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跟我回闫家过年吧?”闫亦心突如其来说出的这句话,让严绾手里端着的茶,一下子泼到了手上。
“啊?”她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烫到了没有?”闫亦心跳起来,看到她的车背,已经是红了一片,又急又气,把她拉到水龙头下面冲。
严绾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说:“没有关系,又不是很烫的。我泡龙井,一向只才八十度的水。”
闫亦心看到她的皮肤表面并没有起一溜的小泡,才放下了心:“幸好今天泡的是龙井,要是咖啡,你肯定要用一皮皮的滚水了。”
严绾失笑:“谁让爸爸去狮峰弄了龙井给我……我又不舍得浪费,只能天天泡一杯。”
“是啊,看起来还要感谢你爸爸呢!”闫亦心也忍不住失笑,拿过干毛巾,替她擦干了手,“我刚才只说了请你跟我回家过年,怎么心虚成那样子?”
“呃……我怕让你为难。”严绾不好意思地笑,“老爷子的脾气一向很犟,就算是默认了我们订婚、恐怕也不会欢迎我跟你回去。
你……咱们说好了要慢慢的来,你怎么忽然又激进起来?是不是你爷爷又对你施了压?”
闫亦心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出然是因为知道爷爷的脾气,知道他虽然表现得很漠然,但其实早已经接受了你,所以才想把你带回去联络联络感情。你呀,疑神疑鬼地想什么啊!”
严绾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给老爷子一点缓冲的余地。要是看到我,激起了火气,大年三十的……”
“你呀……小脑袋里整天想的是什么东西啊1放心,我爷爷嘛,我自然是了解的,就因为见到你、会心脏病复发?你也太小看闫家的老爷子了!”闫亦心揉了揉她的一头长发。
前面的刘海,被他揉得松了,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眉毛。让严绾笑着偏开了手,闫亦心替她把刘海拨开。
“我其实是不敢见你爷爷,怕他……嗯……”严绾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他再次提出让我离开你,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
“嗯?”闫亦心不赞同地瞪着她,“你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两年前你是怎么对付的,自然现在也是怎么对付。”
“那怎么一样?”严绾红了脸,“以前是畜生的牛犊不怕虎,管他是老爷子还是什么人,反正认准了你就不放弃。”
闫亦心故作不满:“怎么?现在就不肯认准我了?”
“不是。”严绾赦然,“以前我们刚刚在一起不久,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所以不怕得罪老爷子。现在……我……”
“原来你是怕得罪他啊!”闫亦心含着笑意,“放心,得罪他老人家的事,我来做,让你做个最乖的孙媳妇,好不好?”
“什么……孙媳妇啊……”严绾被他调侃得很不好意思,嗔笑着,话却说得又轻又软。
“咦,难道不是吗?”闫亦心故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严绾跺了跺脚:“你就知道跟我开玩笑,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怕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我带回老宅,老爷子会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就算他本来想成全,也会改变主意!”
“原来是怕他老人家不肯接纳你啊--”闫亦心拖长了尾音,那种恍然大悟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唇角还含着笑意。
“你!”严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人家心情矛盾得很,你还有闲心来跟我开玩笑呢!”
“放松一点,我爷爷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办不是一次见他,其实爷爷对你很有好感,说你的恋度不亢不卑,在小女孩中很少见。”
“是吗?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那次在岛上,不过他当时的口气当然不是这样。”闫亦心笑眯眯地说。
“呃……我当时把他老人家顶德吹胡子瞪眼睛,恐怕他的意思……不是好感吧?”严绾吐了吐舌头。
“他老人家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你那几句话顶得气愤不已?
那是装的!想让你知难而退,谁知道你小丫头倔强得很,几天下来还一点不肯让步。”
“我一向吃软不吃硬的,他用那样的手段绑架,还好意思跟我谈那些条件呢……”严绾咕哝着,“其实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着呢,如果他软一点,兴许我就……”
“嗯?”闫亦心立刻插嘴,把她的头抬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兴许,你就会怎么样?”
严绾眼珠一转,笑靥嫣然:“其实不管他软还是硬,我都不会答应离开你的。”
闫亦心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反正我们又不马上结婚,不如明天再去吧。老爷子也有了心理准备,习惯了我的存在。”
“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两年多了吧?”闫亦心把她用在怀里,微微低首,眼晴专注地凝观着她的眸子。
“嗯,差不多两年半的样子了。”严绾回答。
“这么长的时间,你觉得老爷子还会不习惯你的存在吗?放心吧,我们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现在又光明正大地订了婚,如果你不去见他,就是你不懂礼数了!”
严绾愁眉苦脸:“可是我怕他不喜欢啊!”
“我喜欢就行了。”
推搪了好半天,严绾最终还是同意了。在回绝凌清的提议时,她吞吞吐吐地说:“爸爸,我不能去陪您过年了,亦心说,嗯,我们要去陪他爷爷……”
“那好吧!你们大年初一回浙江,如果他谷谷留你们,初三回来也行。反正年假要放到初七呢,可以在浙江呆上四到五天,有很多亲戚要趟着新年走动。”
严绾怅然地答应了一声,想到自己的身世,到底不被闫老爷子认可,又觉得愁容满面。
闫亦心察言观色,明白她的心结,笑着安慰,“放心,只不过是暂时的,以后举行了婚礼,再不肯接受也没有用。两年以后,我和爷爷在闫氏的根基就更牢了。”
严绾点了点头,眉尖舒展开来,紧接着又皱了起来,”你说,我要买什么礼物给老爷子呢?我觉得他什么都不差,再贵的东西都未必稀罕啊!““只是一个心意,你上次设计的那个斑彩石的摆件就不错。”闫亦心反而不当一回事。
“会不会太简陋了呢?他老人家什么珍贵宝石没有见过?那个斑彩石也就是普通的金色,不见得能入他的眼吧!”严绾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如拿最近设计的那款黄金摆件?也许可以在小年夜就赶出来,也……还算拿得出手。”
“那玩意儿我爷爷多着呢,斑彩石的摆件一来新奇,二来又是我们自己的矿山生产的,比黄金有意义得多了。听我的,肯定没错!”
