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中了魔咒一样,程佳佳的脑子里全是乾冰。那些已经淡墨的记忆被自己一点一滴的满血复活,直搅得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想起大一的时候,他们两结伴玩遍M市大大小小的景点;为了减肥她拉着乾冰一大早陪她跑步;冬天的时候乾冰早起为她去图书馆排队占位子,还为她买好早餐。
大二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攻势追她,明着暗着多少动作都只是为了让她同意做他的女朋友。而她却认为他背叛了他俩之间纯洁的友谊,欺骗了她的信任,因此对他冷冰冰,固执地不再给他任何亲近的机会。
往事历历在目,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程佳佳的脑子里高清上演,有声音有色彩,还有清晰的人物面部表情。
特别是最后决裂的那一次,她记得他的眼神,两只眼睛红红的,里面汪洋一片,全是哀求。他拉着她冰冷的手,沙哑的嗓子来来回回只重复五个字:“做我女朋友。” 那时的自己差点心软,但是最后还是义无返顾地抛出已经准备好的话。然后撇过头不再看他,直到感觉他拉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她起身就走了。
此后的两年,她和乾冰仍处同一个校园,有时还上同一节课,但是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折磨程佳佳的并不是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大一时光,也不是乾冰曾经费劲心思追求过她。而是她狠狠地拒绝过他,心思狠毒,一点情面都不留。
最后在病床前,面对痴情的乾冰,她吐出的那句话不是已经说过无数次的“不行”而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戳乾冰的心脏,又狠又准。
程佳佳一想到这些,心里就跟进了沙子一样,裹在一起,翻转着,擦碰着,说不出的难受。
程佳佳拿起手机,给简真发信息。
“阿真,我前些天遇见乾冰了。”句末补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不到一分钟,收到简真的回复,满屏幕都是三行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我这几天老是想到他,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我当年做的太过分了。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还恨我?”程佳佳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把憋在心里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你们见面说过什么话没?”简真问。
“没有,就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我就速度撤了。”
“他现在是上市企业的老板,总资产上亿,身边的女人一定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你别自作多情。”简真打出这些话时的不屑表情,程佳佳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来。
“可是,我一想到他那天看我的眼神,我就特别害怕,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把我凌迟了似的。”程佳佳觉得自己怎么也形容不出当时备受煎熬的感觉。
“他在商场摸爬打滚那么些年,眼神能不犀利嘛,你就会瞎想。”句后加了一个简真特别喜欢用的抠鼻子的□□表情。
程佳佳回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你还是离他远点,当年他的行为太疯狂,你不要再去招惹他。”简真到底还是交待了一句。
程佳佳思考着简真的话,又想起当年。一般的男生被女生拒绝过几次之后,基本就会断了念想,伤心伤心也就完了。可是乾冰却是一直追一直追,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惜,乾冰遇到了比自己更加固执的程佳佳,她用行动告诉他,不行就是不行。
在持续的不安和煎熬中,一个多月过去了,乾冰一直没有再出现。程佳佳心里慢慢踏实下来,她在网上搜索了乾冰的名字,知道他的公司在C城的东区,因此她尽量不往东区活动,连上次碰面的茶楼那一块,她都不再去了。
即使同在一个城市,只要生活没有交集,两人就没有碰面的可能。程佳佳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斤斤计较。
在相遇的那天晚上,乾冰回到家中在电脑上搜索程佳佳的名字。因为重名的人太多,乾冰尝试着加了各种关键词进行搜索,然后一条一条地翻。其实真要找到程佳佳并非什么难事,打几个电话通过几个同学或者直接找程佳佳的室友一问也就问出来了。
