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却不怕大太阳,非常爽快地收拾好,跟着郑夫人乘车出门。
整天关在侯府里,闷坏了,好不容易有个会出去兜兜风,她都恨不得早早出门,那样可以在外头呆久一点。
四个大丫头阄决定谁出去谁留在家,可以跟随去寺庙上香的喜形于色,被留下来的则垂眸嘟嘴,依晴先是看着她们闹,乐了一场,最后宣布都去,个丫头顿时欢呼雀跃,无比的高兴。
洪妈妈也跟着去,池妈妈则留在家里。
临到出门之时,方郑氏却说宝章在院里着凉肚子痛,她得过去看一看,不能去寺庙了,谦意地向郑夫人告假,郑夫人倒没说什么,郑老太太心中多忌讳,责怪方郑氏多事:人都要出门了,却来这么一出,没的让人提不起劲儿,怕是今天行事不太顺呢!
去的还是上次那个寺院,郑夫人一向不喜张扬,依晴也知道近段最好行事低调些,婆媳俩尽量减少随行人员,但侯夫人出门,那车驾就与寻常人家不同,加上后头跟着四五辆小马车,又有杜仲带着二三十名护卫家丁左右跟随,这一行走在街上还是极打眼的
。
好在夏日里许多人不喜出门,街道上车马不多,顺畅通行,很快便出了城。
城外地势开阔,风清气爽,马儿们精神头不错,走得轻快,两个多时辰之后,侯府一行车马便来到寺庙所在的山脚下,却发现有官兵在前头拦着山路阻止行人上山,杜仲等人上前交涉,才知道原来今日正值越王妃生产,越王府的人包了整座寺庙为越王妃祈福,那些个围守在山寺外的官兵是齐王府派来的。
越王向来与齐王走得近,齐王尚在京城时就是管着城外护卫营,如今齐王去往西北边防,护卫营兵权自然要交回兵部,但人脉关系尚在,齐王府要动用十个兵丁还是很容易的。
山脚下围聚着许多前来拜佛祈福的香客,大家被拦在山门外,嘴上不说什么,但抱怨不满的的情绪全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佛祖说过众生平等,王权却霸道地将手伸到佛门净地,剥夺善男信女祷告祈福的权利,这不能不让人气愤不平。
坐了半天马车,各人腿脚都乏了麻了,郑夫人吩咐家丁寻个阴凉地方围起幕布,让大家下车走动走动,拜佛要有诚心,既是来到山门前,没有进香就打道回府,那不像话。越王府祈福也有个度,不能够占着寺庙一整天吧。
谁知杜仲使人再探回来,对郑夫人和少夫人如实禀报:“越王妃昨夜半夜就开始发动,直到此时未能分娩,山寺专为越王妃设坛祈福,概不接待其他香客!便是越王妃顺利生产之后,这寺里香火也全由越王府供奉,今日不受其他香客进拜了!”
郑夫人怔住:“那可如何是好啊?咱们这么诚心诚意的,都请了香烛祭品出来,难不成又拉回去?”
杜仲小声道:“太太,依小的看,不若另寻一处寺庙吧?此地也不是咱们久待之处,小的让人打探得知:齐王妃与临阳侯等位侯夫人此时正在庙里为越王妃祈祷!若是让齐王妃知道太太与少夫人在此,怕会前来邀请入内,到时,太太与少夫人是为越王妃祈福呢,还是为咱们自己家?若结果顺利还好,若是……那可很难说得清了
!”
依晴听了杜仲包含多重意义的话,心里咯登一下:齐王妃与临阳侯夫人,此时确实不能沾惹上她们,若是被她们强行请进寺庙,不要说是为越王妃祈福,到时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当下也不理会郑夫人有没有想得通这些,只佯装身上不适,请求郑夫人另外寻个寺庙,好歹能安心歇息一下。
对于依晴的请求,郑夫人无有不应的,赶紧让大家上车,一行车马由杜仲等护着,很快离开了白马寺山脚。
王瑶贞与冯月娇同车,见依晴不能如愿拜上送子娘娘,冯月娇没来由地觉得称心、高兴,一改初来时闷闷不乐的态度,吱吱喳喳不停找王瑶贞说话,王瑶贞却不想搭理她,宁肯支颌独自对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山林景色发呆。
虽然她一再抑制自己,但不得不承认,越王袁丰,一直存在于她的情思里!时常在不经意之间,或是午夜梦回,就会想起他,那多情又浪漫的六皇子,和她琴音,赠她美玉,牵着她的手在郊外共游,可最终,他却娶了别的女子!
那些日子,她如坠冰窟,失魂落魄、痛彻心肺!
幸而景哥哥回来了!
景哥哥回来的真及时啊,填补了她心中的空洞,还为她父亲之事尽心尽力,使父兄免于死罪,虽说最终还是落入水匪之手,全家人仍难逃一死,但至少父亲免除了罪臣之名,而她和母亲、姐妹们不至于没入官中,沦为娼妓或奴婢!
所以,还是景哥哥好!景哥哥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她绝不能失去景哥哥的爱!
王瑶贞抬手拭去腮边两行清泪,眺望着远方山林的目光坚定而执著!
