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啊。”
静静听李婉仪讲完之后，江清淮轻声道，“我没办法把她当成我妈了。”
“我理解，但这是心结呀。”
李婉仪柔声道，“在她找到你之前，你你还是把她当成妈妈的，只是在她找伱，用你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式和态度之后，才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想过要劝你原谅她，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我自己是有这样经历的，没有办法原谅。”
江清淮看着屏幕中那张明艳妩媚的脸庞，轻轻点头，低低“嗯”一声。
“我们都已经开始工作，真正靠自己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了，那就先摒弃感情因素，从现实角度考虑吧。”
李婉仪笑了笑，“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你还在古诗词公司上班，她就会想要和你修复关系，就像苇庆凡说的那样，她占着母亲的名分，如果矛盾激化，她做出一些比较激烈的举动，你会很被动。
“我们终究要生活在真实的社会中，不可能说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之类，名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这样，不如把矛盾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化被动为主动。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可以不把她当成妈妈，她也已经不把你当成女儿，但是现在她想要重新拾起来，假装她很爱你，你可以摆出一个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避免她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这时用于实践，果然很有效果。
“她并不是没有把你当成女儿，而是现在的她并不把女儿看得很重要，至少没有她富裕体面的生活更重要，她选择了为自己更好的生活而放弃你……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笑道：“不过，反正都已经回不去了，与其指望我以后跟老公吵架找不到另一个家的时候可以找她，还不如再给我爸找个老婆。”
然后，她直接转身，进了卫生间，留下苇庆凡莫名其妙。
“她不想理你。”
江清淮于是把自己想要让撮合老爹和庞莹莹妈妈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道：“她妈妈对我可好了，我长大的过程中，她都能算是我半个妈妈了……现在变成真的，也挺好的。”
俩人闹腾一阵，到底还是穿衣起床，走出房间，呵呵立即迎了过来，摇晃着尾巴，格外热情的样子。
……
“你想让她去劝你爸？”
李婉仪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因为江清淮心结难解，喊名字又不礼貌，她也开始用“她”来代指柳玉冰。
“嗯，拜拜~”
江清淮不知道苇庆凡是怎么跟李婉仪说的，自己应该是“刚知道”还是“已经知道了”，因此心中快速思索，面上表现出欣喜的样子，这样怎么解释都可以。
这句话很有效果，黎妙语一下子不困了，掐着他的脖子，想让他永远陷入沉睡。
“嗯。”
“嗯。”
翌日早上，苇庆凡感到怀里面的女孩儿轻轻蠕动，拍了拍她脑袋，含糊问：“几点了？”
“当然，我不是想要给她开脱，只是有时候在想，假如我爸妈生活在我的时代，假如我家里很有钱，什么东西都有五份，甚至是十份，那我爸妈或许就不会从一开始把唯一一份好的给我弟，然后慢慢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并且越来越极端……
她说着，有点纠结，随后一下子失笑，“总之，我的意思是，生活要继续，你要想开一点，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怎么能让自己开心，就怎么做。”
“嗯。”
都玩砸了。
“苇庆凡说，发展的问题需要发展来解决，改革之后，上一个时代的道德体系崩溃了，庞大的社会没有办法立即构建出新的道德体系，于是几乎全民进入了拜金主义的时代，人没办法脱离时代生活的。
“嗯。”
她不需要探究江清淮是不是在这之前就知道苇庆凡想要让江奇峰来主管基金会的事情，这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呵呵乖……呀呀呢？”
如果他不试探，自己不会临时想要探究，原本只是想要劝一劝江清淮的。
都已经这么熟悉了，只是基金会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犹豫，这么谨慎，这么心虚呢？
这是她从赵雅泉来京那次得到的教训，摒弃所有的表象、所有的细枝末节，跳出“术”的视角，直指问题的本质。
她在心里面重复这两句并连贯的两句单独的话。
“嗯。”
李婉仪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会越来越好的。”
江清淮沉默一会儿，道：“那这成什么了？”
她在心中轻叹。
这是李婉仪平日一些散乱的念头，并没有跟人说起过，此时说出来，自己想想，有点太散乱，不成体系，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有点乱，反正意思就是……如果可以选择都要，她也不会放弃你的……这好像又是替她说话的意思，但我……”
李婉仪笑道：“那很好啊，你可以试试嘛。”
以后，维持住这样层面的接触就可以了……
江清淮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听你刚刚说的，我好像明白我爸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再找了，他可能还对她放不下吧……刚好。”
黎妙语咕哝一声，“学姐没喊，再睡一会。”
