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古道之上,十万晋军,长龙一样,缓缓前行,一面壁立千丈的奇峰怪山,一面,深渊断崖,更有流水渊底咆哮奔腾,好似怒龙一样,对着古道上的将士不断发出呐喊,稍有不慎,跌落其间,瞬时就会被吞没不见。
湿热的气候,让将士们不得已脱下盔甲,轻装上路,可是不论怎么减,武器、盔甲、口粮这些东西,始终要自己背负。狭窄的道路,并不能让马车大规模的行进期间,是以,肩扛手提,就是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好在晋军有着漠南马场,又有陇东新收入的一个大的优良牧场,骡马还是替将士们分担了不少,如若不然,恐怕就是粮草运输,就已经将军队拖垮了。
蔓延的大军之中,陈季常也像是一个普通战士一样,扛着自己的武器、盔甲,着了一身布衣,牵着战马,向着南方,不断的前行。
普通战士,只需要赶路,在情报支撑下,他们不用担心战争会毫无征兆的到来,可是作为决策者的陈季常,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一边和普通将士们一样,艰难的赶路,一边却还要根据锦衣卫不断传送回来的情报,时时刻刻的思考具体的作战策略。
好在大理国内的情形,没有和山路一样,让人觉得艰难,反之,匆忙收到晋军南征的消息,大理国内,目前还处于一个茫然的状态下呢,而且根据已知的情况来看,高观音政除了在建昌府(西昌)派兵驻守之外,其余各地,从建昌府到大理城这一路之上,基本上没有什么抵御力量,而且,本着保守大本营的想法,最具战斗力的三十七部蛮兵和大理精锐兵马,全部被抽调到了大理城、点苍山,也就是说,只要拿下建昌府,那么就意味着就此可以长驱直入,直向大理城。
摆在眼前的情报,让陈季常不得不对顾同更加的钦佩,出兵之前,顾同就跟他断言了高观音政的作战策略,那个时候,他还有几分不相信,但是现在,事实确实如此,除了料事如神之外,陈季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评价顾同的运筹帷幄之智了。不过越是如此,他对于顾同之前敲定的兵分三路,直击大理,决战点苍山的战术就越加的有信心了。
“传我军令,大军全速行进,三日之后,我们要在建昌府外,给大理人一个惊喜!”笃定主意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高观音政部署在建昌府的先锋部队打蒙,所以陈季常也顾不得路途的艰险了,直接勒令全军,加速赶路。
为了激励将士,陈季常亲自打前阵,绵延险阻、曲曲弯弯的道路之上,陈季常和他身后那杆军旗,从此就成为了南征将士们不断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每当被大山群岭、大江湍流所吓到的时候,看一眼那个始终前进着的身影和屹立不倒的军旗,所有人,仿佛瞬间打了鸡血一样,又信心满满的重新上路。
山在大,路在长,却都是有一个尽头,可怕的是,只要有恒心,有毅力,艰难险阻,有算得了什么?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有的时候,想法简单一些,思考得少一些,目标明确一点,在大胆一些、努力一些,谁又会知道,你会不会是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人呢?
陈季常做到了,三天的时间,当他的军队,从横山群岭之中到达建昌府城下之时,古道、险途,就已然被抛在了身后,剩下的,是所有战士最最熟悉的事情——攻城。
本来晋军艰难赶路而来,士气最弱,战士们的力量也是消耗的最多,只要建昌府守将有一些信心,出兵以攻代守,可能建昌府的命运还要在大理国的时间会长一些,不过可惜,似乎是被这群像饿狼一样从群山之中跑出来觅食的战士吓到了一样,大理建昌府节度使愚蠢的选择了紧闭城门,不仅没有派军出击,还给了晋军休息的时间。
愚蠢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建昌节度使的愚蠢就在于没有抓住时机,所以,他会死的很惨,他保卫着的大理国北方门户建昌府,也注定了被攻陷的下场。
一夜时间的休整,没有遇到预想之中的敌人,天亮之时,晋军将士,犹难相信,这一夜,过的如此安静,如此平稳,就连陈季常,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激建昌节度使一声,不过,也只是感激。
“全军,攻城!”
