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沙华也有心

157 沙华也有心

云末面无表情,无喜无怒,仍是淡淡地,“母亲认为孩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责罚,但不要错怪他人。”

“错怪?如果不是这个小妖精,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悔婚?”

云末抬头,“母亲忘了,孩儿五岁那年就已经娶妻。有妻之人,何来悔婚之说?”

如故的心骤然一紧,他五岁的时候,是和两个月大的她拜的天地。

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儿时,她搂着他的脖子,叫他哥哥,他叹气,把她抱在怀里,轻道:“我不是哥哥,是你的夫君。”

如故看着跪在马车前笔挺的白色身影,眼底忽地发热。

婉茹的脸瞬间白了。

当年,身为南朝太子的云末,被送出南朝,为了身份牌不得不娶凤真弃女的事,她是知道的。

拜越国所赐,他们家破人亡,母子分离,受尽凌辱。

在她看来,他娶凤真的女儿求生的事,是他们母子一辈子的耻辱。

他们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随时都可以复兴南朝。

南朝复兴,云末就是南朝的帝王。

她绝不允许当年的耻辱再继续下去。

瞟了眼如故,目光冷怒森寒,用意念问道:“她?”

“是。”云末目不斜视,不看如故一眼,回答却干脆利落,半点不含糊。

婉茹勃然大怒,手中长鞭再次挥出,直抽向云末肩膀。

云末不避不让,一边肩膀顿时皮开肉裂,血浸湿了白衣。

如故心口一痛,仿佛那鞭子是抽在了她的身上,见鞭子再次抽向云末,噬魂飞卷而出,极快地缠住缠尾,拽着噬魂的手被震得一麻,却死握着噬魂不放,猛地向旁边拉扯,生生地把鞭子拉离开去。

云末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婉茹回拽长鞭,没料到长鞭被那条彩绫缠住,竟没能收回去,有些意外。

她的鞭法绝不是一般人能接下的,传说临安郡主不学无术,不能文也不会武,她竟生生地接下了她那一鞭,而且还压制得她没能收回鞭子。

“你不是临安?”

如故冷冷睨了她一眼,收回噬魂,走到云末身边,去查看他肩膀上的伤。

云末微微侧身避开,柔声道:“我没事。”

如故拉着他的手,要他拉了起来,“我们走。”

云末反手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你先进去。”

不管她和他之间有多少怨积,但他因为她挨打,她哪能把他一个丢在这里,“跪在这里挨打,好看吗?”

婉茹冷眼看着,更是怒到了极点,“果然是个自以为是,不懂规矩的丫头。”

如故见云末不肯起身,本是恼怒,再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下气,一声冷笑,“我一个小辈不懂规矩,不过是遭人笑话,可是有人一把年纪,却不懂规矩,只怕就不是被人耻笑的事了。”

“你说什么?”婉茹声音因气愤而微微颤抖。

如故冷笑,“这里是临安府,你一个长辈,不分青红皂白,也没个说法,上门就动手打人,这是哪家的礼法?这是其一,其二,生为父母,该教育子女讲信用,守道德,可是你却公然迫自己儿子抛弃结发妻子,做那不仁不义之事,这又是哪一家的为母之道?他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但你端着母亲的架子,迫他愚孝,就不该。”

“如故!”云末脸色微变,把冲着母亲理论的如故拽了回来。

婉茹几时被小辈这样教训过,气得浑身发抖,收回去的长鞭再次出手,这次绝不像前两次一样随意,夹着凌厉风声,快出闪电地抽来。

如故练习噬魂虽然有些小成,但哪里避得开这样凌厉的鞭法,眨眼间,长鞭已经到了面前。

她以为这鞭是挨定了。

突然腰上一紧,被云末揽腰抱住,生生地往后退开两步,避开了那几乎能要人命的鞭子。

云末连着两次护着如故,把婉茹彻底激怒,“末儿,你敢和我作对?”

云末怕婉茹再对如故出手,把如故护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声音也转了冷,“够了。”

婉茹没想到云末敢顶撞他,怔了,一时间,反而没再说什么。

云末转身,轻抚了抚如故的冰冷的脸颊,笑了笑,神色温柔,“芹菜不喜欢,也要吃些。雪莲籽性冷,就算再喜欢,也不要多吃,对你的身子不好。”

四目相对,如故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他转身,才急急开口,“你要走了?”

