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二)

诛侯两字,非常形象。

道理类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失败,窃钩者般被人诛灭;如果成功,那便屠万称雄,晋位王侯。

诛是对失败者的惩罚,侯是对胜利者的赏赐。

或许清醒明白杀戮升级的残酷本质,每一名诛侯门门徒都是崇尚非生即死价值观的赌徒。每一次刺杀,诛侯门门徒都在以命搏命。因为一旦形势危急到没有机会逃亡,绝大多数诛侯门门徒都会根据情况选择同归于尽或者服毒自杀。如此非生即死的原因也很简单,诛侯门门徒的信条是:即使我无法把你当作经验值猎杀,也不会化作供你杀戮升级的养料。

这便是诛侯门门徒的执念。

要么死于成长途中,要么踩着白骨走向王位。

诛侯门的核心价值体系就是如此的偏执。

诛侯门诞生于何时,至今尚不清楚。魏东生汇总蛛丝马迹,逆推诛侯门的来历,猜测它或许以刺杀陆逊为序幕。245年夏,那场针对陆逊的虎头蛇尾刺杀,就疑似诛侯门创始人的手笔。或许惊讶发现陆逊出乎意料地强,此后诛侯门才又蛰伏数年时间。

251年,司马懿老病濒死,权柄传给嫡长子司马师,驱车来到蓼安县续命。或许忌讳虎豹营的曹操痕迹,或许昭显自己没有篡位野心,司马懿没有就地收编虎豹营,而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创建了专属司马家的舞阳营。虎豹营旧臣早在蓼安兵变期间死伤殆尽,司马师秉政之后又不可能尽心尽力为之提供后勤支持,而今虎豹营机构尽管继续存在,却早已名不副实。在世人眼里,虎豹营渐渐成为舞阳营的附庸子机构,舞阳营也假借虎豹营之壳,替补为庐江郡传统五强之一。

舞阳营建制未久,诛侯门陡然开始活跃起来。

以251年冬为分界线,诛侯门门徒频繁刺杀传统五强名下的长生者。不仅周瑜、刘备、司马懿、孙权遭遇过刺杀,绝圣门门下的扬州刺史陆康、庐江太守刘晔,也都曾差点儿丧命。诛侯门得逞的案例更多,莫说异宝营、无当营、解烦营、舞阳营等四强狼狈应付,单是绝圣门一家,短短五六年时间,就有二十余名长生者遇袭而亡。

二十余名长生者啊!

时至256年,长生种子总数目才缓慢增长到区区157枚。扣除非人类长生者的份额,扣除其它四强的人类长生者份额,绝圣门总共才多少名长生者门徒?简单数字对比,就能清醒感受到其间的惨烈。

实话实说,这样的损失已经非常乐观。

或许当年刺杀陆逊未果,诛侯门特别警惕绝圣门的底蕴。诛侯门门徒敢去异宝营、无当营、解烦营、虎豹营、舞阳营等四强的营地撒野,却有意识地避开了绝圣门的龙舒城大本营。遇到魏东生巡游郡县,诛侯门也会第一时间遁去,可以说魏东生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迎来短暂的和平。

可是,诛侯门害怕魏东生,或许也害怕陆逊等高层,却绝不害怕其他低等级门徒。绝圣门派遣到地方工作的门徒,稍不留神就会遇到刺杀,成了诛侯门的经验值。魏东生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把低等级长生者集中起来保护,出门时也成群结队活动,降低遇袭概率。

一时间,低等级长生者人人自危。

长生者迟迟感受到世界的恶意,原来进阶长生者并非苦难的终结。恰恰相反,炼化天地异宝之后,长生者也都异变成人类外形的天地异宝。就像非人类生物融合长生种子并一定是幸运,人类长生者也成了邪恶者觊觎的天地异宝。不知有多少诛侯门门徒邪恶长生者在暗中窥探,不知有多少渴望长生却又无缘的非长生者处心积虑准备阴谋刺杀。

朱二郎掀起的杀人升级浪潮,终于在诛侯门手中发扬光大。

短短四五年时间,长生者的生存环境迅速恶化。

诛侯门没有根据地,也没有地盘,却没有多少人敢小觑它。不知有多少低等级长生者,懦弱地缩在各家根据地里抱团取暖,唯恐下一秒就从后方刺来一柄长剑。凭借无情杀戮凝塑的血色王冠,诛侯门迅速崛起成庐江郡第六强势力,对于绝大多数长生者来说,它甚至远比绝圣门等传统五强还要可怕。

魏东生理所当然无法容忍诛侯门的猖狂。

可惜,魏东生短时间内却没有甚么好办法。

诛侯门小心翼翼藏在黑暗里,门徒习惯孤身行动,不仅无法按图索骥寻到老巢,基础组织架构资料都很难收集。

诛侯门的领袖是谁?

不知道。

诛侯门有着怎样架构?

也不知道。

知己不知彼情况下,魏东生怎么镇压诛侯门?

