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宇回过头盯着程佳佳的眼睛, 眼里的小火苗一边在燃烧,一边在闪躲。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功利?你也是一个跑者,你该知道‘志同道合’这个词。你耐力好, 适合长跑, 我们俩在一起跑步能够相互促进。”
“而且两个人跑互相有个伴, 不会孤单, 是吗?”程佳佳笑着问。
霍承宇的手伸出去在快搭到程佳佳肩膀上时, 又缩了回来。他眼里的火熄灭了,黑色的眼眸里有着分明的寂寥。
“以前的事你可以怪我,是我方法不恰当, 没有顾虑到你。但是,从今以后, 我们两之间的事再也不会牵扯到詹伟和乾冰, 你可以相信我。”
霍承宇说完, 努力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不安,冷静地等着程佳佳的反应。
“你过来”, 程佳佳抬脚站到低矮的栏杆上,招呼霍承宇靠近。只有这样,她才能俯视霍承宇。
她的脸慢慢朝他靠近,卷翘的眼睫毛在离霍承宇的眼睛还差一指距离的时候,她笑了。
“霍老师, 我相信你。”
霍承宇悄悄握住她的手, 声音和煦, “程佳佳, 你不要再对我充满戒备, 我对你永远没有恶意。”
霍承宇粗粝的掌心传来的热度和力度让程佳佳感到肉麻,同时也有一些感动。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程佳佳敏感而卑微,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点的真心相待,都让她心存感激。
她抽出自己的手,淡然一笑,“霍老师,你爱上我了,是不是?是爱吗?还是喜欢?”
在程佳佳明亮锐利的眼光中,霍承宇身体僵硬,神色张惶。他口中微苦,居然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窘迫过,尤其是在娇媚动人的女人面前。
程佳佳笑意更浓,心中对霍承宇积存良久的怨气终于得到释放。
“你得到报应了,因为现在我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你。”
霍承宇往旁边退了一步,调整身姿,温和地说道:“我该回去了。”
程佳佳从栏杆上跳下,“我送你到门口吧,谢你送我家的螃蟹。”
两人并肩而行,慢慢地从花园出来,步履一致地走到小区大门口。此时正是早上八点左右,清晨灿烂的阳光下,街景一片忙碌。
“霍承宇,如果我让你明天早上来接我,你会来吗?”程佳佳饶有兴趣地问。
霍承宇从容以对,“明早七点半,我在这等你。我们一起吃早餐,然后再去体育馆。”
“我只是问问,我不需要你接。”程佳佳心满意足地对他挥挥手,“你走吧,再见!”
“不管怎样,本人随时听候吩咐。”
霍成宇虽然感觉被耍,但心情还是很好的,他戴上耳机,冲程佳佳暖暖一笑,而后奔跑着离开。
程佳佳候在原地,心里不得不承认,霍成宇跑步的背影很好看,背部轮廓分明,双腿灵活有力,全身充满力量和朝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像极了詹伟,每一次程佳佳直视着他时,都很容易走神。
程佳佳不知道她的背后也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那双眼睛看着她和霍成宇双双走出小区大门,看到他们俊男靓女一对璧人站在路边亲热地说着话,笑语盈盈不舍分离。
黑色的卡宴车矜贵地沉默着,里面坐着一位气度沉稳相貌却平平的男人。程佳佳痴站在路边的背影落在他眼里,瞬间就把他高贵的自尊心撕裂成几万片,残忍且决绝。
十年前他无比渴望能得到她,十年后他得到她时如获至宝,但转眼间短暂的幸福就被他亲手打碎。霍成宇虽然心机重,耍尽手段,但真正把程佳佳推到他身边的人却是乾冰自己。
看着曾经依偎在自己怀里娇宠承欢的恋人,眼里有了别人的背影,轻盈的脚步为他人驻足停留,乾冰悲痛的心碎落一地。
后悔了吗?已经晚了。他不知道得到又失去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痛。比之十年前单纯的痛和恨,错失所爱的悔和痛更加让人心如刀绞。
曾经的美好恍惚成为一个不真实的梦,乾冰望着程佳佳的背影呆呆地发动车子,仓惶而逃。
如果能让她开心幸福,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了。老天给过他机会,程佳佳也曾对他敞开心扉,是他自己不懂珍惜。
幸福只在一念间,世上更无后悔药。
送完霍承宇回到家里,程佳佳喝完一大杯姜茶,重新上床睡觉。小腹疼痛感越来越强,程佳佳闭着眼睛,又累又困。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除了阳台上传来阵阵洗衣机振动的声音,家里算是很安静。
等程佳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光线一片昏暗,窗帘随风飘扬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房间里寂静无人,程佳佳有种一觉就睡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妈~”,程佳佳隔着房门嗲嗲地叫了一声,声音拖的老长。