云末轻点了点头,“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活得很好,是么?”

如故心头一哽,堵得厉害。

他笑笑,翻身上马,带马走到马车前方。

妩冰瞪了如故一眼,落下了车帘,“启程。”

如故望着云末远去的身影,心里空空落落。

她对他有恨,也有怨,但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方式分别。

漠然转身,却看见容谨清冷的身影静立在门边,冰冷无波的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容瑾视线和如故一对,转了开去,冷清的身影没入人群。

如故深吸了口气,迈进门槛,她本是只身一人,谁来谁去,又有何妨?

临安府里。

怜心笑盈盈地看着母亲送给她的亲信珍嬷嬷,“我娘怎么说?”

珍嬷嬷道:“皇上说了,临安郡主已经和明王订下婚事,云公子不必再陪伴在临安郡主身边,只要云公子愿意,就可以留在公主身边。”

“他一直把我捧在心尖上的,怎么会不愿意?”怜心微眯了眼,她身体里还有如故的一脉魂,他要保住这脉魂,不惜一切,哪怕是用血来喂养她,也从不眨一眨眼,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

有下人匆匆跑来,“公主,云公子走了。”

“去了哪里?”怜心脸色一变。

“不知道。”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怜心的脸一层层地白了下去,“不可能,他明明知道我来了,不可能走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故迈进门槛。

怜心看见如故,一扫脸上不安,恢复高傲的神情,“他向来事多,出去几日,有什么稀奇?”

“他不会回来了。”如故走到椅子上坐下,“他不会留在我身边,同样不会去你身边,怜心,你是不是做梦都不会想到,长大了,变成了我这模样,反而会失去他?”

“笑话,我会失去他?”怜心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他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回来,到时,我会让你看明白,我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那你就慢慢地等吧。”如故起身。

如故回到玲珑轩,三顺迎了上来,“郡主,止烨公子在等你。”

如故轻点了点头,打发了三顺,自行进屋。

止烨坐在桌边,手指轻敲桌面,瞧模样已经等了一阵,见她回来,也没起身,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

如故走到桌边坐下,“有事?”

“我们几个都要离开了,你知道吧?”

云末离开,如故就想到了其他人也会各自散去,“你要去哪里?”

“有点事要去做。”止烨忽地握住如故放在桌上的手,“你就这么放不开他?”

“谁?”如故装傻。

“小郎。”止烨紧盯着她的眼。

如故再想装得没事一样,嘴角的笑仍禁不住僵住,对上止烨的眼,最终收去脸上装出来的无所谓,苦笑了笑。

“从我记事起,他就在我身边,我饿得哭,他背着我在后山抓野母羊,他明明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却不舍杀掉野母羊,只为了每天能挤点奶喂我。我病了,反复的发烧,他昼夜不睡,一遍一遍地为我擦身退烧,整整五天没合过一眼,等我烧退了,他却病倒了。止烨,这样的他,没有心,我不信。可是他如果有心,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因为他不能有心。”止烨深吸了口气,云末和他都是不能有心的人,但不能有心并不是真的没心。

他和云末一样,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从这世上突然消失,这样的自己,能给她什么承诺?

既然给不了,就自断情丝,不再奢求。

二人隔桌相看,再没语言。

止烨凝看着她的眼,心道:“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你。”

如故看着他,心里乱麻麻地一片,分不出是何种滋味。

门来突然传来一声咳。

止烨和如故同时一惊,各自缩回手。

玉玄扛着大刀,站在门口,两眼望天,故意不看他们,直到止烨起身,才神色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我得回水族了,觉……觉得该来打声招呼。”

止烨‘咦’了一声,“你以前要走就走,几时做过打招呼的事?”

玉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怒道:“老子没做过打招呼的事,难道你小子做过?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不是和她告别。”

止烨一本正经,“正在告别。”

“你以前离开,也不见你来和这小魔头告过别。”

“以前不想,现在想了,怎么,不行?”

玉玄眼角抽了一下,美人脸越加涨红得如同刷了猪血,论厚脸皮,他不是止烨的对手,“老……老子也想了,不行啊?”

止烨‘咦’了一声,“玉美人成年了啊,也知道想了啊?要不要哥哥给你找个温柔的姑娘,给你试试头炮?”

