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斥候大营传来消息,自从匈奴伊稚黠就位单于,大肆清除异己,左大都尉姑额耶是狐鹿骨的亲信,的部族遭到伊稚黠的欺凌和压迫,数次向赵信和韩归夏传递归义之请,如今伊稚黠意欲发兵围剿,毗额耶本镇守稽落山,如今举族迁徙南下,请大匜朝派兵接应。牧野珉请求北宫错发阴山大营之兵,联合接应。
姑额耶献上了月氏王饮器为礼,匈奴在冒顿带领下击败大月氏王,以其头颅为酒器,镶嵌黄金、宝石,一直是匈奴王族的圣物。姑额耶能够献上此物,可见其意愿极高。
牧野铉将它捧在手中,笑道:“匈奴的幕南王庭被破,祭天金人丢失,今又失了月氏王头颅酒器,看来匈奴气势已近。”
众人一片阿谀奉承之词。
晁榘道:“匈奴背信弃义之徒,恐不可深信。”
牧野铉道:“哼!晁榘,你什么时候懂得军务?”
晁榘嘿然沉默。
“大将军谈谈看法吧!”
“姑额耶镇守稽落山,乃燕然山的东段余脉,是龙城的屏障。若欲南下需要浚稽山的右谷蠡王屠耆、鞮汗山的沮渠王,这一路唯有龙勒水可为水源补充。若是牧野珉出居延,挡住涿邪山的涿邪王部,此事或可成。”
张汤道:“牧野珉据守居延,未有寸土之争,虽然在大将军带领下破河西有所功劳,但是却从未单独指挥大战,次此北上深入敌营,恐胆气不足,方略失度。”
晁榘愤然道:“雁门一战,匈奴虽败,然主力尚存。匈奴诸部争斗,我等却不知内情,左大都尉素行事不密,好谋无断,恐事不机密。况且马邑之谋,全靠地利,我军野战,草原对峙,依旧不敌匈奴骑,若是我军深入,恐遭围困。”牧野铉道:“匈奴接连大败,气数将近,正是直捣漠北之时。牧野珉镇守河西多年,进军涿邪山遥为呼应,这也不可么?丞相过虑了。”
牧野铉殷切盯着北宫错。
北宫错道:“愿为皇上效死!”
牧野铉乃命牧野珉出河西,北宫错出鸡鹿塞。
北宫错返回阴山大营,墨家邓陵谷的弟子唐果果、禽奚、展喜等前来。唐果果深入大幕,刺探敌情,屡立战功,已经是邓陵谷座下最得意的弟子。
唐果果道:“姑额耶镇守稽落山,守护龙城,对匈奴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他又足智多谋,乃是匈奴第一智将。伊稚黠和他之间的摩擦,恐是一场局。”
禽奚道:“是啊!匈奴元气大伤,各派纷争,伊稚黠急需一场大胜来笼络人心,团结各部族。这种局势下,伊稚黠和姑额耶必然同心,绝不会闹出南下归降的事情。”
北宫错道:“匈奴虽然失去幕南圣原,但是幕北仍在,右地河云、湖谷、郅居水平原皆未受到影响,实力并未大损。唯一的矛盾便是左地和右地之争,若姑额耶以此献计,乃是左右地和解之际。”
唐果果道:“那就奏明皇上,罢兵吧!”
北宫错道:“今上又怎会错过时机,这一趟冒险势在必行。”
马赞道:“太仆送来战马只有五千。”
“这是为何?太仆治下三十六苑五监六厩,战马当有二十万匹以上。”
王恢道:“如今江良耳把持太仆,实际只有四万匹马。马邑一战,伤亡战马在三万左右,阴山六郡补充之后,太仆再无战马,我们再也没有出塞的可能了。”
马赞道:“阴山六郡民间在栏马匹,可以凑出两万,但是合格战马数量不多!”
