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终抬头看了看没有挂任何匾额的门楣,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现在这里只是一处吃饭的地方,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错。”
绕过了雕花的影壁墙,院子里别有洞天,前后几进的院落,曲径通幽,虽然很多树还未发芽,但浓密的枝干粗壮高大,气势遒劲;路的两侧栽着常绿松柏,修剪得工整利落,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北方这个季节植物不足的弊端,彰显出北方园林的大气之美。
徐有终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引路,把顾挽澜带进最深的单独一处院落。
这是一间座北朝南的正房,白天时阳光照射充足,现在日头偏西,室内气温不减,屋子里的供热也还未停,房间里暖意融融的,挺舒服。
红木架子上摆了掐丝黄铜熏炉,轻溢出缕缕幽香。屋子正中是一张八仙桌,暗红的桌面油光发亮。靠墙的花架子同样是暗红的雕花木架,摆了盆水仙,开得正盛,造型大气典雅。
整间屋子装潢得古朴大气,细节处又十分注意情趣,比如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只亮晶晶的九连环,凭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活气。
顾挽澜觉着有趣,便自顾自地在一旁的雕花太师椅坐下,随手拿起九连环摆弄起来。
当徐有终进来时,顾挽澜正玩得起劲儿,手里的连环叮叮作响。
他仔细瞧过来,发现顾挽澜居然已经拆出了六只,正在拆掉第七只,倒还有些意外:“小顾儿
,今儿的表现还真让我另眼相看,你的智商居然能拆到这儿。”
顾挽澜被徐有终打击惯了,今天终于可以小露一下锋芒,忘了拘束,眼角唇边都带着丝丝得意的笑意,一边继续拆一边说:“小时候,我姥爷说我脑子不好,让我多玩玩这个。”
徐有终在另一边坐下,顺手拿起她拆下来的,一只一只地往回装,“可巧了,小时候,我爷爷说我脑子太好,也让我多玩玩这个。”
顾挽澜轻咳一声,对他这种语带双关的话有些招架不住,转了话题,“这儿是谁布置的啊,可真好!能布置成这样儿的,一定也是个见过世面儿的人,角角落落都透着大户人家的讲究。比现在那些布置得不伦不类的‘王府人家’有意思多了!”
“我曾祖和这户人家有些渊源,他曾是这家小少爷的伴读,他们一起在这里长大,然后又一起留学,机缘巧合的,最后曾祖走上了抗战救国的道路。”徐有终耐心地讲给她听。
“虽然离开这里很多年,但曾祖对这里一直念念不忘,这里曾经留下他太多的美好回忆,我们家的这些小辈儿们,一直都想帮他完成这个愿望。”
“后来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房子到了我的手里,只是那时曾祖已经过世好久了,我就把这里收拾出来,尽量地恢复原样,做了个吃饭的地方。外院对外开放,但只接受预约;这里是内院,只有我家人才能来的。”
两人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然后就看到穿
着传统汉服的服务员鱼贯面入,软缎的绣花布鞋轻轻落在大块青石铺就的地面,没有一丝的声响,她们利落地摆好菜碟,举止有度地倒退着身子离开了房间。
顾挽澜见到桌上的菜式有驴打滚儿、有芥茉墩、有麻豆腐、有煨雀舌……居然都是地道的老派皇城小食。
她的眉眼笑弯了,只余下一道小缝了,嘴角高高扬起——这些虽不算特别名贵,却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怎么没有炸酱面?不是说给你补办生日吗,过生日得吃长寿面的。”顾挽澜点着桌上的饭菜问。
徐有终乐了,傻姑娘还不算特别没良心,惦记着这事儿,“先上这些给你垫垫底,长寿面一会儿再上。”
顾挽澜这才点头,举箸依次品尝,只吃了几口,就头都不想抬了。这些虽然只是家常的菜式,但食材与火候都是上乘之作,处处透着精巧和用心。
徐有终坐在一侧,倒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不时地帮顾挽澜把她特别喜欢吃的菜推得近些,不一会儿,桌子上的菜竟然都移到了顾挽澜的附近。
食过一半,顾挽澜方才发觉,讪讪地笑笑,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招呼着徐有终一起吃。
徐有终笑笑,一双眼眸亮得吓人,像位发现猎物的猎人,兴奋地叫嚣;又含了无限宠溺,密密匝匝地落在顾挽澜的身上。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生怕又恼了她,他只好低下头,尽量掩藏着自己的情绪,安静地低头,也举箸而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