如故‘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玉玄脑子没转过来,没明白止烨那个“想了”和成年什么关系,“老子来找小魔头的,找姑娘做什么?”

如故嘴角抽了一下。

止烨又恢复了平时的嘻皮笑脸,走到玉玄身边,伸臂勾了玉玄的肩膀,“一般男人第一次都是瞬没,你确定不先找个姑娘试试,要在这丫头面前丢人?”

话说到这份上,玉玄哪能还听不懂,飞快地看了如故一眼,蓦地想到如故趴在他身上,小手在他身上乱摸的情形。

他长得比姑娘还漂亮,最怕被人说他娘气,现在当着如故的面,被说出第一次,而还有可能瞬射,又窘又急,怒道:“谁说老子瞬没了?老子……”

他虽然没碰过女人,但男人生理反应不是没有过,也悄悄用手解决过,从来没有瞬没的事。

但自己给自己解决这种丢人的事,怎么可能当着女人的面说出来。

恼羞成怒,提了大刀向止烨砍去,“你小子欠揍。”

止烨一旋身避开刀锋,向屋外跃去,笑嘻嘻地打趣,“哟喝,难道美人背着我们的去外头偷了腥?是哪家的姑娘?”

玉玄骂道:“偷你娘的腥。”

骂完,见止烨眉梢扬起,才醒起,如果没偷过腥,岂不是承认没睡过女人,那么他还是可能‘瞬没’。

又羞又窘,脸上再挂不住,急跃出屋,向止烨追去,今天不揍止烨一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被止烨和玉玄一闹,如故的心里郁积散了不少,等玉玄出门,才发现小开站在台阶下。

眸子微微一沉,“你也是来告别的?”

小开平时觉得如故特别讨厌,按理这时离开临安府,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这时如故直问他是不是也要走,竟有些开不了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晃了晃小金算盘,“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如故把卖药得来的钱递了过去,“现在只有这些,剩下的再宽限些日子,行不?”

小开看着她手中钱袋,突然觉得刺眼,转身外走,“这点钱,有什么用?等有钱了送到钱家,别想赖账。”

话出了口,自行怔住,他居然让她送去钱家……

她送去钱家,就等于还会再见面。

他不是应该再也不想见到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不懂,也不想懂。

如故看着小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突然间有些不舍。

她自从回到这里,就和他们朝夕相处,吵吵闹闹,难有片刻消停,突然间静了下来,竟有些不习惯。

长嘘了口气。

都走了,这个可算是真清静了。

花里胡哨的身影在眼前飘落。

碧玉扇柄挑起她的下巴,“凤儿,他们全走了,再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不如今晚,花前月下,我们……”

如故脸一沉,“滚。”

无颜瞟了眼她手上三生镯,意味深长地一笑,飘身离去。

等他离开,如故才想起,忘了问他,是不是也会离开。

清风吹过,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原来,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她已经不再是习惯独来独往的她。

三顺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郡主。”

“进来吧。”

如故看着小心走到面前的三顺,微微一笑,“你该不会,也是来和我告别的。”

三顺惊讶地看着如故,“我是郡主的人,郡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怎么可能来和郡主告别?”

“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走,干嘛这样一副要生离死别死的表情?”

“有吗?”三顺飞快转身,看向一旁的镜子。

果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忙在脸上揉了几把。

如故凑到她面前,“承认了?”

“人家是来告诉郡主,容公子走了。”三顺哭丧着脸,“看着容公子一个人离开的背影,觉得他好孤单,心里难受,才这样的。”

“容瑾也走了啊,早该想到,他不可能一个人留下。”如故想着容瑾一声不响的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心里越加的难受。

三顺见如故没有太多的反应,反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骂道:“全怪怜心公主,如果她不来,公子们是不会离开的。”

“你说什么?”如故微微一怔,“你说,他们走是因为怜心?”

“是啊。”三顺越想越气。

“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郡主可以去问问四儿。”

“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如故起身,朝书库急走。

到了书库门口,难得地发现,长年紧闭的书库大门居然开着。

如故直觉里面有事。

放轻脚步,挨了过去,门里传出怜心的森冷的声音,“他们不是和我娘签下了契约,为什么会突然全部离开?”

“因为你身上散发着云夕的味道。”

“那又怎么样?”

“你娘和国师是死对头,他们怎么可能帮国师喂宠?”

