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商王子羡即位二十六年,病重,他躺于床榻之上,询问诸位大臣,西北戎狄如何?崇侯告诉他,周部戎狄无事,西部安定。他又问,东夷战事如何?攸侯子喜答道,大王东征之后,东夷基本稳定,个别小规模的骚乱,攸师自可轻松应对,大王不必担忧。
商王子羡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把太子子受和箕子、比干、微子子启、子衍等王叔王子叫到床榻前,对太子子受说道:“受,你好生听着,两位王叔上明天文历法,下知地理农耕,通晓冶炼铸造技艺,熟用富国强兵之道。上帝正在召唤本王,要我前往去侍奉,恐不会太久。从今往后,你要多听两位王叔教诲,悉心治国强兵,不可贪恋虚名,荒废政事,你要切记切记!”
子受听若未闻,似成竹在胸,想他子受聪颖勇猛,自会处理好政事,复兴成汤大业,不需要他人教导。商王子羡见状,长叹一声,对两位王叔托福道:“子受年幼,虽勇猛聪颖,却性情直率,恃才自傲,恐难以接受他人所长。倘若朕有不测,子受便托付给两位弟弟了。日后子受若有过错,两位有权替我管教。今后无论如何,两位都要精诚辅佐子受,确保成汤江山万年。”
旁边的微子子启,自觉无趣,便悄然离去。
箕子子胥余、比子子干泪盈满眶,齐声喊道:“大王万福,身体定会安然无恙。抛开忧虑,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临朝。”
商王微微地摇了摇头,恳请两位王弟答应精诚辅佐子受。箕子、比干跪地应允,劝君王不必操心过度。商王闻听,面带笑容,永久闭上了他的双眼。
商王朝第二十九任君王子羡病逝,葬于殷都帝陵,日号帝乙。子羡二十六年己亥,太子子受继位,成为商王朝第三十任君王,居于沬邑。
商王子受拜托孤大臣箕子为太师,比干为少师,让他们辅佐朝政。对王叔子期,王兄子启、子衍没有任用,仅按一般卿士对待。梅伯继续留任司徒,掌管民户、土地、徒役。
在人事任命方面,自认为聪明过人、天下皆居其下的子受还做了大事,那就是任命周君姬昌为西方伯长,任命鬼方君主为北方伯长、任命鄂方君主为南方伯长,位列三公,分别统领西部、北部、南部的方国和小邦国。
这三位方国君主都曾与殷商为敌,都曾被先帝举兵讨伐,被俘后臣服殷商,获得先帝重用。
商朝的三公并无实际官职,意在彰显他们的地位,帮助商王征伐叛方。太师、少师闻听,劝谏商王不要重用异姓方伯,要重用子姓方伯。
商王不听,因为他自有他的道理,如此强大的异性方伯,若不与他们加强联系,监视他们,一旦他们举兵反商,商王将会措手不及。
商王还有任命太师疵、少师疆,命他们专门管理祭祀礼乐;任命向挚为太史,管理典章图册;任命史官辛甲;任命费仲为上卿;任命邲其为他的贴身侍御官。
…………
微子悄悄离开王宫,返回府邸,心中非常难受,他彻底绝望了,如果说当年立子受为储君,他还有机会的话,如今子受登基,他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他实在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成汤江山应该是他子启的,父王太不公平了,难道上帝就没有看到吗?不、上帝看到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是上帝更喜欢子受。他越想越心痛,越想越仇恨,仿佛先帝先祖都在与他为敌,他彻底绝望了。
“既然你们都与我为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要为自己创造机会,再搏一搏。”微子子启这样想。
或许微子的消极思想早已被王公大臣看穿,或许他们都只爱锦上添花,从先王驾崩到子受登基,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哪怕是简单的一句安慰词语。要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呀!
