如此恶劣的变故?

三皇子媚眼一咪,唇角妖丽,举手拍了拍亲信统领的肩膀:“东昌,走,陪我喝上一场。”

“殿下!”薛统领石化的变情在重重几拍下才有变动,五官纠结一团,活像一窝乱麻:“事情已经这般紧急,当拿出对策呀,您这是……”还有这等闲情?喝上一场?把胡世忠丢给盘儿慢慢杀?这是要束手待毙的节奏?

束手待毙还是个积极认罪的态度,主子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薛东昌五脏六腑像是点了把火,急得一路跳脚头冒浓烟,但多年来养成无条件服从主令的素养让他无法拒绝反抗,脚步踉跄地跟着晃着折扇仿若闲步观花的三皇子出了驿站,穿街过市,到了处声誉极佳的豪华酒肆。

三皇子才到建昌,就雷厉风行地将胡世忠治罪,把那忍辱负重终于替夫雪冤的工匠之妇救出苦海,有那妇人在百姓中的广为传扬,三皇子无疑成了建昌府的“青天”,甚至有不少百姓自发将一些山珍野味献来驿站供三皇子品尝。

酒肆掌柜自然认得这位来自京都的天子骄子,大献殷勤,不需嘱咐,就把人迎入最是宽敞雅致的包厢,佳肴美酒飞速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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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东昌掌心被塞进一杯美酒时,才算当真醒过神来,一迭声儿地问道:“殿下究竟什么时候就得的报,京中究竟如何,安排得那般妥当怎么会泄露,咱们可不能束手待毙呀!”这可是功亏一篑,叫人如何甘心?

三皇子好容易才把眼光从面前色香俱全的佳肴上移开,缓缓在薛东昌一张苦大愁深的面孔上一转:“还需要密报?咱们在徐州验行时,黄恪那小子就企图偷溜,这说明什么?说明黄陶心怀二意,黄恪情知性命难保。”

薛东昌险些被一口酒呛死:“当日黄恪说他是想借着盘桓徐州的机会,去访访旧友,回来是险些迷了……原来是想偷溜!”

从京都往南,当然是行水路走运河最为便捷,不过三皇子因要等密报,沿途有停留,尤其在徐州,还去拜访了都司平南伯,滞留了整两日,黄恪说要访友,三皇子也没拒绝,只让人暗暗盯着,后来黄恪疑似“偷溜”,可解释一番后三皇子并没质疑,薛东昌也就信以为真了。

“殿下既那时就知事有变故,为何毫无作为?”薛东昌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一桶浆糊,完全转动不起来。

“谁说我没有作为,不是没急着往京都赶回吗,这才把胡世忠交给盘儿泄愤。”某人还是那般悠哉游哉。

薛东昌恨不能吐出口血来,这叫什么作为!

三皇子实在被薛东昌的急躁逗得忍俊不住,一胳膊撑在膳桌上,闷闷地笑了几声,才没有再卖关子:“东昌,我早知黄陶必反,他是个什么人,多疑狠辣眦睚必报,我把他治得那么狠,他哪还会真替我卖命,再说,他虽不图建宁候的爵位,那是因为黄家已经江河日下,他根本不屑,但他一直觊觎卫国公府的权势,他那妹子是国公夫人,生了个嫡次子,只要苏荇有个万一,将来卫国公的爵位只得落在黄陶亲外甥的头上,苏家家主,掌着的可是禁军与勋贵旧部,黄陶哪甘放弃?”

“可是有我在一天,绝不容他动苏荇,卫国公对黄氏已经生疑,黄陶这时想动手也没了机会,除非身后有个坚硬的倚靠,必须是坐在龙椅那位,那人怎会是我?倘若我得了天下,莫说卫国公,便是建宁候,也不让黄陶伤及毫发,他怎能报仇血恨?”

薛东昌忍不住咬牙,不无忧愤,女人,女人,都是因为女人!

“狭隘!”三皇子分明看也没看薛东昌一眼,竟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举起银箸就往他头顶拍去:“就算没有旖景,我也许不会与黄陶撕破脸,或者默许他暗害了苏荇,可一旦杀了太子,他和虞栋,岂不捏了我的把柄?我必须把两人铲除。”

“要实行军制改革,不被世家勋贵掣肘,依靠诸如黄陶、虞栋般贪欲膨胀之辈能成事?必须要重用苏、楚两府,没了黄陶,就算是黄氏的儿子袭爵,那也是卫国公的儿子,是我大隆忠臣之后,只要不被人挑唆蛊惑,还是能够信任的。”

薛东昌胸腔憋闷得厉害,一梗脖子说道:“可那也得等大功告成之后,难道殿下不是因为广平郡主,才提前与黄陶撕破了面皮,让他心怀怨恨,投诚了四皇子!”

三皇子摇头:“你呀,和孔小五一个德性,我告诉你,我想做的事决不会轻易放弃,若我要大隆帝位,豁出性命也要放手一搏,若我必须要得一人之心,也会豁出性命。”

薛东昌一脸“殿下总算承认”的表情,腮帮子动了几动,终于没在“女人”的话题上纠缠,连连喝了好几盏闷酒。

“东昌,如果我要大隆帝位,现在也没人能够阻止。”三皇子却劈手夺过亲信手里酒杯,重重一顿:“你知道京都发生了何事?太子险些遇刺,皇后却病倒禁宫,内宫之务现在由太后掌管,虞沨负责调察太子遇刺案,得出的结论却是北原人所做。”

薛东昌目瞪口呆:“黄陶没供出殿下?”