“什么?喂宠?”怜心气得脸青,一把揪住四儿,“你说我是国师的宠物?”

“碍,你和云夕签下血契,靠着他的魔血邪气长成这模样。你当初怕他收回魔血灵力,变回原来的模样,用自己的处子身喂他的邪魂为条件,让他把给你的魔血和他自身的魂气斩断。他的那点魔血彻底归你了,你虽然可以拥有现在的模样,但你身上却永远烙下云夕的烙印。你嘴里不肯承认,但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何必为难我一个书生。”

四儿仍是一副老好人腔调。

“要怎么样解除和他的血契?”

“当然是剔除体内的魔血。”

“剔除魔血,会怎么样?”

“变回原来的样子,并陷入沉睡。”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我再变回死人。”

“你本来就算不上活人。”四儿自顾自的整理书籍。

“我需要阳气。”

“我不是赤阳之身,给不了你阳气。”四儿耸了耸肩膀。

“把他们全叫回来。”

“我只是一个书库的管理,哪有这能耐?”四儿苦着脸。

“少装,我知道有办法。”

“碍,小姑奶奶,你还要我怎么和你解释,你身上有云夕的味道,他们是不会帮你的。”

“他们不帮我,难道不管如故了?没有他们的阳气,她也活不下去。”

“郡主的命比杂草还贱,估计全天下的人死光了,她还能再蹦一阵吧。”

如故暗啐了四儿一口,你的命才比杂草还贱。

这话如故听着无语,怜心听着就无比刺耳。

“长清,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无能。如果你跟我胡说八道地欺骗我,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如故微愕,他是长清?

可是她明明记得当年在麻婆村的时候,长清已经年过中年,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

难道真是修仙修得返老还童?

四儿对怜心的威胁完全不在意。

怜心狠声道:“当年,你只要多劈一点魂给我,我就能活命,可是你竟连那一点活命的机会都不给我。这账,我不和你算,不表示我不计较,但如你要和我作为,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地向你讨回来。”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的魂,我一分不少的给你了,你姐姐的魂魄上也没沾上你半点魂魄,你想要你姐姐的魂,也要问她愿意不愿意,是不?”

“她当年,只是一个婴儿,能回答什么?”

“她现在不是婴儿了,你可以回她,给不给了。”

如故噗的笑出了声,原来四儿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谁在那里?”怜心厉声呵斥。

如故慢慢走进书库,看着怜心气得发黑的脸,心情特别的好。

原来,止烨他们离开,并不是舍弃她,而是为了不给怜心阳气。

“我今天总算知道‘狼心狗肺’四个字怎么写了。”

“你说什么?”怜心眸子半眯,露出狠意。

“在我告诉你这个四字的含意之前,我先回答你有问题,别说把我的魂给你,我可能会死,就算对我的性命没有一点威胁,我也不会给你。”

怜心狠声道:“别忘了,你还有一脉魂在我身体里。”

“那又怎么样?”

“我随时可以让你死。”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你散了我那脉魂,你同样会魂飞魄散,你舍得吗?”

怜心气得咬牙,却被如故直接戳中弱点,她确实不舍得死。

如故把她从上看到下,怜心和她形似而神不似,也只骗得了萧宸那样的蠢货。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云末为什么要你活着,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你想要活命,就安安心心地给我当养魂的罐子。”

如故说完转身,不再看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怜心一眼,径直离开书库。

她和怜心虽然是一胎所生的亲姐妹,但她和怜心一样,彼此没有半点姐妹情义。

她没兴趣做帮蛇取暖的农夫。

今后,她和怜心自求活法,直到,她取回自己的那脉魂。

至于四儿。

既然四儿是长清,那么她不需要担心四儿。

这么多年来,长清游走四方,保下她和云末,是要相当灵活的脑袋才能做到。

所以,四儿虽然憨厚,但绝不愚蠢。

如果,他连怜心都不能应付,他这么多年真就白修了。

回到玲珑轩,见一二三四等在门口。

和平时一样,三顺留在门口,而二兰三菊和四竹分散在各个窗口,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偷听她们的谈话。

如故嘴角慢慢地扬起,止烨他们果然另有安排,不是一走了之。

“他们现在在哪儿?”

一梅等如故坐下,道:“小开公子回了钱家,玉玄公子回了水族总坛。”

“那止烨和容瑾呢?”