可是乾冰只想自己慢慢的找,不愿意经过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找了一个晚上,滑鼠标的手都酸痛了,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条有用的信息。
算了吧,算了吧,即使找到又怎样?即使她还单身又怎样?即使再有一万次机会,她依旧不会爱上我。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早已将她放下,没有她,他也一直过得很好。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当年,为她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乾冰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щщщ¤ ttκan¤ co
一个月后,张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查到了程佳佳的住址和工作单位。他在电话里感慨道:“程佳佳看上去穷哈哈的,没想到已经在C市买房买车了。不过车子不是什么好车,就是那种小女生常开的铃木。”
张诚故意只说一半话,试探乾冰的反应,也故意吊足乾冰的味口,等着他主动问自己。没想到乾冰没有半点反应,:“程佳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不着跟我讨论她开什么车。”
“还说没关系,一提到她,你就变得神经兮兮的。”对着已经忙音的话筒,张诚一个人自言自语。
乾冰的反应虽然很冷淡,但是张诚的话在他躁动不安的心里激起一串大大的涟漪。
这段时间,深夜里只要一闭上眼睛,乾冰的脑子里就会重复当时握住程佳佳手的那种细腻的感觉,柔软,冰凉,还有些痒。而在浅浅的梦里,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像在说,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乾冰是个注意力很集中的人,即使身处闹市,他也能当做空无一人的自己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可是现在,看着街头人头攒动,他会忍不住暗自寻觅;看到铃木的车,他不由想看看车主的样子。
街头的人和车都让他觉得,程佳佳就在那里,和他在同一个城市,也许和他擦肩而过,也许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堵墙。这种“联系是普遍的”的哲学思想奴役着他,差使着他,让他无声地编织着自己的梦。他希望和她再次见面,突然的,不经意地,两个人面对面地重逢,无处可避。不是他纠缠不放,不是他不知好歹,而是老天爷安排好的缘分,让他们再一次走进对方的生活。
他知道她喜欢逛超市,喜欢去公园,喜欢热闹的地方,因此他搬离近郊的别墅,住进市中心的公寓。他去肯德基麦当劳吃饭,去大润发家乐福买食物,去公园散步。他希望碰到她,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没有。以前,他并不觉得有铃木车的存在,现在他发现C市竟然有许多这样的车。而且他并不觉得这种车丑,相反,他觉得很可爱。程佳佳当初学骑自行车时的笨拙样子,让乾冰想象出她开这种小女生车子的可爱模样。
一次他的车停在路口等灯,突然瞥见一辆红色的雨燕从旁边车道缓缓右拐,驾驶座上戴墨镜的女孩从他眼里一闪而过,而他竟变道紧追了过去,像梦游一样,一直跟到红色的雨燕停下来,美女下了车摘下墨镜进了一家银行,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那一刻,上午九十点钟的太阳正悬在他车前方,白白的,似远似近。在闹市街头,沮丧的乾冰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悲哀。
握住她手的感觉一点点消逝,梦也越来越少。有时候,明知道她在那里,可他就是找不到她。醒着的时候,他时刻暗示自己,他恨她,可是一旦闭上眼睛,他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她。理智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应该忘了他;可是内心深处,又害怕自己忘了她,害怕以后的人生就像过去的十年一样,没有一点程佳佳的影子。
开完一个视频会议的凌晨三点,乾冰在办公室点开程佳佳之前用的微博。那个微博两年前停更,他一直以为她可能是结婚生小孩,不再玩微博了。现在知道,两年前,正是程佳佳搬离N市来到了C市的时候,那时也是她和谈了七年恋爱的前男友准备结婚的时候。
终于,乾冰忍不住找张诚:“把程佳佳的电话和地址发给我。”
叮的一声轻响,乾冰打开手机,他看到了程佳佳的单位名称,光信银行A省综合中心。他知道那个地方,知道那幢大楼,楼前的那滨江大道是通往机场和南城高速的必经之路,每次出差他都要经过那里。
转念一想,这两年来,他该在她的窗前多少次地飞身而过呢。
若说没有缘,冥冥中似乎牵连不断;若说有缘,奈何缘分又太浅。他一直觉得他和程佳佳的故事不应该就那么结束,因为他们之间都还没有开始。然而前程过往太痛苦,若是重头再来,该需要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