荣平侯府一行,最后在杜仲引领下,又沿着官道往前走了二十余里,寻见一座云水庵,不算很大的庵堂,隐藏于道边山谷里,看去却也规整肃静,幽深清雅,里边连住持在内共十来个比丘尼,供奉有佛祖彩塑尊像,也有送子观音娘娘,郑夫人便带着依晴及众人入内,用了所有的诚心,上香参拜之后,又舍了金银米粮等物充作香油钱,住持听说是京城里的荣平侯府夫人,自是照应得十分周到,专门带着弟子们为依晴及腹中胎儿做了法事祈福,又打理了桌子精致爽口的素菜斋饭,将出庵里自种的新鲜瓜果及香茶,服侍着众人吃饱喝足,歇过暑热,方殷勤送出山门,趁着天色尚早,赶回城去
。
了却一桩心事,郑夫人甚觉满意,因见依晴上了马车倚靠在软垫上闭目想睡,便嘱咐车夫慢行,左右事儿已办好了,不着急去哪里,天黑前回到家便成。于是一行人走得不急不缓,至暮色降临之时才进了城。
回到侯府,向郑老太太禀过今日所经历之事,郑老太太听了频频点头,对郑夫人道:“你做得对,不一定非得大寺庙不可,佛法无边,只要咱们用心去做了,送子观音娘娘都能体察得到咱们的诚意!”
众人围坐在安和堂上用晚饭之时,忽见大管家走来禀报:“刚接得消息:越王妃薨了!”
一子的人尽皆震惊,依晴手中的筷子滑落了一根,她不能不受震动:越王妃,她无缘见过,但听过多次,而且今天还因为她,自己辗转舍弃大寺庙跑去小庵堂进香,当时,也只是想着,希望她生产顺利!
可没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贵为王妃,为了生孩子,同样会死于难产!
依晴闭了闭眼,内心黯然叹息:活在这种落后的年代,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女人生孩子毫无保障,当真是九死一生!拿命去搏的事儿,太危险了!
里另一个大受震动的人是王瑶贞,闻听越王妃薨逝,她也是惊怔半晌,饭都不记得吃了。
当晚回到房里,王瑶贞便把青荷唤进来,关上房门,主仆俩悄声细语交谈,青荷说道:“姑娘这回可以放心了,我将那药末全撒入灶边水缸里!那水缸里的水听说是马车从城外山上运回来的山泉,专用来为少夫人煮食,只要少夫人吃到那水煮出来的食物,两三次之后,就如我们所愿了!”
王瑶贞也松了口气,欢喜问道:“怎么做到的?她们竟容得你进那小厨房?”
青荷笑得见牙不见眼,难掩得意之色:“我花了些银钱让大厨房治个菜,请钟妈妈和如意来吃,席间提醒钟妈妈可想喝点小酒,不若多请个人来同饮,博个欢乐开怀,果然钟妈妈就想到了那边的池妈妈,便让小丫头过去请了,池妈妈又带来两个妈妈,个婆子喝着酒说着话,我听池妈妈说及管厨房的那个张妈妈今儿让少夫人准假回家去瞧看小孙子了,便寻个借口去到玉辉院那边,果然厨房门锁着,可巧窗却没关,而那水缸,正好在窗边
!这真是天助我啊,赶紧地将那粉末往里一撒,我就回来了!那会快到午时,小丫头和婆子们都赶去大厨房找吃的,没有人看到我!”
王瑶贞微笑着夸赞:“做得好!我就说你是个会办事的!”
此时玉辉院上房里,依晴斜倚在软枕上,花雨、云屏和翠香雁影围在旁边,听着小丫头鸣柳禀报:“那时她们都去吃饭,是我与香风在院子里值守,香风往另一边去,我就坐在厨房边上绣鞋面儿,远远瞧见青荷走来,一边东张西望不知在找啥,我有心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便躲到大柱子后头,就见她走到厨房门口推了推门,又往里边瞄看一下,然后就去到窗下,伸着手进去不知拿了什么,或是扔了什么入内,很快便走了!待她走后,我喊了香风来,拿钥匙开开厨房门,两个人在里边查看半天,没少什么,也没多出什么来!”
花雨轻吸口气,皱眉道:“那她是干什么来了?这个青荷,绝不是省油的灯,我早知道的!没事她不会费劲过来鼓捣这么一下!”
翠香恼道:“索性,把她捉来问一问,没得把人弄得心里七上八下,这小厨房还敢不敢用了?”
雁影没作声,却点头赞同翠香的话。
云屏道:“我看啊,涵今院如今住进那两人,该把月洞门装个门锁起来,这样能省不少事儿!”
依晴扫了个丫头一眼,懒洋洋说道:“现在,暂时什么都做不了,至关紧要的,还是得做好防范小厨房你们给我守好了,我可不想被人下药毒死!今儿鸣柳很不错,看赏!至于那小厨房么,真有点不敢用了!不过,我想着若是把里边大大小小所有物什全部换掉,应该就可以用了吧?你们说是不是?”
“是,少夫人!”
花雨和云屏个交换了个眼神,心想以后不能掉以轻心,这玉辉院还得整治得更加严厉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