三皇子“怒其不争”毫不留情地又赏了一个筷子敲头:“黄陶他要自保,哪能自曝受我之命行凶,却又暗中背叛?”

“那是楚王世子糊涂了?”

“虞沨若是这么糊涂,我还犯得着……”三皇子重重一顿,扶了扶额头:“呆子,老四和黄陶能放过我?就算黄陶为求自保不敢指证,还有虞栋那个蠢货!”

“殿下,您就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东昌经过了一番乍惊乍惧乍喜乍忧,情绪起伏太大,只觉得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是我那父皇,还想着一床被子盖下,冠冕堂皇的掩藏皇室里的一团丑恶。”

薛东昌总算明白过来,却又不敢置信:“圣上是不想追究殿下刺杀太子的事?”

三皇子眼中墨色一沉,靠近唇边的酒盏又再顿下,事到如今,最关键的一个节点已经过去了,虞沨,他到底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转告御前,而他的父皇,果然是放不下。

“虞栋已被处死,公之于众的罪名却是不孝不义,暗谋夺爵,毒杀楚王妃母子。”三皇子总算把密报所录一一告诉亲信。

“这对皇族而言可是丑闻,怎么会公布?”薛东昌大诧:“圣上其实早知楚王妃母子中毒与虞栋有关,却按下不察,甚至以‘病情’掩盖,就连楚王妃是被江氏毒杀的事,也只有少数人知,怎么突然……”

天家素恶夺嫡争爵之事,一旦察知,甚至有勋贵望族干脆被夺爵清算,当然是有政治目的,认为不孝不义挑衅家长与国法之徒,势必贪得无厌,一但得势,甚至会挑动夺储引皇族内斗,此风不灭,为国之隐患。

故而公候之家就算发生夺爵的内斗,也会遮遮掩掩,生怕被皇室追究个治家不严,教子无方。

皇族更重名声,轻易必不会张扬内斗丑恶。

实际上人心贪婪,内斗历代不绝,有谁相信那些身处权位之人所有都能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便是平民百姓都有察觉,那些花团锦簇、仁义礼信之下,大多掩藏着不堪入目的肮脏丑恶。

天子这般信重楚王嫡系,尤其对虞沨,更是将他当成未来柱国,可是楚王妃被人毒害一事仍旧被有心遮掩,不让追究。

事隔多年,这时却总算爆发出来。

“虞沨这人也算隐忍了,却也十分果辣,他一出手,就是一矢中的。”三皇子微斜唇角:“我把虞栋献给他,原来是给他一个人情,且以为倘若他能替我进言,父皇为了掩盖真相,最多会让虞栋死得不明不白拉倒,哪知他倒会利用这个机会,也不知怎么挑拨了虞湘那只猪毒杀兄嫂,引出了苗家毒术……就算病逝暴亡,也没有一家子突然死绝口的道理,父皇为了掩盖自家的丑闻,只好牺牲宗室名声。”

薛东昌抓住重点:“也就是说,殿下这时还大有胜算!”

“老四能放弃斩草除根的机会?再说我早有安排,皇后这时也知道是我要刺杀太子。”

薛东昌:!!!

“东昌呀,大隆帝位我早不稀罕了。”三皇子举盏仰首,再度垂眸之时,眼底情绪更是晦暗不明:“我想要的,豁出性命也要到手,我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强加给我,更何况于……弥补与施舍。”

皇子冷冷一嗤:“你有所不知,远庆五年咱们出使西梁之前,父皇分明答应过我,在我回京之前,不会赐婚虞沨,可结果呢……结果咱们前脚才走,翻过年坎他即下旨赐婚,等我赶回京都,什么都晚了。”

“你知道我那父皇怎么解释?反说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把大隆江山交移我的手里,必须笼络苏、楚两府,为了将来皇权大统,为了大隆政通人和,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切莫因小失大。”

薛东昌尚未从主子那句交心里回过神来,呆怔怔地点了点头,以他看来,天子所说不错,相比江山大位,区区女人算得什么?三皇子楚心积虑多年,谋的就是九五尊位,竟为了这么个理由……就不稀罕了?

“谁都认为这是真知灼见吧,得帝位者,当心系国政,不能儿女情长,不能恣意枉为,越是位于权势顶峰,越是诸多限制,身为帝王者,注定是要不断取舍,牺牲一些微末,而顾及大局。”三皇子又是轻轻一笑:“可是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必须放弃得取的帝位,该有多讽刺?就好比居于至尊之位,却连爱慕之人都不能保全,明知她是被害至死,却纵容凶手锦衣玉食安享尊荣……我那父皇,倘若真是绝情绝意,为了江山社稷枉顾真相,也算是母妃错付情意咎由自取,可是好笑的是,他偏偏要称对母妃是一片真心,之所以隐忍,并非仅为帝位稳固,关键是为了我。”

薛东昌结结巴巴地说道:“殿下,这是何意,圣上他,不是不知……”

“他知道,不仅他知道,我的祖父与祖母也早有察知,皇后是勒杀我母妃的真凶!”

“咣当”一声,随着三皇子手臂一掼,一个酒盏直飞墙角,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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