“止烨公子一向居无定所,容公子应该和以前一样,四处给百姓看病。”

“原来他们真的离开了。”如故微微失望。

“公子们走了,却没说不让郡主去找他们啊。”一梅学着无颜向如故眨了眨右眼。

如故想起小开离开时说的话,“有钱了送到钱家来,别想赖账。”

原来如此。

之前的郁积顿时散了不少。

“郡主如果在府里烦的话,可以四处走走。也是时候,拜访一下钱家和水族了。”

“是该走走了。”

钱权不分家。

钱家是最有钱的家族,而水族掌柜着水运。

能得到他们两大势力的支持,能让她如虎添翼。

夜风徐徐。

云末静立在一丛柳枝下,看着水中游鱼。

婉茹看着儿子孤寂的身影,暗叹了口气,缓步上前。

云末听见脚步声,转头过来,见是母亲,行了个礼,就欲走开。

“末儿。”

云末停下,“娘有事?”

“我知道你怨我。”

“不敢。”

“你是聪明人,知道娘为什么这么做。”

云末沉默。

“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绝对不可以把心交给这人间任何人,特别是女人。”

“孩儿明白。”

“既然明白,为什么要把心丢在如故身上?”今天的两鞭子已经试出了儿子的心。

云末无言。

“人类女子胆小怕事,私利心又重,一念之间就毁人毁己。你爹虽为魔,却不是任何凡尘男子可比,那样有担待,那样的重义气,一世英杰。可惜他错爱,终究为了我这么个懦弱的女人毁了一生,丢掉性命。我苟且活到现在,绝对不能看着你走上你爹的路子。”

云末依然沉默。

从小到大,母亲对他极为苛刻,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允许他落于人后,要他做人上人,要强大到无人能敌,除此外,对他教育最多的就是,绝不能对任何人有心……尤其是女人!

这些道理,他懂,但如果人心真能管得住,父亲又怎么会落到那样的惨死?

“我知道你不喜欢白族,也不喜欢妩冰,但正因为不会喜欢,才不会成为拖累。末儿,白族可以做许多你不愿做的事。”

“母亲认为还有什么辛辣的事情,孩儿没有做过,需要他们去做?”

这些年,他不择手段,手上沾满血腥,早已经不是善良之辈,何需养那些吸人血的蛀虫?

“你需要生儿育女。”

云末抬头,看向母亲,眼里噙着讥诮冷笑,“母亲可有后悔生下我?如果没有我,母亲不是可以洒洒脱脱地去见我的爹,何必在这世上活得这么辛苦?”

“你错了,没有你,我也得活着。”她自嘲地笑笑,她活着是因为无颜面对地下的他,多活一天,就能晚见他一天,如果能活到彼此心淡,见到他时,或许不会那么难堪。

云末静看母亲,不再说什么。

当年,母亲被凤承武凌辱,迫他亲手把短刀刺进她的胸膛,她就是要他知道,为了生存,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舍去的。

那一刀,他故意微微刺偏,看似致命的一刀,实际上却用魔力封住母亲心脉,让心跳微弱到寻常人不能察觉,而且不会过多出血。

当晚,他连同昏厥的母亲被属下救下,一起离开。

母亲活下来了,对受辱一事,半字不提,但性情却越加的冷酷,行事也越加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母亲,固然让人害怕,却也更让他心痛。

冷护法远远看着对持而立的母子二人,暗叹了口气,快步上前,“少主,樱花姑娘请少主游湖。”

婉如眉心蹙起,“樱花?那个东瀛女人?”

“是。”冷护法低眉垂眼。

婉如飞快瞟了云末一眼,若有所思。

换成平时,云末会直接回绝,但这时却没有任何犹豫,向母亲行了一礼径直而去。

冷护法望着云末的身影消化在假山后,正要离开,突然见玉女妩冰的侍女芙蓉向她招手。

冷护法和玉女没有什么来往,但玉女终究是夫人看重的人,只得上前。

“我们小姐要见你。”

“不知玉女见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去见过我们小姐就知道了。”

冷护法只得跟着玉女去了后院。

玉女已经卸去妆容,相貌虽然美丽,但太过追求完美,粉不离脸,去了妆容,脸色反而显得晦暗。

而且,玉女太过娇养,眉眼间总有股不能掩饰的傲慢。

“听说你对殇王忠心耿耿。”

“对主子忠心,是我们做属下的本分。”

“既然这样,如果殇王有难,你救是不救?”

