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又替楚若安加了不少热水,然后靠着浴桶坐在地上抹了抹汗:“王妃,咱们没有显赫的家世撑腰就更应该要争取王爷的宠爱。”
“我才不要,那个魔鬼喜怒无常。”楚若安枕在桶边闭目养神,口气十分坚决。
“奴婢知道您讨厌王爷,奴婢也一直记得蔷薇是怎么死的。可是人生在世,并非只有一朝一夕,在这雍肃王府,如果没有王爷的宠爱那便只能是渡日如年。”芍药想起蔷薇,依然忍不住有些哽咽,“如今,沈侧妃和冯夫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单凭您一人总有难以防备的时候。”
闻言,楚若安陷入了沉默。芍药分析得不无道理,而且这丫头好像也懂事不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忍住没将点刹楼的事告诉芍药。
“反正这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还不信老天真要让我再死一回。”楚若安扬唇轻笑一声,“芍药,我都快饿死了,你去帮我弄些吃得来。”
“是,王妃。”
……
是夜,凝香园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听芍药说,沈惜言哭了好久,不但是为了屋子里那众多富丽堂皇属于她的宝贝,更是因为宇文彻竟然破天荒得与楚若安同出一气。
“哈哈哈,王爷安排沈惜言住冯芷兰的院子?”楚若安喝了两口百合莲子粥,听着芍药的讲述笑得极为欢悦,“她心性那么骄傲,一定不会同意去住侍妾的院子。”
芍药笑着为她布了些青菜在面前的碟子里,继续说道:“王妃猜得没错,奴婢听说她这会子还在王爷书房闹呢!冯夫人上去劝了几句还被骂回来,奴婢猜测,王爷一定不耐烦了。”
“谁让他娶了个麻烦回来呢,活该!”
楚若安这顿晚膳吃得分外舒坦,可见食欲和心情也有莫大的关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漱口,十四便在门外禀道:“属下参见王妃。”
芍药匆忙将碗筷收拾干净,然后开门请十四进屋,后者不敢抬眸直视楚若安的容颜,低眸上前的时候只隐约看到她绣着飞云的鞋子,一如她的笑容般,让人神清气爽。
“这么晚过来,可是王爷的身体不好?”
抱怨归抱怨,楚若安还是径直将外衫披好准备随他去看看。
“回禀王妃,是沈侧妃一直在王爷书房生事,王爷命属下前来请王妃过去一趟。”十四已经说得足够明朗,八成还是因为凝香园那事儿。
楚若安一听,斜睨十四一眼,懒懒道:“她的脾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请我过去只会让她更消停不下来。”
十四抿唇:“凝香园烧毁,沈侧妃既不愿意住冯夫人的院子,又不愿意暂时挪去偏院住,所以……”
芍药听出话里的意思,抢先道:“难不成她想住在咱们凝晖园?”
十四沉默不语,只作揖后退出到门外等候楚若安,后者看了眼芍药,冷冷道:“这恐怕又是冯芷兰出的好主意,单凭沈惜言一人,她巴不得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呢。”
“那您的意思……”
“你带上披风,一同随我去看看。”
“是。”
夜色朦胧,王府的小径落满了缤纷的落英花瓣,绣鞋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破碎声,而后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便沾满了楚若安轻巧逶迤身后的裙摆,蔓延一路的烂漫。
“王妃小心台阶。”十四贴心得将灯笼往后挪了挪照亮楚若安脚下的路,也将他明朗清澈的微笑照亮。
楚若安同样回之一笑,与扑鼻的落英花香相容,让十四觉得犹如置身仙境,迷醉而忘乎所以。
“桂花糕的事查得怎样了?”楚若安长叹一声,对于时时刻刻要将她置之死地幕后黑手,她即便知晓是谁也没有将其铲除的能力。
“找到张根的时候他已经过世多日,属下开馆验过了尸首,是中毒而亡。按时间推算,恐怕那送菜的两人是想将其毒死,才替代他进了王府。”十四越说神情越发谨慎,以他的经验来看,下毒这件事根本就是预谋好的,并且做得天衣无缝。
楚若安闻言,同样觉得事情有些复杂:“越是天衣无缝便越能说明幕后之人非同一般。以我看来,此事不如暂且放一放,等他们放松了警惕自然会露出马脚。”
十四神色一亮,连连颔首:“王爷与您的想法是一样的。”
楚若安嗤之以鼻。
书房的灯亮彻通透,淡淡的龙涎香缭绕在空气中,楚若安看到沈惜言正在侧室喝茶,而宇文彻则端坐在案几前处理几分折子,房间的气氛有些冷。
“妾身见过王爷。”
楚若安乖乖行了礼,芍药上前将披风替她解下,露出里面一席淡紫色绣花纱裙,在这安谧的深夜分外多情。
宇文彻轻扫她一眼,目中没有任何情绪:“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不知王爷唤妾身过来所谓何事?”