李婉仪又想起来公益基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苇庆凡那个“免费午餐”的想法，又说道：“苇庆凡说，你爸的性格很适合管理基金会，不用担心贪污的问题，绝对信得过，而且做事肯定积极认真，你觉得怎么样？”
苇庆凡有点好笑的在她屁股上拍一巴掌。
苇庆凡笑道：“因为起床可以抱学姐啊！”
李婉仪看着他，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对了。”
苇庆凡看着她的脸色，柔声问：“没睡好啊？要不要再睡会？”
“嗯。”
江清淮虽然没有做出决定该怎么把握和柳玉冰的关系，但决定想要从她这方面来推动老爸的再婚之后，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二句，是对自己和妙妙说的。
“不知羞了是吧？”
李婉仪朝她挥挥手，“挂了啊。”
李婉仪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婉仪点了点头，“她昨晚半夜挠我，气死我了。”
一个人心虚与否，表现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你爸真的很好。”
江清淮点点头，“而且，她和虞阿姨也认识，还是一个学校的，不过虞阿姨大了一届……这样挺好的。”
黎妙语小声咕哝，“尤其是还能抱着我……你居然想起床……哼！”
第一句，是对苇庆凡说的。
江清淮略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顿了一下，有点不大好意思，但很认真地道：“学姐，谢谢你啊，跟我说了这么多。”
“嗯嗯！”
如果自己和妙妙不试探，压根就不会出现眼前的局面。
“挺好的啊。”
“学姐你也才起啊？”
江清淮有点捉摸不定，又知道李婉仪心思缜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很清楚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问题，保持住笑容道：“对啊。”
她轻轻哼一声，带着些骄傲、欢喜之色的娇嗔神态。
黎妙语凑到苇庆凡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很显然一直挨打还是很有效果的，学会了谨慎，只是语气里透着些幸灾乐祸和调侃的笑意，“没关系，寂寞空闺的怨妇都这样，今晚你陪她就好了，用力一点，她就不生气了。”
“在这之前，她曾经陪着你父亲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在那个阶段，她也有过犹豫，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人是会变的，某个角度来说，这也是生活对人的改变和摧残，甚至是异化……
在蒹葭出生之前，与自己血缘上最密切的人，没有之一，也是自己最痛恨、厌恶的人……做本该最亲近的陌生人吧。
“没事~”
李婉仪柔声道，“你们本来就是母女，我相信，如果可以选择……比如，在你父母离婚之前，你父亲升职了，有钱了，那她会继续疼爱你的。
“就算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有，不需要抽我的血，我弟就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他们应该也不会这样做吧？
“或许，这就是那句‘不要试探人性’的意思，如果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们两个人的家庭都很幸福，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俩在这个世界的遭遇，也没有人能够想象那样疼爱孩子的两个母亲，在不同的条件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挂掉视频电话，李婉仪坐在那发了会呆，然后把手机放到枕边，关了灯，抱着猫缩入被子里面。
黎妙语蹲下来揉揉它的狗头，随后听到学姐房门有响动，然后房门打开，呀呀钻了出来，接着李婉仪穿着睡衣，也跟着出来了。
李婉仪笑了笑，又隔着屏幕盯住她，笑道：“苇庆凡人还是挺好的，基金会还没成立呢，听说你爸爸换工作了，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资本家的本性。”
李婉仪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有点惊讶：“啊？”
苇庆凡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伸出一条手臂，拿起手机看了眼，“七点了，起吧。”
江清淮也跟着笑起来，重重点头，悄悄抹了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泪痕，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钻牛角尖的，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不过……”
黑暗之中，她轻轻抚摸着狸猫并不很柔软、但格外顺滑的毛发，好半晌，吸了吸鼻子，然后伸手抽出纸巾。
“没有成什么呀。”
“不知道……”
为什么要试探呢？
不要试探人性啊！
她笑容微微僵住，随后重新展露，笑了笑道：“好啦，没有别的事情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可是人家不想起床……睡觉多幸福啊！”
重要的是，江清淮的表现。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有了决断，总比犹豫纠结要更轻松。
指望柳玉冰主动去做这件事情不现实，肯定要去自己说服她，这本身就是接触、互动的开始。
黎妙语眨了眨眼，有点得意自己起得更早一些，“你昨晚抱着呀呀睡的吗？”
“都被你这样了，我还知什么羞啊？”
黎妙语也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然后气鼓鼓的去卫生间，“我先用！”
苇庆凡琢磨了一下，觉得学姐刚刚那模样不太像是幽怨，好像要更严重一点，没有忽视，走过去，准备哄一哄。
就算没事，今天早上也要哄一哄她的……端水嘛！
就是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