“主子有难,属下自当不惜一切保护主子。”

“你整天跟着殇王,应该知道,只要如故活着,殇王不但大业难成,很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冷护法眸子微黯,她一直暗中保护殇王,自然知道殇王为了如故几次三翻地涉险,险些搭上性命。

玉女起身,绕着冷护法转了一圈,“你受身份限制,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但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冷护法一言不发。

“我算到殇王大难临头,而如故就是他过不去的坎,你是想殇王生还是死?”

冷护法沉默,传说玉女通灵,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她哪里知道,玉女是真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还是纯为私心除掉如故。

“我给你看点东西。”玉女手掌捂上桌上的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在玉女的手掌下慢慢泛红,渐渐化出图像。

殇王握着盘龙枪正抵住云夕致命一击的时候,突然被他护在身后的白衣‘如故’手握尖刺,向他背心刺下,鲜血飞溅。

冷护法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向前施救,扑到桌边,面前影像瞬间消失,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看见的只是水晶球里的一个幻像。

虽是幻像却真实得荡人心魂。

冷护法心脏‘砰砰’乱跳。

“想殇王生,就杀掉如故。”玉女从水晶球上缩回手,“你出去吧。”

冷护法向玉女行了一礼,默默退出。

玉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芙蓉上前,低声问道:“比她武功好的影杀多得是,为什么要她去?万一她不去,却告诉了王爷,王爷一定会怪小姐的。”

“她一定会去,而且不会告诉殇王。”

玉女鄙视地瞟了芙蓉一眼。

对殇王忠心?

痴心还差不多。

这样的女人绝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冷护法整天跟在那人身后,岂能不知道如故是那人的心尖肉。

她恨如故,冷护法又哪能不恨?

冷护法知道如故会对那人不利,想要护着那人,一定会去刺杀如故。

而且会想方设法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不被那人知道。

玉女把玩水晶球,低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冷护法做得天衣无缝,她也会让那人知道。

她刺杀如故,不管成不成,殇王都不可能再留下她。

一步棋,除掉两个狐狸精,一箭双雕。

画坊在岸边停下,帘子揭开,樱花虽然一身和服,脸上却干干净净,清丽动人,定定地看着岸边戴着面具的俊颜,轻叹,“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云末笑笑,踏上画坊,“有劳樱花姑娘了。”

樱花亲自撑船,画坊划向湖心深处,“你真是狠心,我就要回东瀛了,如果不是容公子要见你,你都不肯来和我告个别。”

“你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无心人,在我这么个无心人身上浪费时间,何苦?”

“殇王不是无心,只是心给了别人。”樱花心闪过一抹惆怅,“我每次看见她,都在想,她除了长得漂亮些,有什么好,能让你这样。”

云末负手看着船下被搅乱的水波,不言。

樱花看着他笑了一下,“我没指望你能告诉我原因,只是不甘心罢了。不过,樱花仍想问殇王一句。”

“什么?”

“如果没有她,殇王的心是不是肯给樱花一点?”

“在下无心。”

樱花心底一片苦涩。

权贵人家的子女永远是家族的棋子。

婚姻更是拉拢权势和巩固地位的手段。

她爱慕殇王,而父亲也欣赏佩服殇王,给了她机会,让她争取心爱的男人。

但只是机会,而不是任由她任性下去。

父亲给了她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里,她得不到殇王的心,不能把他收到父亲座下,她就得回东瀛,嫁给东瀛皇子。

这一去,就算以后能有机会再见他,她也成为他人之妇,她和他已是无缘。湖心另外停着一艘小船,容瑾坐船头,低头弹奏,对靠过来的画坊不理不睬。

云末平平稳稳地踏上小船,于船尾看着容瑾冷若冰霜的面容。

樱花看看容瑾,又再看看云末,识趣地划船离开。

有地宫的人封湖,哪怕是一只飞鸟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更不会有任何人能靠近湖心。

再是消息灵通的人,也只能探知东瀛的樱花小姐和情人游湖。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容瑾在这里约见殇王,更不会有任何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在樱花上岸的瞬间,容瑾的琴声嘎然而止,腕上金丝快如闪电地缠向云末脖子,云末侧身避开,金丝像是活的一样,向他绕来。

云末身体急旋,金丝擦身而过,无声地收回。

二人看似云淡风轻,却是生死一线。

一站一坐,四目相对,云末从容淡然,容瑾冷如寒冰。

“如果你再伤她,我拼着一死,也要取你性命。”容瑾声音冷如冰碎。

“曼珠生,沙华死,曼珠亡,也就意味着沙华可以重见天日,你的宿愿己了,难道不该比谁都更盼她死去?”