魏东生精心布置陷阱好不容易活捉一名诛侯门刺客,刺客却一问三不知。不是刺客口风严密,而是他真的不知道,他对诛侯门的印象全部来源一名同门的口口相传。另外,许多自称诛侯门门徒的刺客其实并不是诛侯门门徒,而是一群假借诛侯门门徒肆无忌惮杀戮升级的投机者。不知诛侯门高层怎样想的,他们竟然默许一群投机者假冒诛侯门门徒行事。

这也间接抬高了魏东生镇压诛侯门的成本。

诛侯门在前面做榜样,投机者在后面浑水摸鱼,长生者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

绝圣门的困窘,尤其严重。

魏东生为绝圣门搭建的组织框架,各堂口定向负责某类业务,所有门人按劳分配贡献点。无论官员将领,还是工匠商贩,抑或学术大家,只要贡献点积累到一定数额,他们都能凭之兑换天地异宝,进阶长生者。

简单来说,绝圣门旗下的长生者,等级与战斗力并不挂钩。

同样是3级长生者,有人好比努力钻研散打搏击十余年的老将,有人好比深耕乒乓球领域十余年的运动员,有人好比贪恋汤面碗勺之间十余年的厨师,有人好比部队精心训练十余年的特种兵,他们固然各有各的长处,两两生死对决时却肯定存在异常明显的强弱之别。

以陆康、刘晔等长生者为例,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内力容量都到了标准线。但是,陆康和刘晔重视时政局势,轻视单打独斗技能,可谓严重缺乏实战搏击经验。军伍出身的同等级长生者,极大概率轻松打赢陆康和刘晔的合击。

却是绝圣门鼓励长生者全面发展才能,并不独尊实战搏击能力。

这是绝圣门的优点,也是绝圣门的缺点。

遇到诛侯门这样的极短邪恶势力,部分缺乏实战经验的绝圣门门徒顿时堕入地狱深渊。本来可以孤身驻守地方办事的文职长生者,耳闻魔焰滔天的诛侯门袭来顿时人心惶惶,绝圣门既有体制眼看就要无法顺利运营。

昔日依赖超自然力量割据大别山的绝圣门,迎面撞到更加依赖超自然力量作战的诛侯门。

当然,魏东生绝不会沮丧认输。

遇到困难,迎难而上才是魏东生的性格。

即使困难难到一生都没有希望,魏东生也会尽己所能地实践补全信仰。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十世转生世界,抑或现在的千年杀戮世界,魏东生的态度一而贯之。

简单研究诛侯门,诛侯门的问题非常典型,说到底仍是“伟力归于一身”文化的后遗症。

个体能力越强,他对集体的依赖程度越低。

非长生者常规冷兵器部队,匹夫之勇根本微不足道,强到人类极限,也无法斗赢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禁卫。因此,精锐部队之所以是精锐部队,除了最基础的个体素质,组织度更是关键的标杆。例如韩信的评价“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这样的才能其实非常恐怖,千人级别小战役或许不怎么样,战役升格到数万数十万级别的决定性大战,才能体现“多多益善”的可贵。

而随着长生者的等级不断提高,常规冷兵器部队的价值却越来越低。一名5级长生者能够随意碾压百人级别精锐步骑,一名6级长生者能够随意碾压千人级别精锐步骑。再考虑战线宽度有限,6级长生者完全可以利用超高机动性来回冲锋。即使遇到数万部队追杀,6级长生者也可采用左右迂回侧击战术,与敌交锋稍有吃力,立刻利用机动性退出战斗;修整一段时间,继续左右迂回冲击敌阵,如此连续不断冲锋百余次,再强大的冷兵器精锐部队也要崩溃。

冷兵器部队的组织度,已经对6级长生者失去威慑力。

长生者等级越高,他对集体的依存需求越低,对集体的恐惧敬畏也越低。

假设诛侯门门主是一名6级长生者,当他想彻底隐藏黑暗之中时,只须准备一人份量的粮食,就能在山洞里躲数月时间。庐江郡如此辽阔,大别山地形又这么复杂,你让魏东生怎样搜罗一名拼命隐藏自己的6级长生者?如果广派搜寻队伍,搜寻队伍的质量肯定不高,效果等同主动送他经验值;而若派遣精锐部队,搜寻队伍数量肯定少到不能再少,想凭此找出诛侯门门主简直在大海里捞针。

当个体能力过强时,传统社会体制就迎来了挑战。

以魏东生为例,千年杀戮世界刚刚解锁7级,他身为6级长生者,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魏东生不在乎绝圣门门徒的性命和北部庐江郡百姓的性命,他也能仗剑横走大别山,全凭心意行事。届时,不仅异宝营、解烦营、无当营、舞阳营等奈何不得魏东生,诛侯门也将拿魏东生没有办法。

难,就难在如何守护一方。

魏东生能够完美保证自已的安全,却无法替所有庐江郡百姓撑起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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