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去向

“叶子哥现在可厉害了, 听说他单枪匹马在城南码头和程异的羿飞帮打擂台,一个人挑了程异手下八员勇将。程异爱才,当时就起了收拢的心思, 连着给叶子哥下拜贴, 结果都让叶子哥给撕了。”

陈圆喝一口水润喉, 接着说道:“人啊, 就是越得不到的越值钱。程异几次拉拢不成, 就亲自上门去请,连请了六回,那架势比当初三顾茅庐还心诚, 叶子哥这才归到程异手下。不过提前说好了,人能归他, 但是行动要凭自己, 程异不能命令他, 要叶子哥自己乐意,才帮程异办事。”

赵刚听了这些话, 心里满是复杂,他太了解叶思晨混的那个世界,他前一世就在那个世界里讨生活,结果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他不想前一分钟还听见叶思晨风生水起,后一分钟就要为他到聊城湾里收尸。

那是个太过凶残的世界, 如果可能赵刚不想再听到有关那里的任何消息。他已经逃离了, 就不想再沾水。

“你见过小叶?”赵刚问陈圆。

“没有, 自从叶子哥搬家, 我们谁也没再见过他, 这些消息都是从咱们以前那些兄弟那里听来的,零零碎碎拼起来后,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自从上一次在阳台与叶思晨长谈了一回,赵刚再没有见过他。叶思晨带着母亲突然搬离了西厂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还是赵刚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有关叶思晨的消息。

“谁能想到啊,肖冬鸣和叶子哥那么好,最后却没跟着走,倒是核桃讲义气,跟着叶子哥去了。核桃现在管着聊城码头边上的一溜商铺,听说混得可好了。”陈圆感叹两声,语气里也不乏羡慕。

年轻的男孩总有英雄情结,他们总以为不被常规所挟,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就是人生乐事。可是隐藏在非常规背后的风险,却往往被他们忽视。

陈圆跃跃欲试地提议去找叶思晨,“咱们去聊城码头看看吧,也许能遇见叶子哥,或者找到核桃也行。”

赵刚摇摇头,冷下声音告诉他:“不去!”

“为什么?你不想他啊?不担心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我知道叶子哥搬家了,再也联系不上的时候,哭了几晚呢。刚哥,你心咋这么狠!”陈圆眼圈都红了。

赵刚握紧拳头,仍然摇头道:“不许去!”

陈圆当时就急了,蹿起来,“你们不去我去!我知道,你们现在是名牌高中的好学生,将来都是要上大学的,所以瞧不上我们这些兄弟了。”

赵刚也站起来,眼里冒火:“你说什么?我瞧不起人?我瞧不起你会坐一个小时的车跑到这荒郊野地里看你?我瞧不起人我心里会像刀剜似的,我……”

陈圆也气急了,瞪着大眼珠子,气鼓鼓地说:“你要真为叶子哥好就该去找他,他现在肯定特难。程异手下尽是亲兵,他们容不下叶子哥的,会想方设法除了他。叶子哥手底下只有核桃一个贴心的,能斗得过那么多人吗?我要去帮他!”

“你以为你有几两重,去了也是送死!”

“我送死也比你当孬种强!”陈圆吼道。

赵刚实在不是个擅于用语言表达思想的人,他说急了就会动手,陈圆敢吼他,赵刚心里一下火起来,抬手就要打。

林枫赶紧拉住赵刚,“刚子,你俩都冷静点!慢慢说!”

赵刚颓然坐下,压住自己的手,向陈圆道歉,“是我不好。圆子,你认识我的时间不短了,我对兄弟的事上什么时候怂过?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去,真的,给小叶惹祸。”

“为啥?”陈圆哽咽着,“我就想看看叶子哥好不好,惹啥祸啦?”