容瑾抱着琴起身,步下小船,踏水离开。

云末一声低笑,“只要她在你十丈之内,你身上禁术就会发作,即便是鹅毛擦过,也痛如刀割,离她越近,痛得越厉害,被她碰上一碰,更是割心之痛。这样的日子,难道你还没受够?”

容瑾步子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去了。

两生花,花叶永不相见,他逆天而行,自该受这天罚,无怨无悔。

曼珠是死之花,本该无情无欲,她转世为人却贪恋红尘,那些劫难也是在所难免。

但他与她一脉相生,血脉相连,如果他看不见也罢了,眼睁睁地看着,又岂能任她被人欺负?

云末望着在湖面上渐渐远去的清萧身影,眉心微蹙。

清心寡欲的沙华也会为情而动,又有谁真能做到无情无欲?

他在小船上站了很久,直到湖心风起,吹得浑身透凉,才也弃了小船,踏水离开。

守在湖边的冷护法,看着从水面上慢慢踱来的孤寂人影,视线落在他被水气浸湿的发梢上,心里皱巴巴的难受。

她随他多年,出生入死,见惯了他决绝的手段,几时见过他这样沧桑悲凉?

她知道爱一个人,却不能去爱,有多痛苦。

南朝复兴,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越国和北朝。

越国太上皇和凤真得死。

靖王护北朝,也得死。

杀了凤真和靖王,如故岂能善罢甘休?

主上和如故注定要兵刃相见。

二人相拼,拼的不是本事,而是薄凉。

无论是谁,只要心软上一软,就是死的那个。

殇王看似冷酷无情,却连怜心那样的妖魔都要护着,又岂能当真对如故下手?

冷护法似乎已经看见主上血溅横尸的模样,心脏阵阵紧缩。

长痛不如短痛,或许她可以助他斩断这一切。

如故——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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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情节不会虐的,放心吧。

043 我不介意你为难我016 拉一个垫被的011 你咬到我了109 我对你没兴趣092 腻死人不赔命068 任性的代价073 富二代050 是非017 心狠手辣104 孤岛相处094 祸水妖孽114 强硬的钱小受请154 谋杀亲夫110 我叫你心肝127 云溟二034091 他是我男人133 有大麻烦了047 恶毒女人093 冰美人的初吻126 送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154 谋杀亲夫034128 借尸还魂125 谁惹的祸打劫086 让姐姐摸摸160 两虎相斗119 难道的温柔111 当老子好欺负064 陌生的情愫076 斗二货其乐无穷105 旧人旧情001 不靠谱的穿越119 难道的温柔049 打小人161 债要怎么还050 是非076 斗二货其乐无穷142 容瑾的秘密094 祸水妖孽074 醋了155 心暖038 异界空间049 打小人005 无处可去170 流氓小开138 灵兽041 驱寒028 亲身亲授074 醋了023 义气值几个钱078 我的脸很贵048 蛇蝎人家107 难得的解释加更072 使坏116 不想一个人035 怕我对你做什么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152 越教育越没品015 府中美少年056 下次摸容瑾152 越教育越没品159 初试牛刀069 我不姓禽158 算账148 报仇开始打劫144 姐妹相见159 初试牛刀146 唐僧四儿024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058 狗嘴吐不出象牙154 谋杀亲夫130 狠毒030 一物克一物096 刁难074 醋了160 两虎相斗165 风云突变060 凶悍小白兔067 强势031 强买强卖171 云溟一130 狠毒066 上辈子挖了他的祖坟110 我叫你心肝107 难得的解释加更127 云溟二132 杀鸡骇猴087 给你铺床暖被026 跩得二五八万075 要人命的菜团子069 我不姓禽118 人心060 凶悍小白兔168 死生之情078 我的脸很贵第153章 一个比一个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