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实的小道消息
长江饭店，庐州曾经最豪华的酒店，它直到现在仍旧保留着苏式建筑风格，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特殊意义。
不过，它在21世纪发展的浪潮中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最起码，9月16日来参加庐州招商推介会的老板们就没觉得这里有多豪华。
2000年的华夏，沿海和内陆的发展是脱节的，先富起来的人在发达地区食髓知味，回到死气沉沉的庐州便觉得无比寡淡。
毕竟这一年的庐州，如果以GDP来看，一个中部大省的省会还不如很多省份的非省会城市。
方卓这天起床先精心的为自己上了点淡妆，使皮肤显得略黑，然后又贴上不那么浓密的胡须，最后整个人换了个套稍正式的衣服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怀里揣的，手里提的，嘴上抽的，不得不说，前两天专门跑到义乌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那里已经有后世小商品之都的雏形，热闹且有活力。
只要掏钱，什么东西都能买，买不到的东西还能做，不能复刻也能形似，这个时代的多数人也难以区分刻意的作假。
方卓把雪茄盒放在包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一副金丝眼镜。
今天这个场合好像显得更精致一些会比较不错。
重新检查一遍，确认无误。
方卓默默把数份剪下来的报纸信息和笔记本上书写的想法计划全部撕碎倒进马桶里冲掉。
最后的最后，他重新站在镜子前，喃喃自语，提振胆量。
“自信，自信，自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个时代什么都会发生。”
“宋孺华能用荒地做概念上市。”
“刘柏能编书在股市玩炒作。”
“宋超弟能拉名人割韭菜。”
“懂王都能当话事人。”
方卓的自语声戛然而止，虽然最后一位的事迹距离现在有点远，但他的信心确实加满了，嗯，至于前面正活跃在潮头的三位，他们空手套白狼的策略并不高明，可皇帝的新衣就是有着一叶障目的魔力。
或者，是短暂一叶障目的魔力。
方卓抛掉顾虑，出了房间，他从义乌回来并没有住在长江饭店，而是住在了不远处的一家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旅馆。
捏着包，路上忽然想起好像没有请帖。
不过，刚到长江饭店门口，方卓就瞧见了显目的横幅和外面寒暄的领导，而陈舒虎赫然西装革履的位居其中。
——“庐州市产业招商推介会”。
尽管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今天出席领导的信息，可真正见到一群市里的领导，方卓心里还是有点发虚，这不是1v1而是1vN了。
“小万来了啊。”陈舒虎刚招呼完一个庐州本地的企业老总，一扭头瞧见了前天聊得投机的海外小友。
要说在证券交易所的印象，除了最后对他钱包里一叠绿色的匆匆一瞥，更多是惊讶于他所聊的极其清晰的美国互联网泡沫和资深市场运转。
陈舒虎确信这是一位很有见识、对资本市场很了解的海外青年，以及，他身后或许还有不错的家世。
“陈哥，您这派头和前天可大不一样。”方卓原本“虚”着的心瞬间变硬，现在，他比陈舒虎还懂陈舒虎。
反正被识破也没什么，自己从头到尾就是和这位总经理聊聊他不知道的信息而已。
陈舒虎微微一笑，这回换他拍了拍方卓的肩膀：“我就是个过来陪衬的，看看有没有便宜好占。进去吧，小万，也看看我们国内的企业家面貌。”
方卓冲他笑了笑，堂而皇之的走进“庐州市产业招商推介会”。
既然进来，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就放下了。
方卓开始细细思考这一场招商会的可用之处。
单纯从报纸上的信息来看，政府部门还是相当低姿态且有诚意的，出席领导的级别不低，时间未到就先到门口欢迎，还有在媒体上连篇累牍的预热。
——“行业精英云集，共叙乡情友情。”
——“焕发新世纪的徽商风采。”
由此，也可见现在庐州乃至皖省的经济发展并不好。
供求关系，求大于供了。
方卓按酒店指引走进宴会厅，意外瞧见了一副自助酒会的模样。
“嚯，还挺时髦。”
宴会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大多是西装革履，表情矜持，也有相互认识的围成一小圈正在攀谈。
方卓捏了杯果汁，不紧不慢的寻找着目标。
搞钱的计划，啊不，找医药费的计划并不复杂，他知道庐州未来发展的重心版块，目前被划为不良资产的“红星宣纸”有着一块未来一两年就会升值的地皮，这中间的消息时差很值钱。
只是，口说无凭，方卓需要找人为自己的值钱消息做背书，而负责处理“红星宣纸”的陈舒虎是记忆中事迹很了解的人。
那，这位国企的总经理就很适合打交道了。
现在嘛，还缺一个比较上道的幸运儿。
方卓打量着宴会厅里的人，觉得最后能不能成得看一些运气，这一波，这一波啊，得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
幸运儿得是什么形状呢？
不能太见过市面，那样自己借不到力。
不能太拘束朴实，不然医疗费没着落了。
方卓抿了一口果汁，刚打量到北边，他忽然瞧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咦，好像是学校的小苏老师？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今年刚入校的小苏老师因为神似饰演郭襄的李绮红常常被男生们聊起，算起来，也就是最近这时期的事。
方卓侧身直往宴会厅南边走，注意着视线的遮挡角度，尽管小苏老师不认识自己，还不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哎，小万，家里长辈什么时候来庐州看看啊。”陈舒虎不知不觉的出现在近前。
“嗨呀，他们在申城看完还要去京城，那边有个合作的邀请。”方卓礼貌的答道，“今年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新浪，我们都觉得它选错了合作伙伴，不该找摩根士丹利的。”
陈舒虎惊讶道：“摩、摩根士丹利不是很有名的投行么？”
方卓笑道：“有名并不代表对什么都专业，摩根士丹利的很多高层都对大陆的情况陌生，尤其负责这项业务的斯蒂芬，听说他是个a stick-in- the-mud。”
“唔，是个很古板的人。”
“他不太喜欢互联网的新鲜事物，刚开始还以为新浪是个卖玩具的公司。”
小道消息，尤其听起来很真的小道消息总是能吸引人的注意。
不单陈舒虎，旁边想和陈总经理拉拉关系的老板们也起了半真半假的兴趣——毕竟有消息说，这位国企领导近期可能要下去主政一方了。
方卓并不畏惧汇聚的视线，他喝了口果汁，目光反而在周围人身上跳跃打量。
“说起新浪的上市，我还从朋友口中听说了一件事，不过不保证是真的，因为他是在摩根士丹利的竞争对手公司高盛里工作。”
“他告诉我，摩根士丹利的一群人在和新浪的首次接触中很疑惑，它明明是家网络公司，为什么一直强调要个‘门’。”
陈舒虎没反应过来，其他人更是如此。
“新浪，它是要做门户网站。”
方卓耸耸肩：“门户网站，门，这就是摩根士丹利的蠢货们。”
他哈哈大笑。
陈舒虎恍然，也笑出声。
人群都跟着笑了起来。
其中，有位刚刚走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金链老板笑得最大声——饱经风霜的老脸，金光闪闪的手表，阿谀炙热的眼神。
那个炽热的眼神是看向陈舒虎，也扫过不远处的市领导。
方卓默默收了视线，他对那种渴望的眼神不算陌生，商人嘛，要么想当儒商，要么向往红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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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幸运儿应该归属在后一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