“不会嫌太寒酸了吗?”严绾还是没有底气。
“怎么可能!”闫亦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严绾也就姑妄听之了。
摆件已经做好,还没有上市销售,拿过来也很县城,只是严绾心里惴惴不安,小年夜的晚上,居然还做了个噩梦。
半夜惊醒以后,一眼看到闫亦心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红了脸:
“我说梦话了吗?”
“就听到你说‘不行’,然后就惊叫了一声。做了什么梦,怎么面如土色!”
严绾苦笑:“有这么夸张吗?我只是梦到老爷子暴跳如雷,拿着一把剑指着我,要我立刻离开你。好像很逼真的样子,要不我明天就不去了吧?”
“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闫亦心哭笑不得,“你把我爷爷看民凶神恶煞了,哪有这么夸张!而且,你的梦里,我在哪儿?”
严绾干笑:“没有做到你……大概你被老爷子支出去了吧!”
“少胡思乱想了!”闫亦心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想想啊,我爸爸一下子就认可了你,我爷爷又哪里逃得掉?萌和现实是相反的,梦里我爷爷逼你离开,就说明现实中,他一定认可你了。”
“但愿……是这样吧……”严绾一点都没有把握,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看来,我是太紧张了!”
二天醒得格外早,把公寓收拾了一遍。然后两人去公司打了个转,整幢闫氏在楼,几乎人去楼空,只有保安还坚守岗位。大部分的设计师,已经给自己放了假。
“走吧。”闫亦心走进严绾办公室的时候,整层楼只有她在。
“现在就走了吗?我把东西收拾好……”严绾慢条斯理的把一桌子的设计图和铅笑收起来,眼尾还时不时地瞥过闫亦心的脸。
“再磨蹭也还是要去的。”闫亦心双手斜插在裤袋里,西装搭在手臀上。
严绾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进抽屉:“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就走吧!”
“你怎么像是视死如归的烈士……”闫亦心又好笑又好气。“不管是面对什么状况,我又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你怕什么?大不了,你拉着我的手离开闫家,回我们的公寓就是了!”
严绾想了想,很郑重地点头:“不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嫁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爷爷!”
闫亦心眉眼一挑:“这就对了嘛!所以,你根本不用怕他。如果他待你好,你就当好晚辈,多说两个笑话逗逗他。要是待你不好,你也可以对他甩脸子走人!”
严绾莞尔。
他们到达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尽管是冬季,但是花坛里的常青树木,仍然苍翠欲滴。伸展着的枝干,仿佛在迎接着浪迹天涯的旅人。
宅子很大,严绾觉得如果闫老爷子有四五个儿子,这些儿子再生十来个孙子,也许可以把大宅的那些房间个填满。
而现在,整幢房子都透出一种孤清的味道,只觉得冷意逼人。
客厅里开着暖气,温度有点偏高。严绾带得鼻尖开始沁出了一点汗意,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出来的。她目不斜视地跟在闫亦心的身侧,走近了那个貌似在看电视的老人。
其实……他在看吗?电视屏幕上正在放着广告……“哼,还知道要回来过年啊!”老爷子鼻子朝天,手里的乖张顿了顿,倒是气势十足。
闫亦心紧握了严绾的手,捏了一捏。
严绾紧张的心情,立刻松了下来。虽然之前想象过无数遍见老爷子的场景,紧张得不得了。但是真正面对这种情况,严绾才发现根本没有必要事先做过多的心理建设。她的脸色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紧接着是每一块肌肉,也不再绷紧。
“严绾一直惴惴不安,不肯跟我回来,费了一点功夫说服她。”
闫亦心笑着走过去,还没有忘记握住严绾。
虽然有一部分是事实,但也不能对着闫老爷子实话实说呀!严绾白了他一眼,跟着她走近了两步。
“老爷子,对不起,早就应该来拜见您,又怕您捡了我生气,所以一直没有能够成行。也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摆件,用的是我们和张氏合作的矿山里产出来的斑彩石。因为先天的花纹,所以我顺着它的样子,雕了一个摆件,希望爷爷能够喜欢。”
闫老爷子接了过来,因为闫亦心的提议,拜见没有打造一个专门的盒子,只是用彩纸稍稍包了一下。
“嗯,这个设计还不错,线条流畅,而且因材设计,摆起来既大方又喜气。严绾,你有心了。”闫亦心温和的话,让严绾受宠若惊。
“爷爷喜欢能好。”
整个晚上的气氛,居然称得上融洽。在闫老爷子的坚持下,严绾就宿在了闫家。
“没想到严小姐要住下,所以没有准备客房。再喝两杯茶,我去收拾一下。”管家有点不好意思。
“收拾什么!他们小俩口早就订了婚,就往亦心的房间好了!”闫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管家,“你还没老呢,怎么比我还要糊涂!”
严绾直到跟着闫亦心进了房间,还是保持着木讷的状杰。明明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因为喜悦太深,反倒把所有的语言,都噎在了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