临阵城下,陈季常连寒暄的机会都没有给建昌节度使,直接命令休整完毕,全身充满了力量和战意的将士,从四方向建昌府攻敌。
没有攻城车,没有投石机,只有简单的云梯,这是晋军唯一可以用到的攻城器械,不过,即使只有一杆云梯,可是,面对还没有汉中城高大的建昌城,并没有人将这场攻城战,视作一场真正的战斗。
是以,陈季常连火炮都没有用,一来,是因为南征带来的火炮,实在是数量有限,弹药也很少,经不起消耗,二来,区区建昌小城,也实在是不值得用火药去填充。
冲锋、架云梯、登城。
简简单单的三步,伴着大理军队的箭矢、石块、滚油,变成了用一具具尸体铺垫的三步,可是,战友的鲜血和牺牲,并没有将英勇的晋军吓到,冲锋依旧、云梯依旧、登城的人数,却是越来越多。
一个人,两个人```无数多的人,城头之上,每多一个晋军战士,战场上的形势就会发生多一丝的变化。当正面进攻的北城墙落入到晋军手中,北城门大开之际,其实,建昌城攻防战就已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随着亲兵护卫着陈季常入城,大理国建昌节度使率兵放弃抵抗,选择投降,大理北方门户顿时丢失,至此,从建昌府,到大理城,除开险恶的山水,除开恶劣的气候,以及山林之中的凶兽可以看作威胁之外,就没有什么势力,可以阻挡晋兵南下大理的路途了。
建昌收服,陈季常并没有就此放松,相反,困难,或许才真正出现。
如预料一样,在留守了部分兵力守卫建昌城后,陈季常带兵继续南下,穿越山川无数,来到奔腾汹涌的金沙江畔的时候,他才发现了,摆在自己和大理城之间的真正敌人,真正艰险,正是这条怒龙一样,时时刻刻都狰狞着面目,不断咆哮山野之间的大江。
比之金沙江,之前渡过的大渡河,就像是一条小河一样,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危险。河谷顺直,河道深切,险滩急流遍布,滚滚泥沙,从遥远的雪山之巅,奔流而下,江流之中,不断可以看到两人可以合抱的巨大树木随波起伏,遇到艰险处,直接被江水无情的拍在河岸,然后化作粉碎。
这样的一幕,视觉上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陈季常可以肯定,即使面对十几万精锐敌人,他可能都不会有这样心悸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面对这造物的伟岸,自然的神奇,他当真是有几分害怕了。
其实,陈季常尚算幸运,因为大军出兵的时间,恰在三月末,尚属于金沙江的枯水期,若是在晚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了金沙江迎来雨季,在来观看,恐怕心中就不只是害怕了。
巨龙一样的金沙江,成了最大的敌人,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却要属于,晋军到底要拿什么办法渡江南下呢?
水师?
晋军的水师,还在筹建,况且就算是有,也不可能从嘉陵江上直接搬到金沙江来,而且两条江流的流速根本不同,能在嘉陵江、长江之上驰跃的巨舰,未必可以纵横金沙江。
造船?
当有人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陈季常直接予以了否定,造船漫不要说耗时巨大,而且军中上下,根本就没有造船师,没有木匠,没有船型,简简单单的造船二字,真正拿到实际之中,何其之难!
大江阻道,艰险之前,陈季常心中的动摇只是一瞬之间,当他心思落定之后,他坚信,一定可以有办法渡江。
欲速则不达,深谙此理的陈季常,干脆就在金沙江畔扎下营,暗地里,却是派人在河流上下,搜寻船家,看看那些在金沙江上谋生的船把式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助大军渡江南下。
在等待军士搜寻结果之前,陈季常也没有忘记给顾同汇报一声此间军情,为了尽快将消息传达,陈季常甚至不得已将随军南征的一名锦衣卫密探的驯鹰征调了出来,用来传递信息。驯鹰本就是锦衣卫用来传递一些远途、紧急军务的工具,只是苍鹰难以驯服,并且运送情报,并不稳定,难不保被人射杀,是以,一直都没有怎么应用到实战之中,此番,也是为了救急,陈季常干脆想也没想,就给这头苍鹰,赋予了联络员的任务。
南北之间,相距不下千里之遥,一切一切,却全都寄予在了这头‘史上第一鹰’的身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季常坚信,收到消息之后,顾同一定有办法可以帮助大军渡江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