这样规规矩矩的一问一答足以让沈惜言觉得诧异,何时王爷对楚若安有了这样的耐心?
宇文彻伸了伸懒腰,抬手轻按眉心,淡淡道:“凝香园重建需要些日子,惜言不愿与冯芷兰同住一屋,不如王妃你……”
不等他说完楚若安便大胆截断了这个话题,很成功地又引起了宇文彻的不满:“妾身瞧着王爷这院子就清净的很,而且如果沈侧妃住在这里也更方便伺候王爷不是?”
闻言,沈惜言一时说不出话来,连她都是敢想想的主意楚若安竟然说得这般轻巧,不过再看宇文彻那渐渐沉下来的目光就知道他有多不悦了。
“你是非要忤逆本王的意思才开心?”宇文彻微微眯眼,周身不寒而栗的气势越来越浓烈。
“妾身不敢。”楚若安来得路上已经想得很明白,她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沈惜言住进凝晖园去,那样的话还不如和后院的###住一个笼子来得痛快,“沈侧妃不肯与冯夫人同居自然是冯夫人的院子有失沈侧妃的身份,原本让沈侧妃住凝晖园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妾身身体一向不好,近日又喜爱研制些药粉,万一伤着了她岂不又要让王爷担心。而且,沈侧妃向来有专房之宠,住在这里也更能昭显王爷您的偏爱呢。”
这一番话楚若安说得不疾不徐,俨然就是一副大度王妃为夫着想的模样,可惜若非宇文彻深知她的脾性,恐怕还真要被骗了。
沈惜言心中大喜,也顾不上冯芷兰说得什么谋略了,匆忙上前恳求道:“王爷,既然王妃都这么说,就让惜言在这里伺候您吧。”
对于爱情,对于宇文彻,沈惜言永远温柔而甜腻得像个白痴女人。
宇文彻冷冷笑望着沈惜言精致完美的容颜,修长的手指从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过,却给她一种如被凌厉的匕首从脸上走过的恐惧感,似乎自己随时都要被这双手送进可怕的炼狱。
他怔怔望向楚若安,这才看到她今日穿的裙子分外好看,将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遮盖了几分,于是邪邪勾唇:“本王怎么舍得惜言去住侍妾的院子,今夜你便去凝晖园歇息吧。”
“多谢王爷!”沈惜言笑面如靥,斜睨楚若安一眼,露出骄傲而张狂的神色。
“王爷真是爱极了沈侧妃,不如一并连王妃的金册都交给她保管岂不更好?”楚若安口吻渐冷,璀璨的目光里又有了宇文彻不想面对的倔强。
他突然抿唇,手指把玩着戴在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微垂的睫毛将双目覆盖,让人难以看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王妃连日照顾本王,为免休息不好,就先搬来本王房间暂住吧。”
“什么?!”
“王爷!”
楚若安与沈惜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一不同的是楚若安恨得牙痒痒,而沈惜言则是嫉妒难安。
“恕妾身难以从命。”楚若安望着宇文彻暗如深渊的双眼,道,“妾身整日捣鼓些含有剧毒的药粉药汁,万一误伤王爷……”
“王妃的医术本王不会怀疑。而且不日便是秋猎之期,皇上今年特意钦点你随侍本王。”
“……”
楚若安知道,即便她逃得出篱笆也逃不出那堵红墙。而且,宇文彻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不论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而心存感激,还是想起了曾经的好,于现在的楚若安来讲都是件坏事!
他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她!
沈惜言手握成拳,若非有宝珍在一旁搀着恐怕连站都难以站稳,往年秋猎宇文彻一向都是带着她去的,该死的楚若安!
该死的!
“那妾身告退了,王爷早点休息。”沈惜言行过礼,由宝珍搀着先行离开了书房,背影凄凄如许。
楚若安看了眼正望着自己的宇文彻,道:“王爷身体尚未痊愈,妾身不宜叨扰,还请允许妾身去偏院住两日。”
“你就这么不想呆在本王身边?!”他目光一沉,声音冰冷如霜。
“妾身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如今对我来讲,从前得不到的,现在已经不想要了。”她幽幽望着宇文彻,清晰得看到他眼里划过一抹沉痛,却转眼被恼怒覆盖。
“好,既然不稀罕的话住哪里都是一样,玫瑰园空房多得很,你……”
“多谢王爷!”
那一刻,宇文彻是真正察觉握不住她的背影,她再也不是当年的楚若安了。