子受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他打开柜门,点燃炉子,将先王就给他的竹书,投入火中,他要让这些书随先王升天。
就在微子彻底绝望,开始焚烧竹简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微子抬头一看,竟然是刚刚受封的西伯姬昌。微子非常惊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原来,姬昌受封之后,专程前往拜访盐商胶鬲,向胶鬲询问箕子、比干、微子等大臣受封后的状况。胶鬲告诉姬昌,太师箕子多有担心,唯恐商王不听劝谏,有违先王托孤重任。微子子启因没有受到重用,内心非常失落、胸怀愤懑,王公大臣虽有同情,却并不支持他。
周君姬昌听说微子情绪不好,决定前去拜访微子,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在胶鬲的带领下,姬昌来到了微子家,看到了微子焚书的一幕。
姬昌从微子手里抢过来竹书,不让微子继续焚烧。微子叹了口气,低头不语,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姬昌也不言语,只是坐下来默默陪他。
他打开竹书,这是一卷成汤灭夏的书册。
“成汤讨伐夏桀,师旅抵达陑地,成汤对众将说:’来吧,诸位,你们认真听我说。不是我小子敢于作乱,而是因为夏桀暴虐,犯下滔天大罪。上帝命令我去讨伐他,现在你们肯定有人会认为我不怜惜民众,荒废农事。你们肯定会问,为什么要用自己人的性命去纠正他人的错误呢?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夏桀有罪,我奉上帝之命讨伐他,我惧怕上帝,不敢违命。现在你们还会问,夏桀到底有什么罪行呢?夏桀耗尽民力,残酷剥削压迫百姓。民众对他不满,期待夏桀消失,甚至甘愿与他一同灭亡。夏桀败坏,我要去讨伐他,希望你们辅助我。’于是,成汤与夏桀在鸣条之野交战。”
姬昌深感文字之美,数百年前的事,通过文字记录下来,后人再看竟然历历在目,重现眼前。前人之事,后人之鉴。他拿起其他书卷,继续翻看。
“上天生养人民,人人都有情欲;若天下没有君王,人民便会乱作一团。因此上天又生出有智慧的人,来治理人民。夏桀残暴,大臣和民众都颤栗恐惧,担心有一天自己会无罪受罚。上帝知道他不善后,便命更有智慧的成汤接管大禹江山,让他继承大禹事业,使他教导民众。”
“成汤遵循大禹的常法,教导民众。成汤有德,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民众就会信从。”
姬昌心想,讲得真好,就像一本开国帝王的指导书。那么,大禹的常法是什么呢?他继续翻看寻找。
“大禹治国常法是:德盛的人用官职来劝勉他;有功的人用奖赏劝勉他。勇于采纳他人意见的人,能宽能仁,昭信于万民,他们可以 辅佐贤德的君主,兼并懦弱的邦国,讨伐昏聩的邦国,夺取荒乱的邦国。使君主更加显扬。推翻自取灭亡的王朝,然后从中找出灭亡的原因,供后人借鉴,巩固自己的政权,国家就会昌盛,人民便会拥戴商族。”
“德行日日更新,天下万邦便会怀念;志气自满自大,亲近的九族也会离散。大王要努力扬显大德,建立中道对待人民,用义裁决事务,用礼仪制约思想,把宽裕之道传给后人。能够自己求得老师的人,便会为王,以为别人不及自己的人便会灭亡。”
“爱学好问,知识便会充裕,仅凭自己感悟,见识便会狭小。扶植有礼之邦,消灭昏暴之国,敬重上帝,便会国阼绵长。”
讲得太好了,姬昌手捧竹简,爱不释手。这不就是他朝思暮想,做梦都在寻找的治国良策吗?他还想继续看下去。一旁的微子把竹书要过来,扔到火上。
姬昌这才意识到旁边的微子,见微子把书扔进火中,慌忙扑了过去,他把竹书从火中取出,用脚把火踩灭。他厉声喝道:“这么好的书怎么可以少掉呢?这不仅仅是你殷人的财富,也是天下人的财富。”
平时温文尔雅的姬昌,发起怒来,令人可怕。
微子诉说道:“这些竹片,还有什么用处,要是西伯喜欢,送给你吧,还有这些没烧的。反正我也用不上了,要是你能让它们继续发光,就都拿去吧。也算是我对祖宗圣德的发扬光大吧。”
姬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与殷商王公大臣相比,微子更喜欢眼前这位处处谨慎的谦谦君子。
微子见姬昌犹豫,便劝说道:“收下吧,这些书简落到了最珍惜它的人手上,是最好的归宿,让它传承下去,也是前人留书的本意。
姬昌见微子真心相送,便连忙对微子说:“简书我可以收下,但我不能白要,我带的这些玉石宝物恳请王子收下。”微子熬不过姬昌,便收了下来。
姬昌把来意告诉微子,对微子的经历表示同情,对微子的愤懑藐视理解,微子感谢不尽。两人竟一见如故,开始攀谈,从占卜谈到天命,从修德谈到治国。两人谈得如此融洽,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夜幕垂临,已是挑灯时间,姬昌起身告别,微子依依送别。
…………
返岐途中,姬昌把竹简放在车上,唯恐掉下失落,把书简抱在怀里,唯恐不慎忘记,他看到了车上的财贝滕匣,他把财贝倒出来,把书装进去。他发誓要效仿前人,把前人的智慧发扬光大。
返回歧邑,周侯姬昌反复阅读竹书,理解殷人治国的精髓。反复研读之后,周王作《命训》,训告方国。
”上天降生民众,就是为了完成他的大命,派各路神明根据人间的德行、正义,降下对应的福祸,任命明智的君王承接他的大命。因此,大命是不可改变的。小命则随日出日落自然形成,小命也要敬重,君主将它形成法度,用来维持正义,不偏不倚。
周王姬昌为了追忆先帝,还在岐邑为帝文丁子托、帝乙子羡设庙。并且依商礼祭祀两位先帝,用三头公羊、三头小猪作为牺牲,以示对商王的忠心。并且追祭先帝成汤,求先帝保佑周人风调雨顺。
母亲仲任与夫人妹姒,一同参与祭祀。姬昌对先帝的恭敬虔诚,使天下感动,箕子、比干、微子等王叔王子闻听,都称赞姬昌贤德。刚刚继位的商王子受得知后,更是从心底里敬重姬昌。
姬昌的举动不仅获得了王公贵族的称赞,还获得了殷商臣子和天下豪士的称赞。王朝上下竟忘记了他对殷商的叛逆,都认为西伯姬昌忠诚天下共主,仁义好德,为他后来招贤纳士,提早做好了舆论宣传。
正月丙辰日是商汤王妃妣丙肜(róng)祭日,周祭原是商王与族人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可是商王子受却没有抓住这个好机会。王室与商王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欲知商王所做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