赵刚无从解释,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林枫。

林枫安抚的拍拍赵刚后背,让他别急。

林枫问陈圆:“小叶搬家时一句话也没给我们留,甚至到现在也不跟我们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他心狠!你们都一样,心狠!”陈圆的眼泪啪嗒落下,砸在手背上。

“不是的。我,刚子,小冬,我们都想小叶,也担心他,可是不能去见他,如果在马路上遇见,也许也要装作不认识。”

林枫说着,心里也酸了,他咬咬嘴唇,继续道:“小叶怕连累我们,他知道他走的路危险,所以提前割断了从前的关系。”

“为啥呀,我又不给他添乱,看看也不行啊,说话又怎么了?”陈圆还是想不开。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说的那些看小叶不顺眼的人抓了你去威胁他,小叶要怎么办?”

陈圆愣一愣,嘟哝一句:“我才没那么笨,哪儿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

林枫看赵刚一眼,又说:“我虽然和小叶接触的时间不长,也知道他看重你们这些兄弟。你们要是因为他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会跟人拼命。我,我羡慕他,活得潇洒,也坦荡磊落。小叶他,真的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陈圆是聪明人,心也热。聪明人一点就灵,他一听林枫的话就明白林枫说的对。叶思晨是不想让他们跟□□扯上关系,哪怕只是多虑,他的叶子哥也想为他们这些兄弟免去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叶思晨才一个人走了,真的是斩断了一切,连个招呼都没打,好像过去的那些好都是假的一样,竟没有一点舍不得。

真是个狠心绝情的人,陈圆想。

叶思晨失踪后,赵刚四处找寻无果,曾去见过一回肖冬鸣。赵刚觉得他一定知道叶思晨的下落。

见到肖冬鸣后,赵刚就知道白来了,肖冬鸣像离了魂的鬼魅一样,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阴森森的,生人勿近。

肖冬鸣看见赵刚,连话都没有,只递过一瓶酒来,让赵刚陪他喝。

赵刚与肖冬鸣在仲夏的夜晚里席地而坐,肖冬鸣喝酒如喝水,一瓶烈酒转眼就喝干了。

他拿空酒瓶指着赵刚,问赵刚说:“你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你?”

赵刚顺下一口酒,挑眉看他,“要打?”

肖冬鸣呸了一声,骂道:“手下败将,打个屁!”

赵刚笑了声,“上次我是觉得心里有愧,所以让着你。我要还手,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肖冬鸣不信。他踉跄着站起来,还没拉开架势,人就倒了,麻袋一样歪了下来。

赵刚架住他,掰开手拿下他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肖冬鸣倚着赵刚,勉强站直,他对赵刚说,“我说我爱他,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肖冬鸣痛苦地捂住脸,“他说:如果想要他的身体,随时都可以。可是心,他已经给了别人,给不了我了。”

“我不在乎,没有心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跟在他身边。我爱他,你懂吗?”肖冬鸣嘶吼着,喊叫着。

“为什么不带着我走?为什么?”

看着铁骨铮铮的汉子流泪,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可是肖冬鸣,他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眼泪。

赵刚搂住肖冬鸣,说:“哭吧。”

肖冬鸣紧攥着赵刚的胳膊哭泣,哭到痛处就用牙咬住赵刚的手腕。他死命撕咬着,放开时赵刚手腕上已经没有好肉,边缘处甚至见了骨头。

赵刚太明白失去爱人的滋味,他手腕上的这点疼痛远远比不上肖冬鸣心里的,那是种撕裂心灵的疼痛,会疼得人裂成两半,一半沉入水中,一半投入烈火,让人久久受着煎熬。

要怎么走出去,谁也帮不了他,只有肖冬鸣自己才能解开这个迷局。

陈圆为自己的态度自责,他向赵刚陪不是,然后保证了他一定不会去找叶思晨。

兄弟之间哪有隔夜愁,赵刚也是怕他脑子一热就去找叶思晨,给叶思晨添乱不说,还会坏了他的事。

赵刚一直猜测叶思晨离开和他父亲有关,他想到上回陈圆和叶思晨被局子抓了,来保他们的人给过的那张名片。仔细想来,那张名片上清楚的写着,朱律师是在程氏律师事务所上班的,而他又口称是叶思晨的父亲派他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现在,恐怕也只有叶思晨知道事情的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