北宫错道:“马政废弛,太仆为乱,非只一日。沉疴在身,积重难返。今唯有上表,延迟出塞时间。”
牧野铉见奏大怒,乃传诏:“马邑之战,以少击众,今匈奴颓败,踟蹰不前,居功自傲,或养匪自重乎?朕命九月发兵,自鸡鹿塞出塞,先破沐楼山句林王,再破鞮汗山沮渠王,守住夫羊句山,以龙勒水为前线,待牧野珉出涿邪山,尔等自可进军东浚稽山,徘徊以观敌情,如无所见,将情况用快马回朝报告。”
北宫错叹道:“天子严责,以为胆怯,君亲无将,将而诛焉”。乃率步卒五千人,骑兵一万出鸡鹿塞,北行三十日,沐楼山句林王和鞮汗山沮渠王皆望风逃遁。
得到牧野珉出兵涿邪山的军情,北宫错深入浚稽山扎营,张郁青、唐果果等人为斥候,接应了斥候死士。他身中数箭,道:“有埋伏,姑额耶的圈套。”两人急速折返,北宫错道:“沮渠王、句林王两部以浮沮井左大且渠呼屠吾斯和呼卢訾王奢离为首,已经绕行夫羊句山,王恢部正在坚守。”
北宫错大军缓缓而退,至大泽芦苇中。北宫错命广结绊马索。众人乃结草为环,一夜遍布沼泽。张郁青埋伏于左,马赞埋伏于右,待匈奴先锋追至大军。匈奴先锋追至,落马者众,大乱之际,北宫错率军反扑,包围匈奴先锋五千部队。匈奴折千人而退。匈奴骑兵乃从上风放火,北宫错亦令士卒将焚烧芦苇,大火阻挡了匈奴追击的脚步。
北宫错乃率队南退,令受伤三处者坐车,受伤二处者驾车,受伤一处者作战,安全撤至浚稽山,战车围成营寨,率步兵在营外布阵。前排手持戟、盾,后排手持弓、弩迎战。匈奴若欲破营,则必须闯过南山林地,马赞率马刀手与林中截杀,匈奴骑弓于林中无法发挥其长,马赞乃斩杀杀数千人。姑额耶三万骑进攻正面,左右各有八万余骑攻,复战又被斩首三千余级。张郁青以强弩射杀匈奴为首者千夫长数人,姑额耶惧而下山躲避。
北宫错营地外百步内堆放苇杆枯草,夜间阴云蔽天,十步之外一片漆黑,命射手以松脂火矢点燃,但北部火堆为匈奴人所破坏,乃命张郁青据前去点火。张郁青摸着黑翻出了营寨,外围皆是人马尸骸,远处是匈奴大营闪烁的火光,如同漫天星河,回过头,北宫错的大营十分渺小。
张郁青行至数十步外,单膝跪地,摸出火镰,点燃草堆,火星迸发,枯草上发出亮光,在旁警戒的唐果果忽然大喝一声,放眼望去,数十步外,满地黑压压的匈奴。
刹那箭雨齐发,张郁青身中数箭,幸亏鱼鳞甲衣挡住了,旁边的展喜吹响了示警的号角,禽奚、则掏出环首刀冲杀过去。但是寡不敌众,眼见就要被围剿之时,身后弩矢连发,嗷嗷叫冲上来匈奴人连排倒地,原来是风过庭冲出了营寨,操弩指挥,王霁云、商丘成、濮阳兴等手举蒙皮大盾顶在前方,接应张郁青返回。
营寨外杀声四起,火把连排亮起,匈奴号角震天,胡笳羯鼓齐响,匈奴人的嚎嚎叫声,清澈可闻。匈奴人左手举木盾,右手持矛鋋,蚂蚁群一般冲刺。射声营的弩手们忽然整齐冒出城墙,万弩齐发,匈奴人如同割谷一般倒地,但是前赴后继,匈奴大军好不停歇,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来。呼吸间,匈奴人接近营寨,手中矛鋋乱抛,木质的寨墙顿时千疮百孔,墙头的弩手损失惨重。
匈奴人攀爬寨墙,这时中土步卒们的长矛方阵出动了,长矛如林,匈奴勇士纷纷跌下墙头,有的则刺穿身躯,挂在城墙。匈奴人围三阙一,三面同时猛攻,寨墙成了双方将士的绞肉机,苦战半个时辰,双方疲敝,寨墙下血流漂杵。
匈奴人退却了,就在众人以为夜袭结束时,一阵号角响彻天空,伊稚黠的鹰羽白纛出现了,单于的铁甲重骑现身战场,他们修生养息,就在这双方疲敝突袭大营,铁甲重骑马蹄践踏地面,隆隆轰响,似乎黑色中洪荒猛兽,寨墙被突破了,匈奴铁器长驱而入,直扑大将军的军帐。
马赞率亲卫誓死阻挡,北宫错左右开弓,三棱重箭,应者无不落马。百余名射雕者齐射,北宫错一手举盾,单臂开弓,射雕者损失惨重,周霸、陶猛、邓禹等率步卒方阵逐渐围拢,匈奴铁甲和射雕者渐渐退出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