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照入殿内,洒在地上,温暖的怀抱激发了倦意,青芷自认不是娇养的深闺女子,但这一路上因身体不适加上一路颠簸的缘故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极力忍着不曾表露,而陆文琀根本没有察觉。
眼前似有隐隐亮色,她眨了眨眼,确认双目已有光感,一时有些激动地揪紧了文修的衣袖。
文修察觉,忙低头看她,温声道,“没吃饱还是身体不适?”
青芷摇头,“药膳太难吃,我没有胃口,身体并无不适,我只是不喜这里。”
文修既心疼又歉疚,抬手抚上她的眉,“对不起……若不是因我,你便不会受这些罪,我知你不喜京城更不喜皇宫,今日我便会带你出宫的,过些日子咱们就回桃源村。”
他没有提解药之事,青芷知他已然知晓当初慕无伤说的是谎话,也知她有参与骗他。
可他并无半分责备。
青芷又眨了眨眼,软下身子复又窝进他怀里,低声道,“深宫之中让我觉得不安。”
文修拥紧了怀中娇躯,她很少有这样无助的时候,他从前设想过千万次她能如寻常女子一样依赖他,可真到了这一刻却让他心揪着疼。
“好,我这就带你离开,往后都不再回来。”
言罢,他便牵起她往殿外走。
刚行至殿门时,慕无伤便迎面而来,险险顿珠脚后,他气喘吁吁摆手,“躲不开啊,帮我想想法子如何才能躲开那母老虎。”
文修没想理会他,打算牵着青芷绕过他继续往外走,此时廊上有内侍踏着碎步匆忙朝他们跑来。
被文修牵着的青芷只听得到轻微的响动,走与停皆是文修主导。
不多时便听到尖细的公鸭嗓响起。
“见过世子、慕大人,陛下有令,这位姑娘既是慕大人的义妹就该由慕大人带回慕府,世子不可将其带回宁王府。”
慕无伤与青芷不作声,静待文修的决定。
默了片刻,文修蹙眉道,“陛下此刻在何处?”
“陛下与太后一道用膳。”内侍恭敬地道,目光飘忽不定,四下观望一番后才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向慕无伤,“慕大人,陛下已将招亲细节拟好,此乃手谕,大人恢复细看后告知姑娘即可,陛下叮嘱,三日后的招亲会亲自到场。”
“有劳。”慕无伤含笑接过,当着文修的面收入袖中。
内侍退下,四下无人,慕无伤嘿嘿一笑,“世子爷三日后早些来我家门口报名,明日我便会让人将消息散出去,届时应该会有不少男子前来,按规矩,只取前十个报名的男子哦。”
文修一言不发,冷眼看他得意蹦跶。
青芷却是一脸茫然,“事关我的终身大事,为何你们都不问我的想法?”
此事确实让她很恼火,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被旁人左右,原本还想与爱管闲事的小皇帝理论一番的,奈何见不到人,她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还不是因……”
慕无伤本想接话的,目光不经意瞥到长廊拐角处朝着他们方向而来的浩浩荡荡一群人,他噤声,目光示意文修。
“糟糕,老妖婆来了。”
青芷不明所以,亦瞧不见,双眼只能感应到微弱的亮光,仅限于三步以内的感知。
只知文修握着握着她手的力道明显加重吗,虽只是一瞬的异样,她还是察觉了。
在这宫里能被称为老妖婆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朱太后。
事实上这位太后应还不到四十岁。
“不相干之人,不用理会。”文修冷淡吐出一句,而后牵着青芷往前,正要拾阶而下,忽而远处传来內侍尖锐的公鸭嗓通报声。
“太后驾到!”
似乎早知文修不会理会一般,內侍紧接着便直言叫住文修。
“世子留步,太后娘娘要见薛姑娘。”
文修冷笑一声,并未将太后仪仗看在眼里,他目中无人惯了,特别是对太后厌恶到了极点,岂会乖乖留下。
他脚步微动,青芷便拽了拽他的手,摇头,“太后是冲我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想见我便让她见一见好了。”
临危不乱,机敏镇静,慕无伤心下赞叹,自己找的这个妹妹确实不一般。
“阿修,我们便瞧瞧这老妖婆有何招数,陛下都没能拦住她,看来是真冲着青芷来的。”就在前一刻言明要与青芷义结金兰时,慕无伤对她的称呼便从‘颜姑娘’自然而然转为青芷了。
既是青芷要求,文修自不会拂她的意。
三人便站在原地等着太后仪仗走近,听着动静越来越近,青芷正寻思着要不要走走过场,装模作样行一个礼,而她凝思时面向着有脚步声的方向,在她犹豫时便听到一声抽气惊呼。
“你……肖、肖潋幽你没死!”是妇人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
青芷的嘴角似是有了变化,却依然静默不语。
惊恐出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黄昏余晖自天际散落,照在青芷脸上越发显得幽寂,如传闻中该入黄泉却反身索命的冤魂一般。
当然,这是太后眼中的青芷。
慕无伤惊愕,下意识去瞧文修,但见他亦是疑惑蹙眉,显然也不知为何太后会如此惊恐。
青芷目光对着前方,微微福身,不卑不亢,幽幽开口,“民女惶恐惊扰了太后娘娘。”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惊得太后踉跄后退,身后的宫婢紧张又小心翼翼地将太后扶住。
“娘娘!”
宫婢与內侍顿时手慌脚乱的上前,要是太后真摔倒了,他们一个个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太后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被宫婢扶住的那一刻便稳住了心神,目光阴沉中带着探究射向平静的青芷,“你到底是谁,与肖潋幽有何关系?”
青芷知此时所有人的目光皆聚在她身上,包括身旁的文修与慕无伤也是如此。
确实,太后如此激动,一切太不寻常了。这些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青芷往前垮了小半步,听到前方有轻微的慌乱脚步声,心知太后被她此举吓到,便止步不前,勾唇一笑。
“民女名唤青芷,并不识得肖潋幽,在此之前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面上平静,却让人琢磨不透。
此时的文修便有这种感觉,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飘忽不定,让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