很快,门被轻声推开,露出程妈妈可爱的圆脸,“醒啦?你爸爸蒸了螃蟹,你快起来吃一点。”
程佳佳起床来到厨房,程爸爸高兴地打开蒸锅,“蒸了四只,你吃两只,你妈和宝宝一人一只。等晚上你妹回来,我再把剩下的全蒸了。”
望着蒸汽水雾中鲜红色的大闸蟹,程佳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咽了咽口水,然后惨兮兮地说道:“爸,你们吃吧,我现在特殊时期不能吃。”
撅着嘴走到沙发前,程佳佳扑倒在程妈妈的怀里,“妈妈呀,你女儿好可怜。”
程妈妈正拿着IPAD玩消消乐,说道:“可怜什么呀,等下个星期,我们再去买。我有钱,我都给你。”
程佳佳按捺不住地笑,“你那两百块钱,还是去年过年打麻将的时候我给你的。都大半年了,也没见你花出去。”
程妈妈继续低头玩游戏,语气傲娇的很,“家里没我花钱的地方,我说给慧慧给小年,她们都不要。要不,我还是还给你吧,收我身上,搞不好哪天就丢了。”
程佳佳继续抱着妈妈,心里满满的幸福,“你自己收着吧,万一你想吃什么,爸爸不给你买,你就自己买。你有钱,不要怕他骂。”
“我怕他干嘛,我想吃什么,我两个女儿来不及抢着买,我才不指望他呢。”程妈妈故意高声说着,又把IPAD递给程佳佳,“你帮我把这关玩过去,我和小年都玩三天了,这一关总是过不了。”
程佳佳接过IPAD一看,乖乖,程妈妈和徐小年已经玩到五百多关了。要知道,在她们暑假回老家之前,程佳佳把IPAD给她们的时候,程佳佳也才玩到两百多关。
程佳佳点开背包,果然她积攒的各种工具、银币还有能量瓶,全都没有了。程佳佳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贴着妈妈的耳朵悄声问。
“妈,你老实说是不是慧慧和徐甘给你充钱买道具了?”
程妈妈避而不答,“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关玩过去,要是不行,我晚上拿给徐甘,让他帮我。”
程爸爸冒着一头汗从厨房冲出来,“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正经事一件都不干。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还不去学校接宝宝!”
程妈妈忍着骂一脸委屈地起身拿伞,程佳佳说道:“妈,我开车带你去。”
程爸爸一听火气更大了,“就几站路走走就到了,还让佳佳开车。佳佳那车油那么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妈妈也气得脸发红,“我又没说什么,你一天到晚冲我嚷嚷干嘛。你烧你的锅,我接我的小年,井水不犯河水,你老插手我的事干嘛!”
程佳佳回房拿出车钥匙,对程爸爸说道:“爸,这么热的天来回要走四十分钟,我妈和小年中暑了怎么办。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烧不了多少油,我油卡上还有好多钱呢。”
程佳佳说完挽着妈妈的手,正要出门,又被程爸爸喊住了。
“那算了,还是我和你去吧,刚好我去买点黄酒。”最后半句话说出口,程爸爸黑黑的脸上露出藏不住的笑容。
程妈妈瘪瘪嘴,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IPAD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程佳佳笑着等程爸爸换衣服换鞋,程妈妈没好气地讽道,“又不是去结婚,还换衣服,反正一出门也是一身臭汗。”
程爸爸也不介意,笑着说道:“我穿我的衣服,你看不惯也没用。要都像你,邋里邋遢的出门,孩子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程佳佳打开门催道,“好啦,你们俩老吵什么呀。搞得小年现在说话也跟你们一个调,动不动就回嘴。”
程爸爸换好鞋对着门口的穿衣镜满意地望了望,说道:“宝宝回嘴都跟她学的,又不是跟我。”
说完又对程妈妈喊道:“你把桌子收拾收拾,把饭菜盛好,别光顾着玩游戏。”
父女俩下楼,上了车,车上的空调效果很好,温度很快降了下来,特别凉快。
程爸爸坐在车里,看着程佳佳熟练地把车开上路,稳稳地行驶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昨天在体育馆我好像看到乾冰了,他找你说什么了吗?”程爸爸还是忍不住问了。
程佳佳平静地答道:“没说什么,我们就打了个招呼。”
程爸爸点头,叹道:“虽然他辜负了你,但是人家给你买了车,徐甘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说到底,他也不欠我们家什么。你们俩分就分了,要保持心平气和,别闹出什么矛盾。”
程佳佳注视着前方的路,乖巧地回道:“我知道,我和他还好,不会闹矛盾的。”
“昨天你姑爷又给我打电话,说张家那个大儿子国庆节要回家,就是特意想跟你见一面。”程爸爸再一次提到了相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